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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情爱天空

光棍汉与漂流瓶

海子今年48岁,是个光棍汉。一看名字就应该能猜到,他和海有关系,他就居住在山东渤海湾边的一个渔村里。

原先摇着小渔船打鱼,村里的渔民们总是结伴而行,碰上天气恶劣,村里有人出海打鱼的男女老少总是聚在海边来,盼着亲人能平安归来,但时常有船翻人亡的事情发生。在大海面前,人显得那么渺小,生命显得那么脆弱。

村里40岁以上的人几乎都知道,海子生活里出现过一个女人。

那是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的一个夏天的晚上,他和村里的几个小青年到离村子比较远的平湾里洗澡。他们已经来洗过好几天了。大海在这片海边多拐了个弯,所以这里大部分时候总是显得风平浪静一些。海子他们几个心里都明白,来这里洗澡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借口,主要是想多听听城里来的那几个女知青好听的声音,还有就是在朦胧的夜色中偷看一下她们好看的身体曲线。在海子他们的心里觉得,城里女孩就是和渔村里的姑娘不一样,渔村里的姑娘长的上下一般粗,人家城里姑娘长的该细的地方细,该鼓的地方鼓。

海子和几个伙伴头一天只是在离女知青们远的地方活动,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就时不时的游到女知青们的‘领地里’转一圈。几个女知青见有男孩子在旁边游泳,胆子也大了些。这天,海子和伙伴们正在水里嬉闹着,这时海上涌来的浪越来越大了起来,他们尖叫着迎浪而上。这时,从女知青们的方向传来了喊叫声,她们喊道:小玉,别向里游了,太危险了。小玉,你快上来。女知青们的喊声此起彼伏。海子和几个伙伴的目光被女知青的喊声牵了过去,在夜色中他们看到,女知青们前方那个黑点若隐若现。海子喊了声:“走,快去救人。”就自顾向前方游去,他没有听到伙伴们说的:‘太危险了,咱们不能去’。这时几个女知青的喊声都有些嘶哑了,并带着哭腔。海子费了好大力气才冲进了一步步向海里移去的大浪里,他艰难地接近了那个黑点,但就是抓不住。他一边和浪头搏斗,一边去靠近那个黑点,他的右手传回大脑的信息告诉他,他抓到了被知青们喊着小玉的那个人的头发。这个时候他回头望了身后一眼,见没有同伴的影子。这时,浪头好象要和他争一争这个女孩子似的,使劲地往下拽。有一次,女孩子的头几乎被他提出了水面,他用左手去抓女孩子的胳膊,给他的感觉,女孩子的皮肤很滑很滑,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闪念后,他咬了咬牙,心里想,救人要紧。他又一次把女孩子的头提出了水面,左手在水下揽住了女孩子的胸,他用腾出来的右手和两只脚和浪头抗争,他抱着女孩,时而被浪头抛上浪尖,时而轶入浪波中。在海子有些绝望了的时候,他心中想,自己活这么大还没有沾过女人的边,虽然看不清这个女知青的脸庞,不知道她长的俊不俊,从这滑滑地皮肤去判断,她一定长的很美。能和一个城里女孩子死在一块,活这一辈子也算值了。

不知不觉中,海浪突然向大海中移去,把他们俩扔下了。海子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他抱着女知青一步步地向岸边挪动……

女知青阮小玉说,我的这条命是海子你给的,我要用一生来报答你。她休息时主动去海子家,帮海子母亲干点家务,要求给海子洗洗衣服,海子母亲乐的整天合不拢嘴。有时在海子的屋里呆到半夜,再让海子送她回知青点。

海子满心喜欢这个城里来的漂亮女知青,但总觉得这不现实,自己和阮小玉的差距太大。所以才开始阮小玉那么主动,他也总是理智地对待。但时间长了,两颗年轻的心终于碰撞出了火花,两人在海子的小屋里偷食了禁果。当阮小玉怀孕后,两人要结婚时,阮小玉的家人死活不同意,组织上出面给阮小玉的家长做工作,说阮小玉扎根农村搞生产的实际行动,值得所有下乡知青们学习。

他们的女儿刚一岁时,知青中兴起了回城风。知青点的男女知青陆陆续续都走了,阮小玉也没有走。又呆了一年,阮小玉说带孩子回城去看看,走了后再没有回来……后来去了国外……

后来别人给介绍过媳妇,海子都没有同意。

现在生活好了,侄子买了机帆船。海子跟船去远海打鱼,有时十天半个月不回来,打的鱼都在海上买给收鱼的大船了。

这天,海子从拉起的渔网中发现了一个独特的小瓶子,他随手装了起来。晚上,他点上一支烟,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瓶,他拿出来,端详了好一阵,放在了枕头底下。

这天夜里,海子作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的女儿了,女儿长大了,和自己刚认识时的阮小玉长的一模一样。醒来后知道是个梦,海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从枕头下拿出那个小瓶,费了很大劲才打开,从里边拿出一个小东西,海子打开一层塑料袋,里边是一层布,打开布,里边又是一层袋。海子怀着好奇的心情,打开了一层又一层,最后,从里边发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是一纸洋文,海子一个字也看不懂,他拿给会英语的侄子去看。

侄子看了一会,说,信上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有缘人:

我叫念海,母亲从中国来到美国,后来嫁给了一个百万富翁。但我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在哪儿,听母亲说,他是中国的一个纯朴的渔民。我十岁时来到美国,接受的大部分是西方教育。我今年19岁,谈过几次恋爱,我觉得世界上的男人都靠不住,也不相信世界上有真爱。如果有缘,请捡到此瓶者,与美国新泽洲鲁念海联系,电话:×××××××××,手机:×××××××,电子邮箱:××××××。如果你是女人,我愿和你结为最好的姐妹;如果你是男人,只要你还是一个人,只要你原意,不管你长的什么样子,是哪国人,有钱没钱,我都把自己嫁给你。

美国新泽洲鲁念海

1999、9、9

海子心里想,天哪,这鲁念海是我的女儿!

