天渐渐黑了下来,这段时间,狩猎队又扑杀了三头妖兽,但都是妖兽初期,而且都是比较常见的,身上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部位。因此狩猎队在一条河边的空地扎下营地后,这三头妖兽就变成了穿在树枝上的烤肉。
就算只是妖兽初期,但妖兽的肉身强大,在烈火上烤了两刻钟,才开始有点点油光冒出,香味开始散发出来。饥肠辘辘的众人先吃了些干粮,再慢慢等烤肉烤好。
一大群人,围坐在几堆火周围,欢声笑语传进幽暗的密林中,密林里有幽绿的兽瞳亮起,目光恶毒地看向众人,有低吼声响起。
谷纨第一次处于这样的环境,虽然人多势众,肯定不惧没有任何妖王存在的地域,但背对黑暗时,总有些后背发凉的感觉。于是,谷纨背靠着一株大树,听着一群大老爷们大笑着交谈,终于将心底的恐惧驱散,而且,和一群豪爽的人待在一起,他感觉也开朗起来,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他努力想融入他们。
烤肉终于烤好了,虎头一声“分烤肉咯!”众人一拥而上,谷纨夹杂在其中,将起码千斤重的烤肉分了。实力越强的武者就越是能吃,如果是普通的食物,一顿吃下百斤都很正常。
二十多个人,每个人都捧着一大块肉啃着,林地中回荡着撕咬和吞咽的声音,如果不是地上熊熊燃烧的火堆和烤熟的肉,这一幕神似一个野人部落在开生肉大宴!
很快,所有人吃饱喝足,有几人坐到虎头旁边,虎头随意坐在地上,拿着一把小刀削着一块木头,没多久,一个栩栩如生的恶狼就在刀下成形。
“虎头,你年轻时为什么不参加军队呢?”
这时有人向虎头发问,谷纨一听,支棱起耳朵,他猜测,应该是之前的征收兵役的事情引起的话题。
虎头把小刀折好,放入怀中,这才说道:“参加!怎么不参加!本来我都要去东扬城报名的,谁想却被家人阻止了,于是错过了。这就加入了狩猎队,不知不觉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没有那个胆量去战场了!”虎头脸上表情不胜唏嘘,好像对于不能参军一事始终怀有遗憾。
“战场啊!那可是吃人的地方,死的人一个搭一个,地上的血都能淹到脚背!”
“嘿,老黑,你就知道了?”有人嘲讽老黑,认为他在吹嘘,谁还不了解谁呢,老黑纯粹一个胆小如鼠之人,他是最没资格感叹战场的残酷的。
老黑气得直对那人吹胡子瞪眼。
“谷纨的父亲啊,之前好像都当上了百夫长,可惜死了!”这时话题就扯到了谷纨的父亲身上,说这话的人正是住在谷纨家不远的那位应该被谷纨称为表舅的人。
谷纨一听到“谷纨的父亲”的字眼,有些紧张起来,虽然他很是崇拜他的父亲,但对于他的‘伟大事迹’却没有过多了解,实在是母亲很少在他面前谈论起他的父亲。如果他们让我说说父亲的事,说不好怎么办?!谷纨这样想,就更为紧张了。
还好,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引导了其他地方,“战场是个屠宰场啊,辟谷境的大能很容易就能看到,一拳打过来,管你是自己国的,还是敌国的,少象境的小人物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为肉酱了!还有还有,强大的画修一团火扔过来,几千个普通士兵就立刻被烧成灰了!”谷纨听到这里,首次对战场有了一些畏惧,死在自己这方强者的误杀中,这够冤的,而且这得多混乱啊。因为只有各个实力层次的混在一起,才能造成大量低境界的死在高境界的误杀中的结果。
“听说大夏和元流帝国打得越发拼命了,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大年三十夜那天丁安家就有人来传递他家儿子已经战死的消息呢,哎,造孽啊,偏偏在三十夜,这家一年都没有好心情了!
而且我向传讯那人打听了,正打得不可开交。”
“外面的妖族要攻进来,现在人族又自己打自己,哎!”所有人都知道,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妖族,但是人类内斗最是厉害,利益之争让各个帝国把狗脑子都打出来了!
普通人和实力较弱的人是最能体会到妖族对人族的威胁的。在这个世界,弱者的命往往不止属于你,还属于天的,不知何时就有一头妖兽冒出,取走你的性命。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这是弱者的可悲!
