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亮剑光宛如游鱼般绕着玄衣老者往来穿梭,又如蜻蜓点水般不时落下,令他身周的深蓝透明水流泛起一圈圈涟漪。
听到玄衣老者喝令船员操控船只,陈穆清却不急躁,只是细细观察着他周身的灵光,身侧的青练剑跃跃欲试。
蓦地,陈穆清目光一凝,身前的青练剑立时敛去剑光,露出了寒光如流水的剑身,锋芒直指玄衣老者。
尖利的呼啸声中,玄衣老者猛地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一点寒芒越来越盛。
伴随着这点寒芒的,还有一股强烈的杀意,这股杀意牢牢的锁定了玄衣老者的气机,似乎在宣告着“不论你是孤身一人,还是千军万马,我要杀你,无人可挡!”
这股杀意是如此的决绝,蕴含着一种生死置之度外,必要玉石俱焚的意志!
根本不容玄衣老者做出反应,寒芒转眼即至,刺入了深蓝透明的水流,丝毫不受其中的无数乱流影响,一往无前!
此招名为一往无前,乃是七杀剑中的绝杀之招。
若只看剑招,这一招不过是向前直刺而已,最多速度快些。但配合剑意后,这一招便有了生死置之度外,必要玉石俱焚的坚定意志,充满了杀意与决绝!
若是对手的意志弱于剑意,更会为剑意震慑,直到剑光临身才知自己将死。
剑光及身,玄衣老者心中立时生出一种大恐怖。
“我要死了!”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玄衣老者这才发现自己未死,但身周的深蓝透明水流已经消失,眉心处则传来一点寒意。
玄衣老者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只见一柄飞剑正停在自己眼前,锋锐的剑尖点在自己的眉心处,却没有刺破皮肤,显示出高绝的剑术。
一个身影从桅杆上纵身跃下,落到了玄衣老者身前。
虽然只是被破去了一件护身的瀚海珏,还有飞剑等诸多法器可用,一身庚境修为仍旧存在,但玄衣老者心中却生不出半点反抗之意,完全被无穷的恐惧占据。
陈穆清双瞳内墨色翻滚,取出一套镣铐抛到玄衣老者身前,注视着他用微颤的双手拾起镣铐,银亮剑光始终点在其眉心之处。
破空声传来,陈穆清转头看去,却是一团白云和三个全身黑甲的身影正往海船落来。
看到熟悉的黑甲和白云,陈穆清便知道是唐茂行和孟怀信等人来了。
一个全身黑甲的身影落向陈穆清,另外三人则飞向了船首,将一道刚刚飞起的遁光逼落。
从身形认出来者是孟怀信,陈穆清退去面甲颔首示意,“队长,你们怎么来了?”
看着身形佝偻的玄衣老者被剑光点在眉心,自行戴上限制真气的法器镣铐,又扫了眼四周恐惧尖叫逃开的船员,孟怀信这才退去了面甲。
“阿清你的剑术越发精进了,竟然连凌家老太爷这位庚境高手都能制住!
你们前脚刚走,我们就得知这边已经动起手来,而且凌家两个庚境高手都在船上,立刻前来支援,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虽然没赶上大战,但至少看到阿清你的高超剑术,也是不虚此行。”
陈穆清摇了摇头,“非是我剑术高超,只是这位凌家老太爷太过轻敌而已。”
听到陈穆清这般说,凌家老太爷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镣铐,又抬头看看陈穆清,面上满是茫然,夹杂着还未散去的恐惧。
凌家海船上的激战虽然短暂,但四周的市舶司巡检船只却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了两个庚境高手的阻拦,凌家海船又失去操控缓缓减速,市舶司巡检船只立刻催动风帆上的法阵迅速靠近。
孟怀信和陈穆清押着凌家老太爷往船首行去,与同样押着一人走来的唐茂行等人会合。
沿途的船员看到两边各自押着的人,如丧考妣的弃械投降。船上最强的庚境高手已经被擒,市舶司的巡检船正在围来,他们不投降又能如何。
当两边人马在船中桅杆下回合时,四周的市舶司巡检船只靠了上来,众多军士跳上凌家海船。
待得这些军士控制住凌家海船,从船舱中押出一众家眷,唐茂行这才转头看向凌家老太爷二人。
“我说凌家的海船为何拒绝巡检登船检查,还敢大打出手,原来是凌老爷子您父子二人要举家出海。不知能够给唐某人一个解释,可是这海曲县治下出了什么祸事?”