2004年3期《牡丹》2005年4期《澳州彩虹鹦》

时尚的尴尬

丽娜这天要带男朋友罗德去给姥姥过生日。

这是她第一次带罗德去见自己的家人,连她的爸妈也还没有见过罗德。为此,丽娜和罗德一起去做了头发。

丽娜不但给姥姥买了礼物,还为爸妈准备了礼物。这几天了,她的心情一直不错,她为自己的这个不错的创意而高兴。她想象着家人及亲戚见到她和男朋友闪亮登场时聚集过来的惊奇目光……

姥姥家今天果然是热闹非凡。大舅、二舅,大舅妈、二舅妈,二舅家表姐,二姨、老姨,还有她们的丈夫和孩子,还有好几个只是有点脸熟的亲戚都来了。

姥姥高兴的合不拢嘴,真有点像佘老太君或贾宝玉他奶奶的感觉。见到丽娜这个小时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拉着她的手不肯放,问这问那的,脸上更是乐开了花。也许姥姥没听见,也许姥姥光顾高兴了,反正丽娜刚才向姥姥介绍罗德时,姥姥没做出任何反映。待姥姥和她亲热地差不多了,她示意坐在一边的罗德过来,对姥姥说,他叫罗德,是我的男朋友。罗德又喊了声,姥姥,祝您生日快乐。这时老太太才注意到丽娜身边的罗德。老太太睁着有点昏花的老眼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后脸上费劲地挤出一丝笑容。待罗德坐了回去,老太太拉过丽娜,把嘴凑在丽娜耳朵上,疑惑地小声问:“娜娜,你怎么找了个外国人?”丽娜看了坐在一边的罗德一眼,噗哧一声笑了:“姥姥,你说什么呀。”

没呆一会,爸妈来了,丽娜介绍过爸妈,罗德喊过叔叔阿姨后,她拉着罗德骄傲的说:“这就是你们多次强烈要求要见的我男朋友罗德”。丽娜看到,爸妈看罗德的眼神不太对,脸上一点喜悦的感觉也没有。丽娜想,罗德的一言一行都很得体,爸妈怎么对人家是这态度?没呆一会,妈妈小声对丽娜说:“娜娜,你出来一下,妈妈和你说点事。”丽娜向男朋友做了个鬼脸,跟妈妈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丽娜先说话了:“妈妈,你和爸爸怎么了,是不是对我男朋友不太满意?”

妈妈问:“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丽娜不耐烦的说:“不是给你们说过了,他是我们团的艺术总监。”

妈妈望了望天,长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说:“有事咱们回家再说吧,你们年轻人忙,你看你姥姥这里这么多人,你们也给你姥姥祝贺过生日了,你们就去忙你们的吧。这里我和你爸爸就代表了。”

“妈妈,我不明白,到底我们做错什么了。我长大了,谈男朋友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你们不是天天喊着要见他吗?”

“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吧。”

回到屋里,丽娜对姥姥说:“姥姥,我和罗德先走了,刚才单位里打电话,说有急事让我们回去。再一次祝您生日快乐,健康长寿。”

向外走时,丽娜脸上努力装出一点笑容来。在楼下,碰到了大舅家的表哥一家,丽娜弯下腰问他们两岁多的女儿:“硕硕,喊我什么?”硕硕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抬头看着她,脱口而出:“姐姐。”丽娜问:“为什么喊我姐姐?”“因为你这金喜善的发型特别酷。”表嫂纠正说:“不对,应该喊姨姨。”丽娜虽然被小硕硕降了一辈,但她的心里很是高兴。她转脸指着身边的罗德说:“硕硕,你喊他什么?”小硕硕抬起头,看了一会罗德,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看了一会罗德,丽娜追问:“硕硕,喊他什么呀?”硕硕疑惑的说出了两个字:“爷爷。”

大家都显得很尴尬。表嫂对女儿说:“这孩子,不懂事。他是叔叔,是姨姨的男朋友。”

走开后,丽娜和罗德听到硕硕还在和表哥表嫂辩白:“他就是个爷爷嘛,你们没看见,他的头发都白了一半。”

丽娜和罗德相视一怔,两人心里好象明白了什么。

2004、7、21《邮政周报》,2004、23期《小小说选刊》转载

嫁给你的理由

大山追我好几年了,我还一直没有答应嫁给他。现在的男孩责任心不强,喜欢见异思迁,今天对你山盟海誓,明天在同学生日上遇到个更漂亮的女孩,就改主意去追别人了。大山和别的男孩不一样,我喜欢他的质朴和善良,但又总觉得他好像少点男子汉气。

春节后,他约我去逛庙会。我叫父亲和我们一起去,父亲笑着说,你们年青人去玩吧,我可不去给你们当灯泡。庙会上人山人海,每个人都穿得那么鲜亮,每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欢喜。

在一个卖货物的小摊位前,大山停住了脚步。他拿起一个竹板作的东西,问我,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

我佯装不知,摇了摇头。

他夸张地拿起那件东西,伸到自己的后背上比划。再一次笑着问我,知道是干什么的了吗?

