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虫寄生于人体,必须提供源源不断的营养才能保证它们的存活,而杜金燕身上的养分几乎已经被消耗空了,显然还是从活人身上取下的生肉更有吸引力。
我刚把肉块凑到伤口附近,杜金燕大腿两侧的皮层就开始奋力蠕动,疯狂沿着皮层往外钻,顷刻间爬到了那一整块新鲜的肉上。
我将手上的肉块往地上一抛,打翻酒瓶和朱砂袋子,让酒精混合着朱砂,将所有被吸引出来的蛊虫都弄掉了。
蛊虫在朱砂粉末中“滋滋”化作浓浆,我长舒一口气,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对傅警官说道,
“差不多搞定了,不过杜金燕中蛊太深,毒蛊已经渗入了骨髓,就算大部分蛊虫被我拔除,只剩下一小部分仍旧可以迅速壮大,将她啃得千疮百孔。”
傅警官找了两块纱布,先替自己止住血,再用纱布将伤口包好,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地抽着闷烟,良久没有再说话。
我轻轻碰了他一下,“你对这个杜金燕挺在意的,大学时候关系不一般吧?”
傅警官深深点了点头,“她是我的初恋,只是我那时候家庭条件不好,家里穷,毕业之后,她又嫌弃我的工作,所以这只金燕子才转投了别人的怀抱。”
我笑了,“那你不恨她?”
傅警官四十好几的人了,对这些问题远比我看得透彻,“算了,都是年轻时候的荒唐事了,都已经二十来年的事情,我都快记不住了,对了,你还没教会我,怎么继续给她拔毒呢……”
我将浸泡在清水中的鸡蛋捞起来,轻轻去掉外壳,然后走到杜金燕身边,将蛋白沿着她皮肤不断上下轻轻滚动,走遍每一个毛孔。
大概五六分钟之后,那蛋白已经变黄发黑了,我将鸡蛋轻轻搁在地上,用匕首划开,随后那被刨成两半的蛋黄之中,就浮现出了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虫子。
“真恶心!”傅警官用手捂着鼻子,一脚将蛋黄踩碎,这才对我说道,“金燕身体中还有这种虫子吗,我应该怎么做?”
我说道,“给她请个女佣人,最好是亲戚吧,每天早中晚,分别用煮熟的鸡蛋重复这样的动作,持续七八天,余毒应该就能消了。”
“那……好的,我会去做的。”
傅警官点点头,又抽了一口闷烟,“她的老公也是种了这种蛊,才会死得这么离奇吗?”
我摇头,“不是,假如我没猜错的话,她老公中的应该是另一种蛊虫,杜金燕中的是慢蛊,而她老公被人种下的却是能够顷刻间让人毙命的毒蛊,两者差异很大。”
“什么蛊虫能够啃掉人的心脏?”杜警官脸色有点发白,估计是预见到自己恐怕没有办法将犯人绳之于法,因此看向我的目光充满期待,
“小陈,你现在还没有正式工作吧,不如我在警队替你申请……”
我挥手打断了他,“不必,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术士不入公门,这是祖师爷定下来的规矩,你有麻烦我可以帮你,不过必须按次计费!”
我是个生意人,就算开的是阴阳行当,也不可能每次都白出手,老话说无利不起早,更何况我这一行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傅警官点头,“我懂了,放心,我会付给你钱的,然后你能不能跟我一块去看看另一具尸体?”
我说道,“可以,这种尸体必须交给专业的人处理,如果警队中没有懂得阴阳门道的人,我的直接建议就是火花掉。”
“杜金燕的老公是有名的房地产大亨,案子没有查清楚,我们也不能瞒着家属私自火化,否则上面会有压力的。”
傅警官摇头说道,“我想请你帮忙调查,线索我来找,抓人的时候你帮我,这样可不可以?”
我说可以,不过账单可能会很贵。
傅警官笑了笑,“这个不成问题,羊毛出在羊身上,这家人并不缺钱。”
商定好了合作之后,我便陪着傅警官下楼了,到了别墅门口,我又看见两个躲在花园附近,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佣人,对她们招呼了两声,大致将情况说了一遍,让她们先把人照顾好。
坐在傅警官开来的车上,他一边开车一边讲道,
“小陈,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进了这一行?”
