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巴达道:“好了,都别笑了。卬是为我血族大事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们不能过分取笑他,知道吗?以后谁再恶意取笑他,那就休怪我手中的酋长之杖无情。
“现在卬也来了,我们就迁徙之事简单说一下:明日我们过开春节,后日我们就出发。在座的有五十五个人,除了我与七位长者,还有四十七人,作为队长,按照之前商量好的,你们每个人看着归自己管的人,排好顺序了,依次出发。要走的时候,除了前方打探、中间警戒、后面殿后的,都在广场上集中,各个队长要时刻跟着自己的队伍。你们四十七个人,只要管好人就行,粮食与其它的东西都是另外专门的人在看。不过就是管人也不轻松,因为精干有力的人都抽调出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及妇女。你们要尽量不让人掉队,知道吗?”
一个面色白净,但是头发快要掉光了的年轻人道:“真要是有人走不动了,怎么办?”
罗道:“做几个担架,叫队里的人抬着。”
巴达又道:“这迁徙不容易,路上难免有人物故。真要是去了,尸首肯定不能搬着,各队长就将故去之人的中指斩下来,做好记号,随身带着。到了茂山,我们再挖了尸塚,就将那些骨殖安顿好,知道吗?斩下的中指,女人是左手的,男人是右手的。我血族现有‘纯离’一百二十九头,其中牛崽十七头,大牛一百一十二头,我给每个队给一头精壮的好牛以做运输之用,每个队长自己去选,选好之后做好标记,给长者雄说明后,先牵到自己家里放着,后天出发时直接走。十四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人,每个人都要背负物品,多少视体力而定,但是一些太过笨重而又没有什么实用的东西就要大家舍弃了,知道吗?还有,第一队队长庆应,后天你一定要你的人早点在广场南面集合,辰时我们准时出发,不要延误了,知道吗?”
随后巴达又同众人商量了半天,才让众人散去。不过最后巴达叫卬留下来,吃过晚餐之后,两个人在广场上走了一歇,巴达随意问了卬一些问题。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卬想要回那茅庐去,巴达却挽留他,说明日是“开春之节”,今晚他和卬就在章明殿的大殿内睡一下算了。卬想了一想,点头答应。
随后两个来到大殿之内。那大柱上的松油灯还冉冉地亮着,照着那殿中酋长坐的正位。巴达坐在那正位上,卬跽坐在下面的一个蒲团上。
巴达道:“卬,你这几个月都没有出来走一走,我也是忙着迁徙之事,所以一直都没有找你。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但是我却感到很忐忑,觉得心里没底,甚至有些害怕,想要找个人说一下,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这么久了,真的觉得闷得慌。
“苍天眷顾,列祖列宗神灵庇佑,我算是幸运的。亏得你舍生忘死,在我任酋长之时将酋长之杖找了回来。现在我们又准备要迁徙到茂山。到了茂山之后我们还要为忽达酋长报仇,还要同慕道者开战。事情很多,虽然有雄、百涞、政他们帮着我,但最终要拿主意的还是我一个人,我也觉得很累。不过我血族现在六万余人都依仗着我,这酋长之杖还在我手上。我也不能就这么倒下了。
“但是此去茂山,路程遥远,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两天我总是做噩梦,梦见我们血族之神正巳游到了我的床前,抬起它那巨大的头,吐着信子,看着我。它的身体堆满了整个章明殿,从这间房子到那间房子。一切都是灰蒙蒙的,但是它的眼睛却是血红色的,直盯盯地看着我。我感到很畏惧,什么话都不敢说,一动也不敢动。它盯着我看了有半刻钟之久,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有许多神情意味,但是我却看不出。到了第二天,在梦里,它又来了。我不再像前一次那么害怕,因此也敢于直视那双红色的眼睛。我觉得是它在警示我,在告诫我,要我多留心。
“说来奇怪,当我明白之后,它就不再来了。不过我在想我们的神到底是在警示我们什么呢?说不定是这次我会死去。这很可能。此后的几夜我都睡不着,一直在想这个事。我想到了忽达酋长,想到了罹达酋长,现在我想到了,既然我可能物故,那我就将‘血族密语’传给一个人。我真的有事,将酋长之杖交给他,让他继任就行。我想来想去,真正能够担当重任的,只有你一个。
“卬,我也想问一下你,你是不是愿意在我遇难之后带领族人继续前进,直至茂山?”
卬俯下身子,对着巴达叩首,道:“酋长,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