我还是摇头。

他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看过马三立先生的单口相声《卖偏方》吗?这东西起的作用就像马先生说的那种效果一样,这叫痒痒挠。

我笑着说,傻瓜,谁不知道这是痒痒挠。我从他手中拿过那东西,给人家放回了摊位上,拉起他的手向前走。他并没有挪动脚步,笑着从我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一边又从摊上拿起了几个痒痒挠挑着,一边对我说,咱们买个这东西吧。

我脸上有些不悦,大过年的,你买这东西干什么,你有病啊。

他并没有听我的话,只是向我做了个鬼脸,迅速挑了一个,又迅速付了钱,拉上我走了。看我不高兴的样子,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他趴在我的耳朵上小声说,这是我给你爸买的。

大过年的,你给我爸送这个?你什么意思?

你想想,春节后人的皮肤是不是易干燥?你妈不在好几年了,你又是个女儿,你父亲背上痒了,能找谁给挠挠?这叫痒痒挠,还有一个别称,叫孝子手。

我转怒为喜,主动挎上了他的胳膊,用嗔怪的口气对他说:拍马屁,你小子是不是想讨好我爸爸,让他早日把我许给你。

没多久,经慎重考虑,我真的答应做了他的新娘。

结婚前,他激动的看着我说,这一段我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啊,你怎么突然下决心嫁给我了?

我害羞地说,还不是看你傻小子可怜……

像样的礼物

思潮头两任夫人都支援欧美州人民去了,这不,第三任妻子晓文又被他送去了处于大洋州的澳大利亚。所以大家都称他这儿是出国人员培训中心。

思潮是个生意人,天南海北的到处跑。这几任夫人都是他从全国各地做生意时捎代手选回来的。头一任妻子杨力平是在深圳的一个酒吧里领回来的,当时那媚眼,那身段,用楚楚动人形容真不为过;第二任夫人张荣是从东北黑河一个宾馆里带回来的,张荣用东北女孩的大胆、泼辣、豪爽征服了他;这第三任夫人小玉更是一个江南美女,她是杭州一家名人字画店的导购员。他是为了给人送礼光顾此店时决定把她带走的。看到这儿,大家不要误会,这三个女人可都是良家妇女。头两个都是大学生,这小玉也是个中专毕业生。

这天,思潮正站在嘉峪关上望着茫茫的西域沙漠出神,腰里的手机响了。

喂,你好,我是汪思潮。

思潮,猜猜我是谁?

小玉,是你吗?肯定是你。宝贝,你可把我急坏了,我托了好几个在澳大利亚的朋友找你。好几个月了,连个电话也不给我打。我打你的手机老是关机。

人家这不是想你了嘛,给你打过电话来了。

你没事吧,没有兰眼睛、大鼻子的孙子打你的主意吧,我还以为你也……

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好,好,我不说了,你是不是钱不够花了?

不要钱人家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媳妇,什么时候回来啊?

老公,咱先不提这事行不行?人家有事给你说。

宝贝,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老公会全力去办。

没什么大事,后天是我老爸的生日,你要代表咱俩个人去给他老人家送份像样的礼物。

思潮略一沉思。

老公,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变心了?心疼你的钱了?

媳妇,你的话就是圣旨,我一定照办,只要你不变心就烧高香了,我哪敢变心?

谢谢你老公,亲我一个。

思潮嘴里发出的动静很大。

再来一下。

思潮对着手机用大力亲了一下。

我也亲亲你。

手机里传来小玉的用力声。

老公,不和你贫了,花我二百多块钱的电话费了……

思潮这几天在兰州要谈一笔生意,所以肯定一时还回不了内地去。为完成小玉的吩咐,他颇费了一番脑筋。

几天后,他接到岳父家所在地公安部门打来的电话。

你是汪思潮吗?

是我。

你岳父是不是叫刘亚洲?住花市石嘴山区10楼2单元6号?

是,是。他老人家出什么事了?

前天晚上他被两个上门服务的小姐绑了起来,家里被洗劫一空。我们怀疑他招妓被骗,但又不太像。

他老人家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医院住院,同时接受警方的调查。他的情绪很激动,他女儿在国外,请你到我们这儿来一趟。

小玉她妈思潮认识小玉前就不在了,所以当小玉让他给岳父送份像样的礼物时,他想到了那方面……他打电话让一个特别铁的哥们安排的,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万一小玉知道了,怎么向她解释?还有,自己要去看老丈人,公安局把自己抓起来怎么办?思潮想不明白,这在生意场上屡屡见效的高招,到这儿怎么出了乱子?给委托办事的那哥们儿打电话,怎么也联系不上。是不是他已进去了?想到这儿,他觉得手里的手机像块烫手的山芋。他生气的关了手机,向远处掷去。

下一步,自己应该怎么办?

