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经理被吓得够呛，几乎同时跌坐在了地上。
老罗的尸身就这样直挺挺地坐着，眼角都快撑裂了，乌青的一张脸，特别狰狞。
不止是我和经理，连抬尸体的那两个法医也差点吓出尿来。
“没事，人死了神经反射弧还没消失，只是神经反射罢了，没事的……”
一个年纪较大的法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赶紧用手捂在老罗怒瞪的眼睛上，让尸体平躺下去，又把白布重新盖好。
老罗的尸体被重新抬走，我和经理这才敢站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尸体被运送上车，吓出了一头冷汗。
经理长吁了一口气，“没事的，你回公司继续开你的车……”
我没回答，突然跑出去拦下了刚才那个老法医，对他问道，“大叔，能不能告诉我老罗的死因？”
老法医看了看我，皱着眉头说道，“初步估计是自杀上吊死的，具体原因还得回了警局详细调查才能确定。”
“这不可能！”
我当即吼出声，老罗家还有一个病妻，女儿也正在念大学，眼看就要毕业了。
老罗常跟我谈及自己的女儿，还说女儿一毕业，他这苦日子就算熬出头了，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经理跑上来，抓着我的肩膀晃了晃，一个劲对我使眼色，“小陈，你胡说八道什么，别乱说话！”
我知道经理的意思，老罗毕竟是他手下的员工，如果事情闹大，他也会担责任。
但我不希望老罗死得不明不白，就缠着法医，打听细节。
老法医摇摇头，自言自语，“尸体未见外伤，附近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多半是自杀，不过我也觉得奇怪，这么高的树，他是怎么上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老法医这话说完，我脑子里顿时就回荡起了昨天晚上，车顶上发出的那种“哐哐”的声音。
难道……
我脊梁骨一炸，赶紧追问道，“他什么时候死的？”
“大概凌晨一点至两点左右，时间稍微靠前……”
老法医说到这里，也许是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两个不相干的人谈及案情，便急忙闭口不语，直接上了警车。
而听完他的话，我脑子里却“嗡嗡”响，好像被雷劈中了一下。
凌晨一点到两点半，这个时间，我和老罗不应该正待在车上吗？
我记得很清楚，我和老罗在公司大门口分手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凌晨两点，如果他是在这个时间段上吊的，那跟着我一块回公司的人又是谁？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觉脑子一黑，一阵天旋地转。
回公司的路上，我还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经理看我心神恍惚，便主动提出放我几天假，让我好好调整下心态。
下午，我又被警察局叫过去询问了一遍，案子的确有很多疑点，不过经过法医反复的检验，却始终认定老罗属于自杀。
案子调查了两天也没什么进展，最终警局给出了自杀的定义，让老罗的家属把尸体送进殡仪馆，说是可以直接火化了。
事件仿佛尘埃落定，只有我，始终觉得老罗死得很蹊跷。
第二天下午，我来到了殡仪馆，尸体明天一大早就该火化了，而我和老罗毕竟是同事，还跟着他学了几年技术，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替他守一回夜。
在殡仪馆大门口，我看见了老罗已经哭成了泪人的女儿，她双眼空洞，十分憔悴。
我看不下去，就上去安慰道，“倩倩，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老罗的女儿叫罗倩倩，因为跟着老罗学车的关系，我和他女儿也认识，而且关系还不错。
罗倩倩泪眼婆娑，抱着我说道，“陈凡哥，我爸怎么好端端就自杀了？我不信，听说他自杀那晚，你们在一块出车，你告诉我事情真相好不好？”
我有苦难言，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对罗倩倩安慰道，“倩倩，别瞎想，你爸就是自杀的……”
给老罗火化完之后，我帮罗倩倩把骨灰带回了老家安葬，之后便搭车返回城区，准备继续上班。