一群男人谈了半夜,将对自己的担忧成功上升到对帝国的不满,最后高度上升到了种族的层次。
……
雅子冲靠近集市的一个房子内。
张峰如往常一样,在天刚蒙蒙亮时就醒了,起床吃了妻子昨晚准备的早餐,便推出院子里的一辆手扶推车,从自家的马厩中牵出一匹老马,将推车上的绳子拴在老马身上,在微亮的天色中向着蟹钳镇行去。
作为雅子冲唯三的猪肉贩子,他每两天都会到蟹钳镇进购够卖两天的猪肉。因为雅子冲旁边有一条供全镇人使用的河流,所有人禁止在雅子冲饲养大量家禽家畜,以防污染河流,而蟹钳镇恰有一个很大规模的养猪场。
蟹钳镇离雅子冲不算近,以张峰驾驭的这匹老马的速度要一个时辰。到了蟹钳镇,张峰在蟹钳镇买到了足够的猪肉,装在推车上。此时太阳已经在远方的天际线上露出了一半。
赶着马车行在回家的路上,路上没有任何行人,周围的声音只有车轮碾在碎石上的‘卡拉卡拉’声和路边草丛中的虫鸣,还有刚从夜眠中苏醒的鸟儿的鸣叫。
张峰哼着歌,悠哉地赶着马车,他坐在推车上,老马拉着推车。
这条路他走了十几年,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因此周围突然变得死寂起来一时间都没有引起他的警觉,虫鸣消失了,鸟叫声也仿佛被捏住喉咙一样戛然而止,毛发已经开始发白的老马原本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鼻孔快速翕动,老马粗重地喘息,躁动不安起来。
“哈,你个老马,老了开始发疯起来了?”
张峰被老马这一躁动惊了一跳,马鞭甩在老马背上,很大的一声脆响,老马吃痛,嘶叫一声。
终于,张峰察觉到了异常,在这个世界,人族和妖族混居,因此所有人都本能的在野外时保持很深的警惕,防备有可能突然出现的妖族。只是张峰在这条路走过太多次,一直没有异常,因此内心有些松懈了。
他慌忙快速环视四周,嘴里大声吆喝着,希望恐吓走躲在暗处的东西。
在马车的右边,路边是草深叶茂的树林,里面阴森森的,正有四只幽绿的兽瞳贪婪地望着一人一马,嘴中涎水滴落在地面的落叶上。
其实,如果不是推车上满满一车的新鲜猪肉,这两头妖兽也不会盯上他,并铤而走险的以他为目标。
……
狩猎队的营地中,众人醒来收拾起了物品,虎头一脚踢在地上,溅起了大片泥土。泥土盖在只剩点点火星的灰白余烬上,杜绝了死灰复燃的可能。
狩猎队没有昨晚就回家,是为了能再猎到几头猎物,等今天一大早返程后,路上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几头猎物。
然而,返回途中好像运气都耗尽了似的,就连一头野兽都没有见到,因此狩猎队走得很快,在走出山林后,速度彻底拉开,脚步如飞,没一会儿就走了大半的路程。
虎头走在前面,陡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众人举起了右手,示意他们停下。
众人一惊,连忙凝神,听到了远处狼攻击撕扯猎物时的吼声,仔细听还有人的惨叫与求救声,声音缥缈,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到。
虎头厉声下令,“去救人!”当先冲出去。众人也疾步奔向前。
人族,只要遇到被妖族攻击的同族时,只要实力允许,都会自觉前去救援,这就是人族能一直昌盛的原因,只有守望相助,才能度过一个又一个劫难!
狩猎队赶到现场,立刻看到让他们目眦欲裂的一幕:两头狼咬住一个人的手臂,正奋力拉扯,想把那人的手臂撕扯下来。那人全身都是被野兽撕咬的巨大伤口,腹部也破开了一个大洞,脏器流了出来,一看就是致命伤了。那人只是低低地惨叫,此时已经神志不清,没有多少力气了!
“找死!”最先赶到的两个少象境后期声如雷震,狰狞的表情,眼睛通红,眼珠都要瞪出来。二人冲向前,一两脚就将两头狼踢爆,哀叫着翻飞出去。两头狼都只是妖兽初期,面对两个少象境后期的武者,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虎头快速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瓶丹药,扣开那人的牙齿,把丹药放进去嘴里。
丹药一放进那人嘴里,就自己滑进了肚子里,开始慢慢发挥药力。
众人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所有人脸色都很难看,他们都认识这人,正是雅子冲的卖猪肉的张峰,三个贩卖猪肉的人之一,作为雅子冲人不认识他才怪了。
但都能看出,张峰受的伤太重,已经意识不清,而且虎头喂给他的丹药亦不是多么逆天的丹药,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峰的气息越来越弱,最终消失。
虎头说道:“给他收敛吧!”说完就走到了一旁。众人目目相觑,最后将目光投向了前不久才加入的谷纨。
谷纨苦着脸,他面对被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妖兽时,心里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但看到同为人类,而且前不久还能在集市中见到的活生生的人现在血淋淋的样子,心里实在瘆得慌。
谷纨哭丧着脸,说道:“还要叫一个人和我一起,不然我不敢!”
有一个人被叫了出来,也是前不久才加入狩猎队的,叫高阳。
高阳叹气道:“快点吧,手脚麻利点!”
将两个装得很宽松的包装袋兑作一个,用空出的那个装着尸体。然后理所应当的,还是由两个资历最浅的谷纨和高阳扛着包装袋。一路上气氛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