2006、1《小小说月刊》,2006、3、2《千岛日报》,2006、7《微型小说选刊》转载。

出租自己

小顺他妈长的小鼻子小眼的,个头不高,也就一般人,但嘴巴叭叭地特能说。

那时小顺他爸刚下岗,有人给介绍对象,说女方是外地的,在西单做服装生意,收入不错。

两人见面没几天,胡同的人早起上厕所,看那女的蓬松着头发也上厕所,就知道他们已经住在了一起。

有人议论,现在这年轻人,思想真是开放。

自从俩人好上了,小顺他爸也有了工作,俩人一起去进货去卖货,有时把货大包小包的背回家来,俩人说说笑笑,好不亲热。

两年后怀了小顺,说服装生意不好做就不做了。但小顺他妈迷上了麻将,挺着个大肚子,到处去赌。一天,她给派出所打电话,说,周晓打死人了,你们快来抓他吧。我问,打死谁了?在哪儿?她说,打死我了。我一听,是两口子打架,赶紧去了她家。家里一片狼籍,东西扔的到处都是,周晓坐在沙发上吸烟,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两人脸上都有几道血印子。我问,周晓,怎么回事?

周晓气愤地说,你问问她,让她自己说,我为什么打她?

有什么事说什么事?她是谁?她是你老婆,再说,他肚里还怀着你的孩子。我质问周晓。

见我这样说,她媳妇哭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她怀着孩子,我打死她。她小打小闹的玩玩牌,我不反对,可她瞒着我,把这两年起早贪黑挣下的三十多万全给输光了。今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转脸问她。

她停下了哭声,点了点头说,我也没想到能会输光,我只是想把输掉的赢回来就不玩了,没想到越输越多。

你们都在哪里玩的?

地方多了,都是在人家家里。

你们是固定的几个人在一起玩吗?

不是,几乎每次的人都不一样。

要是就你们几个,玩这么大的,就是聚众赌博,是违法犯罪,要追究你们的刑事责任。再说,自己马上就有孩子了,将来拿什么养他?

我错了,我发誓,今后再不玩牌了。

时间不长,小顺出生了。可生孩子没多久,群众反映,她每天晚上浓妆艳抹的出去,半夜才回来。

我问周晓,你媳妇天天晚上出去干什么?

他说,上班。

我问,在什么单位上班?

他吞吞吞吐吐地说,去歌厅吧。

她去挣的那钱干净吗,你不觉得脸上无光?

我有什么办法,这饭得吃吧?这孩子得养吧?

我说,明天,让你媳妇到派出所去一趟。

第二天,她还真来了,我问,你晚上去哪儿上班啊?

她笑着说,不固定,哪儿少人上哪儿,哪儿人少上哪儿。

具体干什么?

她低下头说,坐台,还能干啥?

说的这么轻松?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刘警官,你别这样严肃好不好?人民警察爱人民,要不你养着我得了。

别胡说,正经点,这是什么地方?

派出所啊,我和您开玩笑的。您放心,我只做台,陪客人唱歌,从不出台,不会给您找麻烦的。

半年后,听说周晓和她认识的一个包工头签了份协议,包工头给了周晓三万块钱,条件是他媳妇去和包工头住两年,给对方生个儿子就回来,在这期间,她来去自由,随时可以回来看孩子。

在胡同里,偶而还能看到她,车接车送的,穿着很光鲜,大包小包的拿着,头总是高昂着,像一下子做了贵夫人似的。

邱老汉相亲记

有人给邱副司长的老父亲邱老汉介绍了一个对象,说是女方在超市里当售货员。为了不拂儿子的好意,邱老汉硬着头皮去见了一面。

当邱老汉坐着儿子给派来的小车来到皇天娱乐城,从小车里走下来时,有两个女人迎了上来。邱老汉以为是对方负责牵线的人,因为看上去眼前的这两个人最大的也就有三十多岁。进了一个房子,里边装修的富丽堂皇,地上铺着红地毯。坐在沙发上后,有人敲门,邱老汉以为是女方来了,心里和脸上都有些紧张,推门进来的却是端着茶壶的服务员。邱老汉心里骂自己,老不正经的,你不是说只是来应付一下吗?服务员倒茶时,一条腿跪在地上,他想站起来去扶姑娘起来,在老家只是过年时晚辈才给长辈跪下磕个头,但看另几个人都若无其事的样子,怕露了怯给儿子丢脸,所以刚离开沙发一点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服务员给每人倒了一杯水后出去了。

介绍人儿子家的女邻居说,邱老原在农业部门工作,去年刚休息,老伴去世好几年了,身体很硬朗。大家随便聊。见儿子家的女邻居这样介绍自己,邱老汉有点苦笑不得,说自己在农业部门工作也不算假,但说更确切点是在农村种地。老伴也是前年底刚走的,二儿子怕他在家呆着伤心,从老大家把他接到了城里。身体倒是没什么毛病,但天天这样呆着,什么干的也没有,吃饭都不香,浑身觉得不自在。提出要回老家好几次了,老二先是追问,是不是孙文或孩子给你冷脸看了?他说了好遍真的没有,儿子才放心。老二说,你受了一辈子罪,也该享几天福了,你就在这儿养老。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屋内的三个女人都劝他,邱老,您喝水。他回过神来,心想给自己介绍的老伴肯定就是这两位中的其中一位了。邱老汉觉得这两位那一个也不适合自己。不是人家配不上自己,而是自己配不上人家。自己是农村人,人家是城里人不说,就这年龄也太不合适,这两个女的哪个看上去也比自己的大儿媳年龄小。就是仰仗着儿子的权威人家跟了自己,也过不一块去。跟人家城里人你说什么,一个农村老头子人家能不嫌弃你。再说这事要是传回老家去,还不让人家笑掉大牙。

