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穆清目光呆滞的侧躺在地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这是在哪?
被冻醒后,这些疑问在陈穆清心中来回翻腾,却没有任何人或物出现给予解答,任由他躺在地面上。
又一次尝试活动冰冷麻木的身体,但结果仍然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嘴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转动眼球是陈穆清唯一能做的动作。
数次失败后,陈穆清终于不再做无用的尝试,双眼转动仔细观察起四周。
身下是一块布满怪异花纹的黑布,黑布下则是一块块巨大平整的石砖。
不远处是数张高低床,上面有着整齐的铺盖,床下是搭着毛巾的木盆,木盆旁边摆着蒲鞋和短靴。
紧挨着高低床的是帐篷的布质墙壁。
其中一张高低床的上铺床头挂着一些物品。那是金属制成的头盔,表面钉满铜钉的棉甲,长约三尺的连鞘兵器,挂有短刀、皮包等物品的皮质腰带,装有数根标枪的皮袋,以及表面蒙皮的盾牌。
“这绝对不是我的房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只不过是熬夜码字时犯困,稍微眯了一下,怎么一睁眼就变成这样了!”
无法发出声音的陈穆清在心中疯狂咆哮,慌乱的他不由闭上眼睛,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梦。
然而,当陈穆清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依旧是那令人感到陌生的环境。
“这不是梦……”
徒劳的尝试后,陈穆清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目光再次扫过视野中的事物,想要找到可以解答心中疑惑的线索。
很快,陈穆清的目光停在了高低床的上铺床头,他看到腰带上面系着一块木牌。
木牌四边略微凸起,中间贴着纸张,上面写着一些工整的文字。
是熟悉的方块字!
眯了眯眼睛,陈穆清发现有几个文字是繁体字,但不妨碍他阅读,“大周莱郡撼山营甲部乙司甲局丁队下兵夏武,年十九……”
因为木牌被棉甲遮住了一部分,陈穆清只能看到这些文字。
“这……跟《纪效新书》描述的好像!应该是一面腰牌吧?但大周莱郡、撼山营、夏武,我根本没听说过……”
“不对!我的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居然能看清一米开外这么小的字!”
“我……我不会是穿越了吧?!”
作为一个沉迷网文多年的老书虫,陈穆清偶尔也会幻想自己穿越后的情景,什么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重生再来不留遗憾,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飞天遁地出入青冥、言出法随……活得精彩无比。
但此刻真的遇到疑似穿越的情形,陈穆清却发现自己心中没有一丝欣喜。
“我只不过是犯困迷糊了一下啊!怎么就穿越了!这肯定不是真的!只是一块腰牌而已,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这里是异世界!”
“视力好可能是有人给我戴上了隐形眼镜……”
“不在自己的房间,说不定我是被人绑架然后转移……”
陈穆清疯狂的寻找着理由,心中却又清醒的自行反驳。
“但我的眼睛并没有异物感,也没有感觉到干涩……我一个普通人,哪没有被绑架的价值……”
“都是没有根据的猜想!我到底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咔嚓!
一片寂静中,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陈穆清杂乱的思绪,让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冷静!不能慌!不能慌!不能慌!”
心中自我催眠式的不断自语着,陈穆清转动双眼观察起来,却因为脖颈不能动弹,无法低头看到声音传来的位置。
“听着像什么东西碎了,声音离得比较近,大约在我胸口附近。”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清脆的声音不断响起,间隔时间越来越短,陈穆清感觉身上的冰冷麻木似乎消退了一些。
很快,陈穆清确定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身体中的寒意真的在消退,他已经可以感知到了胸口的存在。
“好疼!!!”
随着感知的恢复,一阵阵剧痛从胸口传来。如果身体正常,陈穆清觉得自己肯定会龇牙咧嘴的叫喊出来。
“我不会被人当胸捅了一刀吧?会不会失血过多死掉?难道是偷盗器官?有人想偷我的心脏……”
寒意缓缓消退,疼痛感却逐渐增强,陈穆清只能默默承受,心中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
当小腹部位的感知开始恢复后,一股股如同温暖水流般的感觉忽然涌现,从小腹向全身扩散开来。
“什么东西!?”
突然出现的异状,让陈穆清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但他很快发现,随着这些怪异水流扩散开来,身体中的寒意消退速度竟然加快了许多。
确定这些水流对自己暂时是无害的,陈穆清的心稍稍放下,下意识的观察分析起来。
“躯干部分就不用再去了,那里的寒意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应该主攻寒意最重的四肢部分。而且不要分散,要把力量集中起来,集中起来才能攻坚……”
随着陈穆清心中不断念叨,水流扩散的速度突然放缓,接着数股合成一股,合流后的四股水流分奔四肢,一切和他的想法完全吻合。
“这!?可以操控?”
有些意外的陈穆清小心翼翼的尝试起来,很快便发现当自己重复一个想法数次后,这些水流就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运转。
“这些水流……感觉有点像小说里内力之类的存在呀!可我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难道我真的穿越了?还是魂穿?”
“穿越了却失去行动能力该怎么办!?”