老罗不在了，我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这班不能不上。
我一大早来到公司门口，正要进去签到，碰巧经理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我，他愣了一下，
“陈凡，你不是刚上完夜班吗？怎么又回来了？”
啊？
我说不会啊，我刚从乡下回来。
经理撇了撇嘴，“小陈，你小子梦游了是吧？这两天你一直都待在公司上夜班，每天晚上准时发车，你说自己去了乡下，难道这两天开车的是鬼啊？”
我给经理这话弄糊涂了，正要追问，他就不耐烦地催促我，
“去去去……回家好好睡觉去，你这一整天精神恍惚了，夜班开车的时候悠着点！”
经理说完就离开了，留我一个人站在值班室外面，心中莫名诧异。
我一直在上夜班？这怎么可能！
走出公司大门，我还在犯迷糊，却接到了罗倩倩的一个电话。
电话里，罗倩倩的声音带着惊恐，“陈凡哥，你来我家一趟好不好？我这边有事。”
我赶紧说道，“倩倩你怎么了，别急，我马上就过去。”
挂掉电话，我急忙跑到了老罗家小区楼下，刚到小区门口，罗倩倩就对我跑来，抓着我的手哭诉道，
“陈凡哥，我妈疯了……”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的，我老妈真的疯了！”罗倩倩一个劲地摇头，对我说道，
“昨天晚上，安葬好老爸的骨灰之后，我就回来了，半夜听见老妈的卧室有动静，推门进去，我老妈居然对着墙壁在说话！”
我摇摇头，“这个不奇怪，你老爸去世，师娘压力太大……”
“不是的！”
罗倩倩一脸紧张，“早上吃饭的时候，老妈居然在桌上放了三双筷子，一边吃，一边给那个空碗夹菜，还对着空气说，让我老爸开车注意点……”
看来老罗的媳妇病得不轻啊！
我只好对罗倩倩说道，“这样吧，我先陪你回家看看，如果师娘真受了什么打击，精神不正常的，咱们这就送她上医院。”
罗倩倩一个女孩，遇上这种事根本不知道怎么是好，孤苦无依的，只能靠我处理这些事。
很快，我就陪罗倩倩上了楼，刚到她家门口，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味。
大白天的，她家怎么这么冷？
罗倩倩没有注意到这么多，急忙用钥匙开门，推着我走进了客厅。
进了客厅，我才发现老罗家的窗户居然全都是被封死的，所有门窗都被厚厚的白布遮住，一丝缝隙都见不着，如果不开灯的话，这屋子黑得什么也看不清。
“妈，陈凡哥来看你了！”罗倩倩对着卧室喊了一声，没一会儿，老罗的媳妇就一边咳嗽，一边冲屋里走出来。
她的眼眶暗青，嘴角也是紫色的，模样特别憔悴，对我笑着招了招手，
“小陈，你来啦？上班这么辛苦，你就别浪费时间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好好听你师傅话，晓得吗？”
我心中发紧，下意识想说老罗已经死了。
罗倩倩却碰了碰我的胳膊，轻轻摇头。
我只好换了口风，“师娘，屋子里这么黑，要不我帮你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好不好？”
老罗媳妇马上摇头，“别动窗户，我年纪大了，不能吹风，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吧，我先回屋睡会儿……”
我看着老罗媳妇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对罗倩倩说道，“你妈很古怪……”
“你也看出来了对吧，我该怎么办？”罗倩倩完全慌了神，娇俏的脸蛋上充满了无助。
我说没事，要不这样吧，你老妈不是总说你老爸还在吗？今晚我再过来看看，当面告诉她，你老爸已经去世了，或许老人家会慢慢接受这个打击的。
“陈凡哥，谢谢你了！”罗倩倩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红着眼眶抹眼泪。
我轻轻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心中却涌上一股异样，摇摇头，没等这种情绪发酵下去，就主动掐灭了。
我只是个小屌丝，罗倩倩却是大学生，虽然她很早就喜欢黏我，但我却很有自知之明。
从罗倩倩家出来，我返回宿舍，重新补了一觉。
睡到一半，我迷迷糊糊的一睁眼，发现四周一片漆黑，自己居然又坐回了那辆面包车。
我正在开车，而老罗则坐在我身边的副驾驶上，叼着烟哼小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