三个女人为了调节气氛,打开电视开始唱卡拉0K,她们每个人唱的都很好听。每有一个人唱完一曲,邱老汉也学另两人女人的样子拍着两个手鼓掌。不一会,儿子的邻居和一个女人出去了,剩下的这个女人自己又唱了一支歌后,走到邱老汉的身边贴着他坐了下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翻着歌本,嘴里柔声问:邱老,您唱支什么歌,我来陪您。那一刻邱老汉简直要窒息了,从城里女人嘴里吹出的哈气吹在脸上既舒服又痒痒的,城里女人的体香也趁机钻进了他的鼻子里。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和老伴以外的女人靠的如此之近,况且还是个城里女人。刹那间,他真的有些春心萌动,和这样的女人过一夜,就是马上死了,这一辈子也活的值了。但这一闪念,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片刻后,他冷静了下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说:你唱,你唱,饿(我)听,饿(我),我(饿)给你鼓掌。身边的女人悄无声息的抱住了他的胳膊,把嘴几乎凑到他的脸上,娇声说:邱老,您真幽默,你就唱一个嘛。邱老汉下意识的向一边挪了挪屁股,不知道这个女人说的幽默是什么东西?他顺着这个女人的话说,我不幽默,你幽默,你幽默。他感觉脸上急出了虚汗,他觉得再也不能在这个屋里和这个女人单独呆下去了。他说:我要去茅房。那个女人说:我陪你去。站起来向外走时,女人一直没有松开抱着他胳膊的手。女人说:邱老,我今年三十五岁,爱人一年前出车祸死了,有个女儿今年九岁。邱老,您对我还满意吧?您住的房子一定很宽阔吧?邱老汉说:宽阔,宽阔,家里有好几处房子没人住。女人说:那我们娘俩可找着靠山了,快有自己的大房子住了。邱老汉一听,坏了,她理解错了,自己说的是老家有几处房子没人住。这女人怎么像粘粘胶,沾着你就甩不掉了。她不会跟我一起进男茅房吧。到了有人提着裤子出来的地方,她才松了手说:邱老,我在这儿等您。

进了男茅房,邱老汉才松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又过了许久,不见他出来,三个女人找了个男服务员,让他进男厕所看看,里边有个老同志没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男服务进去一看,没有望见人,只发现有一个格间关着门。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见格间里的人不出来。服务员敲着门问:请问,里边有人吗?问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回答。服务员只好找来了一个凳子,站上去向下看,发现邱老汉正缩在一个墙角里发抖……

2004、3、15《遵义晚报》

2004、4、21《邮政周报》

2004、18《微型小说选刊》转载

小偷奇遇

海边,一幢幢漂亮的欧式别墅,里边埋藏着许多故事。

一位穿浅色灰西服的青年在海边徘徊好几天了。他微皱着眉头,经常停下来,望着大海,满腹心事的样子。

这天傍晚,他站在一栋粉色别墅二楼的走廊里,不知该进哪个门。

这时一个穿粉色睡衣的少妇满脸微红的走出来,她看到走廊里双手插在裤兜里的青年,眼前一亮。扭着屁股,迈着模特步走了上去。

“小兄弟,你怎么上来的,是找我吗?走,跟我屋里去。你别害怕,这个楼里只有我一个人。女佣人今天回家看孙子了。”

青年停下了刚迈动的脚步,转回身审视走上来的女人。

她三十多岁,皮肤保养得很好。脸部只化了淡妆,看上去她还很美。特别是那睡衣内的腰身,一点臃肿的痕迹也看不出来。

“大姐,打扰您了。我是内地来的,带的钱花光了,也没找到工作。回又回不去。”青年人攥紧了手中的改锥。

“没关系,路费钱我给。先进屋陪我喝两杯。”女人上来拉他。女人扭脸审视了他一会,顾自笑了:“哟,小兄弟,你还是个雏吧。”

青年随女人进了屋,看只有她一个人,心里平静了许多。

“就这个吧。”接过高脚杯,他看了看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酒量,好酒量。”女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青年人手里接过杯子,又倒了两杯。端给青年一杯,自己端起一杯上来和青年碰杯。

青年接过杯子,和她碰了一下。眼睛扫了她一眼,看到了她那半露半掩的酥胸。自己的女朋友太无情无义了,他对她几乎把心都掏出来了,她却变了心,跟一个写小说的破作家好上了。他一气之下,扔了工作和一切跑南方来了。他想我混不出个人样来绝不回家,没想到工作这么难找。他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他又拉不下脸来去讨钱。最后他从五金商店买了一把中号改锥,准备干一把黑夜才能干的事。

“小姐,有吃的吗?我饿坏了。”