一时间,陈穆清再次心乱如麻。
逐渐密集的碎裂声中,陈穆清终于恢复了对全身的感知。他试着活动身体,却发现身体如同生锈的机器一样艰涩,想要弯曲一下手指都需要数秒时间。
心中焦急的陈穆清想到体内水流的效果,立刻操控着它们反复冲刷右手。
果不其然,手指关节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手指、手臂、脖颈……
在水流的反复冲刷下,陈穆清对身体的掌控越来越强,慢慢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嘶!
胸口传来的疼痛让陈穆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缓了缓才低头看去。
一看之下,陈穆清的双眼蓦地睁大,因为他看到自己胸口有一条蛇!
一条全身晶莹剔透,宛如深蓝水晶雕琢而成,十几厘米长的蛇!
此刻,这条怪蛇的上下颚正张成“l”状,钉在陈穆清的心口处,蛇身则无力的垂着。
卧槽!
短暂的呆滞后,陈穆清飞快的抬手,一把扯下怪蛇后扔了出去。
“什么鬼东西?比冰块还冷!”
下意识的抖了抖手,陈穆清急忙拉开领口检查伤势,只见心口处有着四个细小的血洞,鲜红的血液正从中沁出。
“血是红色的,伤口也没什么异样,这条蛇应该没毒。”
松了口气的陈穆清这才注意到,在伤口右边,一块有着一截手指大小,被红绳系着的玉佩紧贴在皮肤上。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冰蓝在皮肤上游动,汇集而来融入到玉佩之中。
随着这些冰蓝色的融入,玉佩上不断出现细小的裂痕,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这正是陈穆清之前听到的声音。
“是这枚玉佩在吸收我体内的寒意?可我没有戴过玉佩一类的东西!而且我穿的是灰色衣服,根本不是黑色的!”
陈穆清慌张的检视全身,很快又发现了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双手变得纤长,掌心、指腹、虎口处长有老茧;不同于睡前的胡茬,脸上的胡须刮得很干净;头上裹着黑色的头巾,头巾下的头发不是简洁的毛寸,至少有六七厘米的长度……
“我……果然已经不是我了。”
之前的猜测被证实,陈穆清不由呆坐在地上,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一片寂静中,父母、朋友、亲戚……曾经的一切在陈穆清心中一一闪过,让他弯曲的脊背慢慢挺直。
“不是自己就不是自己!穿越就穿越!至少我的思维还存在,这就代表原本的我还活着!我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弄清楚这里是不是原本的世界!我要找到回去的路,我要回家!”
摇摇晃晃的从地面上站起来,陈穆清稳住有些不稳的身形,走到高低床边,伸手抓起了被棉甲遮挡的腰牌。
“大周莱郡撼山营甲部乙司甲局丁队下兵夏武,年十九岁,莱郡郡城三十里铺人氏,身长五尺三寸,重一百三十四斤,五官端正,左太阳穴侧有小痣一颗,习刀盾艺,麟德二十三年给。”
翻过腰牌,只见另一面画着一副头像,作画之人显然很有绘画功底,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五官端正,左太阳穴侧有一颗小痣,相貌略有点清秀的青年男子模样。
陈穆清握着腰牌,将上面的信息牢牢记住,“这应该就是现在的我了。”
放下腰牌,陈穆清转而检查起其他物品。
除了腰牌,腰带上还有一把带鞘短刀和三个皮包。
三个皮包中分别装着一柄折叠三弓手弩,一个金属水壶,一些油纸包裹的块状物、数个小瓷瓶和数块厚实纱布等。
腰带旁边则是一顶装有内衬的金属头盔,一件内镶甲叶的棉甲,一把刀身较直的腰刀,一面藤条编就外蒙皮革的盾牌,一个装着五根标枪的皮包。
让陈穆清有些疑惑的是,这些物品的形制风格明明是简朴实用,其表面却大都有着奇异的暗纹,镶嵌着一粒黄豆大小的透明晶体。
这样矛盾的设计,让陈穆清无法理解。
手弩配备的九根弩箭,以及标枪袋中的五根标枪,同样引起了他的注意。
因为除了肉眼看不出差别的长度和直径,弩箭和标枪上的暗纹也同样近乎一致。
曾经在机械修造厂工作过的陈穆清知道,这说明它们的生产公差要求很严格,不像是纯手工制作出来的作品。
这些装备虽然保养的极好,但上面残留的淡淡血腥味,以及盾牌表面明显的痕迹,都说明它们最近曾被用于战斗。
陈穆清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观察四周,视线停留在帐篷顶部的灯具上。
这是一件类似马灯的灯具,透明的外罩内并没有火焰存在,散发光芒的是一个不规则的珠状物体。
腰牌、棉甲、刀盾、金属制水壶、尺寸相同的弩箭和标枪、有着透明外罩却没有火焰的灯具……这些物品各自代表着不同时期、不同水准的制作工艺,它们的存在不仅没有解答陈穆清的疑问,反而让他越发困惑。
咔嚓!咔嚓!咔……
密集的碎裂声戛然而止。
陈穆清低头看去,只见玉佩上已经布满裂痕,转眼间化为飞灰散落,身体里的寒意已经全部消失。
“小小孤魂也敢占我身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