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我立刻从餐桌旁的凳子上跳下来,灵活的闪身去往厨房。我身边照看我的寸头小警员和其他人一样,注意力都在李德他们的方向,他没有注意到我悄悄走开了。
厨房门是一扇浅棕色木门,虚掩着,我用身子一顶,将门顶开,溜了进去。
我抬起头张望,厨房里闷闷的,充斥着灰尘和霉旧味,同外面的客厅一样凌乱。进门处堆着各种颜色的塑料袋,一不小心就会被绊住脚,再往里走,能看见橱柜和灶台上布满油渍,正对着炉灶的那面墙上,部分污垢已变成了黑色,如同深深刻映在墙上一般。灶台上放置的调料瓶、各种酱油罐上也蒙了一层油渍,可以说,这间厨房着实不堪,反应出了老吴平日里糟糕的饮食习惯。
不过,我特地进来可不是要来看这些。
厨房里侧的墙角,立着一个老吴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木质高柜,柜子大半的木头都腐朽了,破破烂烂,看上去好像随时会垮掉似的。柜顶放置着一个小小的泡菜坛子,根据我的目测,坛子高度大概在三十厘米左右。
但是,只有和老吴一起生活的我知道,那个坛子并不是真的泡菜坛,里面是空的,我曾见过老吴把朋友送的,吃不完的高级糕点,偷偷的藏在坛子里。后来,他似乎就养成了一种习惯,每当得了什么宝贝物件的时候,他都会藏在那。用他的话说,绝对不会有人想到那里面藏着他的宝贝。
李德说得对,那么短的时间,老吴不可能将收拾好的东西丢出去,否则警方早就发现了。或许,所谓的“证据”,就在那个坛子里。
我看向那个灰黑色的小坛子,思考着怎么样把它弄下来。
这个柜子独独的立在厨房的角上,柜体超过两米,老吴每次取拿坛子,都要使用凳子。会将坛子放在那,也有害怕我平日里上蹿下跳碰到的原因。
柜子的四周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攀爬的着力点,这么高我也没办法直接跳上去。那是一个我无法到达的禁区。
嗷呜——
我对着外面大叫一声。
喂——你们听到吗——进来看看——这个坛子里可能有你们要的东西——
自然,没有任何人回应我。除了他们听不懂之外,还有y地产的施工声轰鸣个不停的原因。厨房离工地的距离更近,这里轰隆隆的声响比外面更刺耳大声,掩盖了我的呼喊。
恼人的声响中,夹杂着客厅里吴晴月的声音:
“警官,如果你们没有证据,不能证明你们说的话,那么,十分抱歉,我还要回草容市,再晚的话,便要赶不上车了……”
接着,听动静,吴晴月好像站了起来,估计下一步便是去招呼餐桌旁的女儿收拾东西离开。
“喂,阿德,想想办法啊……”
是王越峰的嘀咕声,我猜想他圆润的脸上肯定急出了更多的汗。
看来,人类终究是靠不住啊,最后还得靠本上古玄猫出手。我不禁在心中轻蔑的想到。
我朝后了退几步,预备了几秒,瞄准柜顶,快步朝柜子顶部冲上去。可惜,柜子实在是太高,我尝试了两次,皆没能成功。
我想如果我再年轻一点,多冲几次应该是可以上去的,可现在我已经是只老猫,更要命的是,我这些天因为生病,没胃口吃得不好,身体虚弱。冲跳了两次后,竟感到头晕眼花。
我甩了甩头,缓了两秒,继续第三次冲击。
就在第三次用力跳起来的瞬间,后背忽的一阵撕裂的疼痛感。我这才想起,之前被李德救起时,兽医好像说过,我这段时间不宜剧烈运动。
耳畔,y地产的施工声持续着,加剧了我的焦躁情绪。客厅里,更是有吴晴月走动的脚步声,我仿佛看见她马上要牵着女儿的手离开这个屋子,从此潇洒的逃脱法律的制裁。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她走。
因为这个念头,我没有多想,快速做出了另一个决定——我要将那个坛子撞下来。
厨房的地面是原始的水泥地,坑坑洼洼并不平整,这个木头做的高柜本来就腐朽不堪,立的也不稳,用力一碰便有明显晃动感。实际上,刚才我那样冲跳,那个泡菜坛子已有些许移动,如果能加大柜体的晃动力度,也许就能将上面那个坛子弄下来。
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当即,我再次向后退,在y地产工程的持续轰鸣声中,奋力朝那个木质高柜冲去。
这一次,我瞄准的是柜体,而不是柜顶。
咚——咚——咚——
轰隆——轰隆——
我撞击柜子的声音和外面的施工噪音混杂在一起,如同一首悲壮的交响乐。
客厅里,吴晴月让女儿收拾好了画本,她整理了一下身上宽大的衬衫,牵起了女儿的手。
众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她,客厅里的燥热感升级了,气氛也紧张得像是在一座火山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发。
但吴晴月显然不为所动,她撩了撩耳后散落的头发,对王越峰说道:
“既然如此,警官,我和孩子就先离开了,这段时间,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王越峰愣愣的不知作何反应,李德也接不上话。
“阿月……”吴冬生叫了叫妹妹的名字,却也没说出什么来。
吴晴月深呼吸了一下,面无表情的仰起头,牵着女儿往大门去,从门外投射进来的日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笔直。
几乎是同时的,寸头小警员注意到了我不见了。
“诶,猫咪呢?”