“就喊大姐吧。吃的有,冰箱里多了,我去给你拿。”女人看着青年很纯朴的样子,心里笑了,老天有眼,给我送来个这么好的小男人。

吃饱喝足,两人都忘记了自己。

早晨醒来,女人给了他一千元钱。送他出了去海滨浴场的后门。最后搂下他的头,在他腮上轻轻亲了一下,附到他耳旁说:“你若觉得我还可以,每星期六晚上过来。老流氓半年不回来一次,星期六是佣人回家的日子。”

他下意识的点了下头,迈步向海边走去,他从兜内掏出那把一次都没有用过的新改锥向海里投去。

2001年2期《短小说》,

2004《北京小小说八家》

说好一起去看海

薄晶是我邻居家的女孩,比我小三岁。她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从没站起来过。但她长着一张特漂亮特美的脸蛋,上面还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她没上过一天学,但她自学了从小学的到大学的全部课程。小时我经常跑到她家去和她玩,那时她妈给我开玩笑:华子,你这么喜欢和薄晶玩,到大了,叫薄晶给你当媳妇吧。我使劲想了想,轻轻地点了下头,小时我和薄晶有个约定,大了一起去看海。

我大学毕业后,娶妻生子。但一直没忘了薄晶。有时给她送书去看,有时打电话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她总是说:华子哥,谢谢你这么关心我。这时我就想小时的事,就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胡同里有个疯女人,经常到她家门口写字,内容是:薄晶,你不要找别的男人,我就是你先生。有时擦了,那疯女人又会写:薄晶,世界上没好男人,我爱你,你是我的。说这件事时薄晶是笑着说的。“那天在门口,那疯女人要摸我的手,我不同意。她在后面偷抹了我头发一把就跑开了,她站在远处满足的看着我笑。”

那天薄晶给我打电话,说有事找我。我答应晚上去看她的。可由于晚上公司里招待一个南方客户,我喝多了酒,把薄晶找我的事忘了。

第二天早晨,隔壁传来伤心的哭声,我心里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别是薄晶出事了。我想起薄晶昨天的电话。

我出门向薄晶家看,门虚开着,哭声是从屋内传出的。我慢慢推门而入。天哪,真是薄晶出事了,她静静地躺在那儿,脸上留着浅浅的笑,她化了淡妆,衣服穿的很整齐,象要出门的样子。

薄晶妈给我一封信,我眼含热泪跑了出来。我走到胡同口,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看了起来:

华子哥:

本想找你聊聊的,但也许你太忙,我的世界很小,从小到大,你的言行影响我了我许多。我心里喜欢你,一直都不敢说。我也知道咱俩不可能。你的条件那么好,可我是个残疾人。我还记的咱们小时候,你答应我的,大了咱们一起去看海。可现在不可能了。你结了婚,嫂子很好。我祝福你们。我得了肝癌,已到晚期。我不想受罪,更不想再给父母哥哥他们添麻烦。我走了,活这三十多年,给父母他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很感激他们给我的爱。也感谢你给我生活中带来的快乐。

留下两张我的塑封照片,一张麻烦你送给院里的那个疯子,一张趁你出差时把我放进海里,我想去看看海。拜托了。

邻居:薄晶绝笔

薄晶火化三天后,我就出差了,我带薄晶去看海了。

2000年第7期《金山》

2004《北京小小说八家》

小岛不了情

这天,小岛上来了一位陌生人,他穿的西装革履,很有点大老板的气派。小岛早没了一点昔日的模样,过去的破房子看不见了,映入眼帘的全是整整齐齐的砖瓦房,有的人家还盖起了小楼。他逢人就打听,知道不知道一个今年应该有六十多岁的船老大住在那儿?人们说,这岛上的很多上点岁数的男人都当过船老大,不知你要找哪个?没办法,天色渐晚,他只能找了个招待所先住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到海边散心,望着浩瀚无边的大海,他的思绪把他拉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他刚中专毕业参加工作不久,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热恋中的女友把他们的关系告诉了她的家人,她的家人坚决不同意她这个干部的女儿下嫁他这个工人子弟。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女友家人的态度一点也没有改变。他绝望了,他想一辈子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于是,在一个无人知晓任何情况的夜晚,他从那个城市失踪了。辗转来到小岛上,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神圣,他要殉情。跳海后,生的本能使他于海浪博斗了好久,后来他真的有些后悔了,自己这样死掉有什么价值,父母的养育之恩还未报,再说自己死掉了,女朋友迟早会跟了别人……他越想越后悔,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时,他躺在一条渔民的船上,那船老大见他醒来,给他喝了一大碗鱼汤。那船老大给他讲了许多做人的道理,船老大说,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一边在制造矛盾一边在解决矛盾。人的心胸要像这大海样放宽广一点,人这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他在船上呆了三天,上岸后又在船老大的家里呆了两天。临离开小岛时他哭了,他心里想,这辈子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他走时的路费是小岛人一起凑的。他暗暗发誓,混不出个人模狗样来,绝不回来。

回城后,他摸打滚爬的奋斗了二十年,终于有了自己的企业,今天他来小岛还愿来了。想到这儿,他收回了思绪,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迈进大队部的那一刻,他怔住了。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多像二十年前的那个船老大,他努力搜寻自己的记忆。没错,就是他。他又想,不对啊,救自己的那个船老大,今年怎么也有六十多了吧,而眼前这个人,最多也就有四十岁。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这大队主任就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儿子。