我靠着座位,语气有些苦涩,“被逼无奈,如果有得选择,我只希望做个普通人。”
警局大厅装潢气派,门口一对石狮子狰狞血口半张,有镇煞的效果,傅警官领着我走进了大厅,沿着后院的走廊往前深入,逐渐转入了一条地下走廊。
越往里面走,空气就越冷,走廊两边有几间办公室,我还能看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里面忙活,看来这里就是法医工作的地方了。
来到走廊最深处的一间屋子前面,傅警官停下脚步,“小陈,杜金燕老公的尸体就摆在里面。”
我打量一眼门缝,眼神微微眯紧,摇头说道,“这扇门的密封度不够,停放这样的尸体,最好能把大门缩锁紧一点。”
“没那么夸张吧!”傅警官知道我在说什么,脸色有点发白,“这里可是警局,老话不是说公门镇煞吗?怎么可能闹邪?”
我笑了笑,“万事并不绝对,谁也不敢断言公门中就一定不会闹邪鬼,凡事小心为妙,你说呢?”
傅警官点点头,找来一个法医为我们开门。
尸体身上裹着白色布条,被平放在一座铁架子榻上,房间里温度很低,便于尸体的冷藏,我缓步走上去,轻轻将手捏向白色被单,揭开了一角。
尸体脸色平静,除了临死前因为痛苦,而显得五官略微有点狰狞之外,基本看不出别的问题。
我轻轻揭开被单,沿着尸体缓缓往下拖动,果然如同傅警官所说的那样,在尸体表面看不见任何伤痕。
我尝试去推动尸体,露出后背,傅警官见状立马打断我,“小陈,别乱动,我私自带你进来就已经很不合规矩了,要是尸体被你动了,破坏什么线索,到时候我没法向上面交代。”
我瞥了他一眼,“尸体放在这里的时间已经有两天了,却并未发现明显的尸斑,你不觉得奇怪吗,我需要让尸体翻身,才好确定他身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呃……这个。”
傅警官有点为难,想轻轻将裹尸布盖好,又说道,“不然我去找老邓商量一下,他主管法医部门,或许能够同意。”
“那行,快去快回!”我立刻转身,陪同傅警官走出了房间。
说巧不巧,我们刚走到走廊外面,迎面就有个穿着白大褂,一脸严肃的老头从外面走过来。
傅警官上去打了声招呼,“老邓,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我正想找你商量个事呢!”
这位姓邓的法医大概五十多岁,颧骨略尖、鼻梁塌陷,前额略微凸出,而上庭略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打交道的人。
听完傅警官的话,他不冷不热地回应道,“小傅,你怎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进了停尸房,破坏线索怎么办?”
傅警官干笑了一声,“不会,我很小心的,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小陈,是个懂阴阳之术的术士。”
“术士?”邓法医皱了皱眉头,瞥我一眼淡淡地说道,
“这么年轻的术士,该不是假冒的吧?小傅你也不下的人了,身为刑警队长怎么还相信这些封建迷信?”
他这话语气不太友善,让我直皱眉头,不过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所以我并未搭话。
我没说话,这老头反倒主动将目光转向我,“小子,你说你是术士,我就先不管这话到底是真是假了,可你跟着傅警官到这里干嘛?”
我看了看傅警官,他赶紧打圆场,“是这样的老邓,这件案子太邪乎了,我总觉得可能涉及灵异事件,所以才……”
“荒唐!”没等傅警官说完,这个邓法医就十分严肃地打断了他,“我干了法医三十多年,什么样的案子没接触过?什么灵异事件,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他态度很有几分老气横秋的感觉,这种事业单位很讲究排资论辈,尽管是平级,但我总觉得这个邓法医总是摆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甚至对傅警官用上了教训的语气。
“老邓,你也别这么说,干我们这一行的,总会遇到一些解释不了的情况,你不也没找出死亡原因吗?”
傅警官显然也不太喜欢这个爱摆谱的老法医,沉着脸怼回去。
“法医的工作不需要外人干预,检验尸体的活儿是我们来做,你只需要等待检验结果就行了!”
邓法医一点没给傅警官面子,带着几个年轻助手大步走向停尸间。
我往后退了一步,用身体挡住门口,“你们想对尸体做什么?”
“小子,快让开!”邓法医根本懒得跟我解释,从鼻梁中间看人,充满了对我的不屑,
“这里是法医工作的地方,外人不得入内,信不信我控告你妨碍司法?”
我正要说话,傅警官却突然扯了我一下,微微摇头,拽着我就朝外面走了。
离开走廊,我低声问道,“老傅,这老头怎么回事,跟吃错药似的见人就喷,差点给我扣帽子?”
傅警官摇摇头,笑得十分苦涩,“他是我老丈人,当然,那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我和他女儿离婚快十年了,就为这事,他对我很有意见。”
我“哦”了一声,走出警局见下午饭点快到了,便提出让傅警官带我到附近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