听到唐茂行询问,擒住的凌家家主凌弘毅梗着脖子一言不发,一副不服气的神情。凌家老太爷则身形佝偻,垂着目光同样一言不发。
一名书吏从船舱走出,快步来到唐茂行,称有事禀告。
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凌家父子,唐茂行挥手令人将凌家父子押到其他船上,接着向陈穆清等人告罪一声,跟着书吏进入船舱。
唐茂行一走,顾垂文就一巴掌拍在陈穆清肩膀上,“阿清,你的剑术又精进了!我还以为你要跟人同归于尽呢!还是头拦住我说没事,果然你下一刻就破去了那老头的护身法器。
七杀剑我也是会的,但这招一往无前用出来却没有你这般气势,也没有这等威力。”
陈穆清笑着摇摇头,“没什么诀窍,就是把心沉进去,让自己怀着必杀的决心用出这一招,哪怕是要玉石俱焚。”
顾垂文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其他人则露出思索的神色,孟怀信则转头看了陈穆清一眼。
顾垂文明显没有明白陈穆清所言,也没有深思,他用右肘拐了一下旁边的柯奋翼,“阿翼,要不是我们赶到,你们差点就让凌弘毅跑了!”
被打断思路的柯奋翼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当谁都阿清似的精擅剑术,一个多月前就能突袭干掉庚境大成的高手?
他现在又修炼了其他剑术,自然实力更上一层楼,能够制住庚境高手也在情理之中。
我擅长是的阵法,不是剑术!给我时间布阵,你看凌弘毅能不能跑出去!”
顾垂文同样回了他一个白眼,“就你那阵法,半天都摆不完。等你布好阵,黄花菜都凉了!”
话刚说完,顾垂文就向左一闪身,恰好躲开柯奋翼抽过来的一巴掌,得意的嘿笑。
柯奋翼恶狠狠的看着顾垂文,“下次再遇到阵法,别想让我来救你这个阵盲!”
顾垂文脸上的得意立刻换成讨好的神情,“别介啊!阿翼,咱们可是好兄弟呀!我这不是给你提提意见嘛!你布阵确实不快……我可是你的诤友!”
“滚!你就一损友!这次回到神都,我的军功已经足够兑换一套阵旗。到时候我先拿你练手!”
“不就练手嘛!包我身上了!”
“嗯?你小子答应的这么痛快,绝对有问题……”
陈穆清六人一边巡视一边闲聊,看着市舶司的军士将凌家之人尽数押到巡检船上,操控凌家海船在海面上画出一道弧线,掉头向着港口驶去。
船舱之中发生的事情自有唐茂行处理,陈穆清六人只为唐茂行提供武力上的援助,并不插手地方政务。
而唐茂行也无权管束陈穆清等禁卫军,驻扎在城外的郡兵也是如此。除了大周律法规定的特殊情况外,唐茂行这类地方官员需要获得朝廷批准,才能获得军队的配合。
文武分离是大周国的国策,一般来说文官不能插手军务,武将不能干涉地方政务,两者是平等存在的。
但大周国的文武分离并不是文官不懂军务,武将不明政务,而是不允许文官武将越界插手。
文官武将互相调换在大周国是常有的事情,职位越高越是如此,简单来说便是出将入相。
如在战时,朝廷便会任命一人主管战区内的军政大权,此人必须拥有文武两途的资历,但战后会立即恢复文武分离的常态。
大周国唯一能够兼掌军政大权的只有监国摄政的大周皇太女李悦诗,以及多年未曾理政的大周皇帝李叔德。
风帆法阵全力发动的海船劈开海浪,驶入了港口。
随着凌家众人被一一押下海船,顿时惹得围观的人群一阵惊呼。
“那是凌家的家主凌弘毅!”
“前面那个应该是凌家的老太爷!”
“凌家父子早就不出海了,怎么会在凌家的海船上!”
“那几人是谁?不认识啊!”
“看!还有女眷!凌家全家都在船上,他们想做什么?”
“难道凌家是要举家离开大周……”
随着一声声惊呼和窃窃私语,凌家举家出海却被擒的消息飞快的在海曲县传播开来。
就在所有海商都惴惴不安时,一道消息从县衙中传出。
凌家是海外门派玉矶山安插在大周的眼线,在海曲县居住近百年而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玉矶山本想在海曲县建立分支,但却屡遭变故,经历了各派对立、金桥宗独大、莱郡并入大周等事,不得不将开宗立派之事一拖再拖。
新政全面推广后,海曲县覆灭的许多乱法犯禁势力中,不少便是凌家暗中扶持的。
随着新政推行日久,凌家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最终决定离开大周返回海外。
但此时莱郡私港都被封禁,能够承载凌家众人的大型海船必须停靠在官府设立的港口中。凌家众人只能冒险藏身于货物之中偷偷上船,结果被市舶司巡检发现异常,这才引发了一系列事件。
仅次于庞家的海商凌家覆灭,虽然罪名确凿,但仍令海曲县的一众豪强震动,越发不敢阻挠新政。
而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凌家的覆灭只不过是他们多了一些饭后谈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