他和小岛大队签定了合同,双方合建一个罐头厂。目前厂房巳盖起来了。他没有食言,他来小岛报恩来了。

更使人们想不到的是,这年暑假,小岛上又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叫于洋,是来小岛追求自己的爱情来了。于洋是来投资那位中年人的儿子,而他追求的女朋友,是他大学的同学,父亲救命恩人的小女儿。

稿费

快高中毕业时,顺子才感到学习的重要性。考大学肯定没戏,若考上个中专什么的,将来也能跳出农门,有个正式工作。但顺子这样想时,已经晚了。数理化上的题似乎一点也不认识他,他觉得很懊悔,不但对不起每星期母亲用那双粗手做的半袋子窝窝头,更对不起自己那颗高贵的心。

毕业了,心里空空落落的,看他无精打彩的样子,爹说:“小,你要有信心,咱再复习一年,爹再苦再累也供你。”看到不到四十岁的爹头上已有了一半以上的白发。瘦削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他想了又想,最后说:“爹,我不上了,跟你干活吧。”

往后的日子里,顺子白天跟爹下地干活,风里雨里摔打自己。到了夜晚,他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偷偷写东西,大部分时候他偷骑车跑到乡上邮局去寄,每寄走一篇稿件他就怀着一份希望盼邮递员哪天能喊到他的名字。后来邮递员换了一个小姑娘,看她甜甜的样子,顺子有了些想法。有一天他试着问邮递员:“同志,你给我捎两封信邮走行吗?”“怎么不行,你去拿吧。”

“那可就辛苦你了。”

“捎带手的事,别客气。”

这样一来,顺子隔三差五的就能碰上让邮递员小姑娘给捎上一回信。全乡北片二十多个村庄,每一次到顺子他们村上几乎都是中午,时间长了,顺子就经常给邮递员端水喝。邮递员每次喝完水,总是向顺子送上一个甜甜的笑,说声:谢谢。

一年的光景很快就过去了。顺子写的东西一篇也没发出来,他很灰心。这天他正坐在门口望着天空发呆,听到邮递员姑娘的喊声:顺子,稿费,快拿章。

顺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看到邮递员手中的汇款单时,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接过汇款单,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不错,是我顺子的大名,下边落款是来水市《青年诗刊》。

那次收到20元的稿费后,顺子又鼓足了干劲写稿,让邮递员捎稿。他看邮递员姑娘的眼中多了些内容。有一次邮递员姑娘对他说:我也爱好文学,但不如你写的好。

过了段时间,又过了段时间,再没有稿费邮来,也没有诗刊的样刊寄来。再见了邮递员姑娘的面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突然有一段,稿费开始来了,半个月左右肯定有一张。不但有诗刊的,还有省会市报的。邮递员姑娘比顺子还兴奋,每次收到汇款单,她总给顺子开玩笑:顺子,这稿费里可有我一半功劳,今后不能忘本。

又是一年,顺子终于收到了盖有海城市《海城文学》杂志社红色方章的汇款单。

后来顺子才知道,那第一张汇款单是邮递员姑娘去县城办事时以诗刊的名义给他邮的。

而后来那些汇款单是他为了接近邮递员姑娘和给她留下好感,给城里打工的表姐邮去三百元钱,让她化整为零寄回来的。

2003、12《北方文学》,2005、5、17《中国铁道建筑报》,2006、7《《澳州彩虹鹦》》

情书

这里是西藏墨脱县某边防连。

士官班长鲁国仁带队从边境线上巡逻回来,放下枪和子弹袋,从炉子上烤了一把手,对全班战士们说,上晚上十二点的岗时一定要穿棉衣,今晚有雪。

这时通信员走了过来,“二班长,有你的家信,看字体,是未来嫂子的情书吧?”

“班长,是不是嫂子催你回去结婚?”

“班长,嫂子那么漂亮,你可要加紧‘进攻’速度,早日领部队来给我们看看。”战士们开始起哄。

“什么意思,我看你们这帮小子怎比我还着急?”鲁班长把信向口袋里一塞,和战士们说笑起来。

这是夏天,要是在内地老家,早跑到海里游泳去了。此刻,鲁班长一个人躺在营房外的山坡上,双眼望着蓝天上游动的云彩想心事。

她信上说,你要再不转业回来,我真没法等你了。看看身边的同事、朋友,结婚的结婚,有孩子的有孩子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年,评心而论,我觉得也问心无亏了。光结婚的日期你就推了四次了,我成什么了,我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想到这里他的鼻子有些发酸,也确实不愿女朋友格子发牢骚,这两年婚期定了四次,自己一次也没有按时回去过。头一次请好了假,开好了结婚介绍信。那时自己还是付班长,结果班长家里来了个电话,电话转了十多个总机才打到山下的兵站,又通过一号电话传到山上来时,话筒里的声音已变得像蚊子叫,断断续续听懂了一个意思,班长父亲出车祸死了。自己咬咬牙提出不探亲了,让班长走了;第二次按定好的日子准备走时,大雪却凑热闹似的不期而至,封山了。自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第三次……

正在鲁班长这几天心乱如麻的时候,他又收到一封信。信是指导员转给他的,信封看上去有些陈旧,上面的字有些模糊,但中间的名字还能看的清楚:鲁海堂。他看了一眼信,又疑惑地抬头看着指导员。

“鲁海堂是你父亲吧?”

