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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自救

可是赵雾没能在家里待多久。

因为断电了。

她无奈出门走进院子,向上天祈求救世主的降临。

就算我见不到家人,至少也给我留条活路啊。

她突然为刚刚的念头感到好笑,居然会以为空调真的有用。更可笑的是,有一天自己居然真的会活在真心话的世界,回到荒岛上原始人的生活,回到没电的时代。她想起船上那个船长说的话,苦笑了一声。他早就提醒过自己了:S城早就全城撤离啦。可是没听啊,一意孤行回到这里,结果这里,这座城,早已一片荒芜,欺骗着自己这个不明真相的当事人。那些发明真心话问题的人大概不会想到,真的会有人像她一样一个人困在这样一个“荒岛”上,没有人,没有电,没有希望,而且这座“荒岛”竟然还是一颗末日星球,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类甚至没法知道它的末日何时到来……

手机里是赵雾拨出的几百个电话,无一例外的全是关机。赵雾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没信号,这令她更加不安。她关了自己的手机。以后尽量不用手机了,每天用正字记日,用太阳方位计时,虽然不知道它能不能撑到头一批地球人的援救,但是谢天谢地,它的电槽是满的,只要每天用一点点就能撑很久,在这段时间里还可以想想办法。所以,没关系嘛。赵雾收起刚刚的不安,默默地安慰自己,希望还是有的,只需要耐心等待,总会有办法的。

是的,会好的。

真的。

开心一点。

忽然室外飞行器的轰鸣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是一种沉重的轰鸣,来自某种重型机器。这种声音她在美国也听见过,所以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几年前的一天,巨大的新型宇宙飞船“特莱克”载着几百名科学家随着火箭飞上“X21”空间站,开始它的“未来家园”小行星建设使命。后来,“特莱克”证明它身上新型合金材料制成的飞船可以载乘人类安全无误进入小行星,人类的迁离工作才正式开始。负责美国和加拿大的宇宙飞船叫“泰勒”,赵雾在美国见过,它帮助华盛顿的居民撤离降落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声音。而当时她只能在写字楼里加班为空无一人的报社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等她完成了关门工作,也就被解雇了。当时在华盛顿,不是赵雾不想随着居民搬离,而是没有美国籍贯,没有籍贯就没有ID,没有ID根本没法登机,所以她要回家也是因为在美国没法合法撤离的无奈之举。

她飞快跑出家门来到前院,果然是那个飞船。

虽然颜色和形状与“泰勒”稍微有点不一样,但是赵雾知道就是那个直达“未来家园”小行星的载人飞船,可以带她离开地球的载人飞船!

飞船离地面越来越近,身上发出的光在夜空中划破天空,一时间亮如白昼,令人眩晕。

这时赵雾突然想到,它不是降落在S城的,应该是降落在隔壁城。隔壁城比S城居民更多、面积更大,所以需要多次航行才能把居民全部迁离地球,此时应该还有少量居民滞留在城里。

她突然来了精神。

没准,我可以跑到隔壁城!

没准我可以在隔壁城搭乘飞船离开地球!

但是她的理智马上像一盆冷水向我泼来,心瞬间凉了一半:飞船太大,虽然在地面上看起来巨型飞船离她近在咫尺,但实际上S城与隔壁城相隔几百公里,中间还有无数丘陵河流,现在路上没有汽车、没有轮船,这属于走路走断腿、划船划断手的距离。

赵雾迅速背上自己的包,一路跑到镇上码头。

不错,码头还是原来那个码头,五六年了一点也没变。

码头上停着几艘小船,这是船的主人没法带走留下的。可是平时坐船到隔壁城就要花上两三个小时,赵雾心想,现在就算真的划,就算没累死,也不知道要多久,可能划到目的地已经明年了。但现在没法犹豫了,就算再不可能也得试试,如果在明早之前它还没走,那就很有可能幸运离开。

她迅速坐上一艘小船,把书包往船里一扔,然后用小刀割下拴住小船的绳子,快速挥动船桨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沿河流向隔壁城划去。在赵雾还小的时候,妈妈教过我划船,所以一切都很熟练。

再次想到妈妈,赵雾感觉更是悲伤。赵雾家住的S城是一个南方小城,是水城、桥城,也是千湖之城,城里水网密布,弯弯曲曲的河流交织在一起。在这个城里住的,除了包括她家在内的汉族,也有很多都是少数民族,所以城里不光是吃的、住的,还是服饰,甚至是礼仪,都有很独特的民族文化。城里的居民很少用汽车出行,大多用船,有大的轮船,也有小的家家户户都有的小船;水路狭窄的地方,像是家家户户门前,或者是小商铺、小旅馆门前,大轮船进不去,人们只能划小舟进。所以在S城所有人都会划船,所有孩子都认得舟楫。每处狭窄水路前,无一例外都会有小桥阻隔,这是在提醒大轮船:对不住,我的桥洞你没法进去,因为这不是你该进的地方。这么多年了,S城还是一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的模样,赵雾怀疑这些小桥和小河在某种程度上阻隔了外在文明对S城的侵害,才让它的文化保存得非常完好。可是这样的S城没能保全住,如果它的居民全部离开了去了小行星,它一定非常孤独。

但是没有办法,赵雾拼命挥动舟楫,是个人都想活啊!

一开始一路上都是顺水,所以她划得很快,加上巨型飞船强烈的白光照射,河道亮得宛如白昼,唯一不足的是她太久没划船生疏了很多,没划多久手臂就开始剧痛。赵雾痛着但是不敢停,也不知道到底划了多久,她终于到了一座丘陵前。

好,前面已经没有水路了,翻过这座丘陵应该就是隔壁城了吧!

很快就可以到了,很快我就可以逃命啦!

赵雾兴奋地想,然后把小船一扔。

隔壁城有的是公路,到时候用跑的,就不用划船啦!

她拖着两只麻木的手臂走上山路。丘陵不高,还是她以前常常爬的小山,但是因为山路坎坷,加上背光,她连摔了好几个大跟头,才终于走上了山顶。这下,巨型飞船的整个形态就在赵雾面前了,它安静地等待着,像是知道她的心思耐心等待她的赶来。

逃命!逃命!加油!

突然,一阵巨响直冲云霄。

赵雾吓了一跳,赶忙抬头看。

因为没注意脚下,赵雾从山坡上摔了下来,翻了好几个跟头。

飞船长鸣一声,“轰隆——”关闭了舱门。它要离开了。

不,别走,还有我!

赵雾求救着,向它疯狂挥手。

但是它怎么能听到呢,它已经在地面等了太久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飞船轻盈地离开地球表面,发出隆隆的声响。

这时赵雾已经到达山下,进入隔壁城的境内了。

就差一点点。

如果再停留一会,如果再为了我等一等该有多好!

飞船在半空中转了几圈,然后不加留恋地冲上云霄飞走了。

白光越来越暗,黑夜重新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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