他这样嘀咕了一句,走到屋子角上另一位小警员身边,询问他是否看见我。
被问到的同事摇摇头。
“话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同事这样问寸头小警员。
“啊?”寸头小警员没有明白他的话。
但经同事一提醒,他竖起耳朵,分辩出,在轰隆隆的工地施工声中,好像隐隐另有一阵有节奏的碰撞声。
就在吴晴月即将踏出大门的时候,y地产的施工声刚巧又停了下来。
那阵有节奏的碰撞声还在继续。
突然的声响止住了吴晴月的脚步,她和屋子里的人类们一起,终于注意到,声音来自厨房的方向。
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如雷贯耳。
当所有人听见坛子落地的声音而来到厨房时,我已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我撞了很多次柜子,具体是多少次我自己也不清楚。
一开始的时候,我是用身体一侧去撞击,每撞一次,后背的疼痛感都比上一次更强烈,但随着撞击次数的增多,我很快的分不清方向,有时是身体左侧,有时是右侧,有时是后背,有时是头部。我一次又一次的往后退,一次又一次的向前冲,到最后,连疼痛的感觉都变得麻木了。我的眼前渐渐出现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黑点,胸腔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哽咽着,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好像要从脖子上掉下去似的。
我不知道那个坛子还有多久才能落下来,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成功。我的脑子里,除了重复着,后退、前冲、撞,这一系列动作外,再思考不了别的东西……
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的方法成功了,那个灰黑色的小坛子在我最后一次跳起时,朝我砸落了下来。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落到了地面上。
相应的,我也倒下了。
李德和其他人进来时,先前已麻木的痛感忽的恢复,后背充斥着撕裂般的疼痛让我忍不住从喉咙里喘着粗气。
接着,胸腔里哽咽着的东西难以遏制,变成从喉咙里涌起的一股咸湿液体,我把脖子向前一倾,用力呕了出来。
呕出来的是从我体内渗出的,猩红色的血。
头晕得更加厉害了,眼前的那些小黑点倒是消退了,我看见在我面前,被我撞下来的坛子已经碎裂成好几块,碎片中有两块抹布,沾着已经凝固的褐色血迹,被揉成了圆鼓鼓的一团,像是包裹着什么。
“咋的啦,这是咋回事儿啊!”王越峰进来,见我这样躺在地上,立刻斥责寸头小警员,“我不是让你看着猫吗!”
“我……我也不知道……”寸头小警员慌张的回答,“可能……是这个坛子掉下来砸到它了……”
“诶,你们看,地上……”另一个小警员注意到了坛子里的东西。
王越峰走过去,蹲下去掀开那两块带血的抹布,抖了抖,一堆玻璃碎片从中掉出来,裹挟着一个圆滚滚的白色物体,仔细一看,是一个完整的白色陶瓷茶壶。茶壶的底部,也沾有显眼的褐色血迹。
原来如此啊,原来这就是“凶器”。
这时,一枚小小的戒指也从抹布中滚落了出来。
王越峰拾起那枚戒指,戒指是纯银制的,顶端上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紫水晶,紫水晶被切割成了四方形,造型雅致,在空中反射出好看的紫色光芒。
“难道说……”王越峰呢喃道,随即马上反应过来。
他站起来,转过身举起戒指,递到吴晴月面前。
“吴女士,这应该就是你的戒指吧!”王越峰大声问道。
看见这枚戒指的吴晴月,脸色瞬间变得如纸片一般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