“是。”

指导员说:“因这里常年大雪封山,过去部队的一些物资给养都是有直升机空远进来的。这封信是直升机捎进来的大量军人私人信件中的一封。直升机在飞越著名的多德拉雄雪山时意外坠毁,导致大量信件散失。这封信是一名叫达旺的藏族牧民后来在失事的地方一个石头缝中捡到的,当时他虽不识字但仍把信保留了起来。后来达旺的女儿长大后,发现了家中这封收藏了二十几年的信,知道是内地的亲人寄给边防金珠玛米的家书,便将信辗转交给了部队。我从过去的档案中得知鲁海堂曾是这个连的老兵,经了解,知道你就是鲁海堂的儿子,就把这封信交给你吧。”

这是母亲写给父亲的一封情书。

鲁国仁把信捂在胸口,好久好久才平静了下来。他怀着十分神圣的心情打开了这封信,信是这样写的:

海堂:你好!

天气冷了,出去巡逻一定要多穿衣服,更要注意安全。我们娘俩都好,不用挂念。你说部队需要,还得再多干一年。大道理咱不懂,但俺明白,这么大一个国家,总得有人去站岗、放哨。你放心,为了你俺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们那儿气候变化无常,条件恶劣,不用给我们寄钱了,你也不要太苦了自己。儿子想你,俺也想你。

你的妻子;芬

鲁国仁看完这封信,已是满脸泪水。他决定,把这封信寄给女朋友看看……

2005、1《解放军文艺》

2005、1、31《解放军报》

获第八届总后勤部军事事奖

师生情

这天是十月三日晚上,孙信正带着老婆和女儿在上海外滩赏夜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喂,是孙信大哥吗?

是我,君洋兄弟吧?有什么事,你说。

大哥,我父亲快不行了,他提了好几次了,想最后见你一面。我们也知道你忙,不太好意思开这个口。可他老人家非……

张老师的病情稳定点没有?你告诉他,我明天,明天就到家了。

大哥,你部队上那么忙,能脱的开身吗?

能,正好我这几天休息。

收起手机,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爱人关切地问:谁的电话?什么急事?

他对爱人和女儿说:张老师的儿子君洋打来的电话,张老师快不行了,他要见我一面。对不起你们娘俩了,我现在就去火车站,我得回家看他。

那我们怎么办?

你们愿玩就再玩两天,不愿玩就回南京吧。

女儿插话说:爸爸说话不算话,你答应十一假期陪我出来玩的。

真的对不起,女儿,爸爸的老师要死了,爸爸得去见他最后一面。

你五一不是已经回去看他了吗?

他心里也觉得对不住娘俩,答应她们好几次了,带他们来上海玩。这次好不容易来了,只陪她们玩了一天就……

最后还是他爱人说:让你爸爸去吧,咱们明天就回家。

打车回到招待所,他拾掇了一下,就奔火车站了。

回到县城,他径直去了医院。走进病房前,他换上了军装。一进门,张老师的家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张老师处于昏迷状态两天两夜了,他一直守在身边。同病房的人都以为他是张老师的亲生儿子。

妹妹打电话气哼哼地说,哥,听说你回来三天了,为什么不回家看看父母?他们也那么大岁数了,也都想你。

这天后半夜,张老师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条缝,眼神寻找到孙信时,他的手动了一下。孙信忙伸手握住了他那瘦骨如柴的手,那一刻,孙信真的感觉到了,张老师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张老师的嘴角向上一牵,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就这样安详地走了。

君洋把父亲的遗书拿给他看:

君洋,吾儿:

我走后,你们要把孙信当成自己的亲哥哥看待,他是爸爸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一个学生,有这样一个学生也是爸爸一生的骄傲。你和姐姐经济条件都不错,我留下的这五万块钱是我所有的积蓄,转交你孙信哥,让他出画册用。他现在已是部队上很有名气的青年画家,是你们事业和做人上学习的榜样。他多次嘱咐过我,让我给他的画册写序,嘴上我没有答应他,可我偷着写了许多遍,最后都不满意,全撕掉了。还是让他找个名家写吧,我觉得我不够资格。再说名家写了,对他的进步会有更大作用的。

爸爸:张恒

2006、9、1

孙信看完张老师的遗书已是泪流满面,他想起了师生之间的另一件事:他当兵走时就有一个梦想,因家里很穷,他想到部队上考学。到部队后,他一边复习功课一边拜师学画画,他的进步很快,两年后他的画作就在全国和部队相继获奖。当得知他考上解放军艺术学院的消息时,张老师来信说:孙信,首先祝贺你考上了梦寐以求的艺术院校。另外,如果上学是自费的,你也不要着急。你家里条件差些,还有老师我哪。我可以答应包你上学之间的所有学费。你不要多想,你能上军校的大学也是我这个老师的荣耀……

上军校不但不用交学费,还有生活费和津贴费。虽然当时没有花到张老师的一分钱,但他给予自己精神上的慰籍支持是多少金钱也买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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