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环谷是几乎从来不下雪的,但是那一年冬天将尽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高深而湛蓝的天空飘洒而下,纷纷地落在太仲的脚前。
那片洁白的雪花在他脚下的碧莲上,渐渐融化,凝成一滴碧荷的眼泪。
太仲凝神看着它,悠悠地进入其中。
在外面看来是那么丰盈饱满而无法分解的水珠,但是在进入其中之后,却能清楚地看到那里面仿佛是一个空旷高崇的宫殿,四极八方都是无依无靠漂浮着的水晶,水晶里面显映着的是雪花凝结、沉睡在其中的姿态。
太仲缓缓地鉴赏着,但是他突然看到一张脸。那是一张雪花的脸,不过它是生动的,活泼的,正对着太仲微笑。
太仲静静地看着它,看着它慢慢地又进入沉睡的状态,与其它的雪花没有什么两样了。而在另一边,另一张雪花的脸却又突然生动起来,用那种洁白纯净的微笑对着太仲。
太仲转动意念,正对着它,看着它如同前一张脸一样慢慢地进入沉睡。
突然,他觉察到有人的到来,于是缓缓走出这水晶宫殿,站在荷叶上。
一个人果然在瞬间赶来。他的双翼还未收拢。太仲激促荷叶,碧莲在瞬间长大了一倍,那个人便正好落在荷叶上。
他的脸上有着明净的笑容,让人见了,感到如同这清雪拂面一般清爽,但又没有一丝寒冷。
他爽朗地道:“下雪了。”
太仲平静地道:“是啊。”随后出神地看着随风飘洒进来的飞雪。
那人生气勃勃地道:“你怎么没有设结界啊?”
太仲道:“想看一下雪。”
那人道:“要看雪,到西边的邈山去,那里的雪才叫真正的雪。”
太仲出神地道:“是吗?”
那人看着太仲道:“是啊!你也可以出去走一下啊,辛北又不是认真的。”
太仲没有说话,那人却突然直往下落去。原来太仲在一转念间将荷叶缩小了,那人没有觉察,便直往下坠落。不过他在下落的瞬间打开双翼,缓缓地飞行了一会儿之后,一个转折,又飞到荷叶上来了。
他还没有站稳,便朝着太仲大叫:“你怎么啦!这太池里有冰龙呢!你想害我在冰龙肚子里呆几十年几百年啊!”
太仲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飞雪出神。那人站在荷叶上,顿时感觉有些拥挤,便对太仲道:“你可不可以把这荷叶弄大一点啊?让我有个地方落脚啊!”
太仲并没有回答,但还是激大了荷叶,之后问道:“是从梦河过来?”
那人道:“嗯,在小乙那里玩了半年,现在顺道过来看看你。”
太仲道:“半年?小乙?现在还不错吧?”
那人道:“一般,也就是和戊庚他们修练。不过这次我过去后,他们中断修炼,陪我在梦河之上游玩了几个月,一行人泛舟观鱼,赏雪听风,甚是逍遥,只可惜你没有过去——”
突然那人的双翼伸张开来,右手手臂化成了一轮紫刃,大声喝道:“谁?”
一个人从荷叶下走出来,他的双足好像吸附在荷叶上一样,以至于头顶可以倒悬着。他缓缓地走出来,直到两人的跟前。荷叶在这瞬间被无限扩大,布满了整个太池。
那个人一动也不动,但身体却在瞬间缩短。长有双翼之人的紫刃,堪堪从他头顶上掠过,激起一股狂暴的旋风,挟裹着雪花疯狂旋转翻腾。
那个人面带微笑,身体在紫刃过后不知不觉地变高了,恢复到原来的高度,不过他依然那般温暖地笑着,温和看着少帝,却没还击。
太仲缓缓地转过头来,指着他道:“太伯。”又指着那个兀自愤怒的人道:“少帝。”
那个人平静温和地微笑着,道:“果然是少帝。”
少帝收起紫刃,收拢双翼,但是全身隐隐腾起的一层紫色杀气,还是没有完全消退,冷笑道:“竟然是太伯。”
太伯双眸如水,笑意更浓,问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少帝道:“什么时候到的?”
太伯笑道:“我也是恰好到了。”
少帝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看着太仲道:“时候已然不早了,我想你这荷叶也快要闭上了,我还是先走吧!”
太仲没有说话。
太伯微笑着道:“少帝好不容易才来环谷,可以多玩一段时间再走嘛。”
少帝也礼貌地回应道:“只怕太仲的碧莲,会不胜我这等臭气。”
太伯笑道:“怎么会?你和太仲的交情,我也略知一二。而且我早就仰慕少帝,也想借此机会和你相识。”
少帝看着太伯盛满浓浓笑意的眼睛,刚才全身暴涨横溢的怒气,开始慢慢地平复下来,道:“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你是太仲的兄长,听戊庚他们说你无所不能,但待人却十分谦和,也很是仰慕你。”
太伯道:“在你们面前,我又哪里谈得上无所不能,不过是恰好什么都喜欢,但是什么都学得不深,什么都学得不精,反而是一无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