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铮挡在我身前,断刀指向地上的人,“夭夭,看!和我之前说的不差。咱们……”
我道:“快跑!还罗嗦什么。”
我伸出右手扯住着阿铮转身就跑,很快就变成他拉着我跑,跑到头晕眼花,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阿铮猛地停脚,我被他拉的右臂生疼。他惊道:“你看!”
我跑的太猛,咽喉干痛,咳到眼泪也流了出来,断断续续道:“不管……死就死……”眼泪落下,眼前清晰起来,视线定在前方:一个灰袍子的人悄无声息地躺在路中间,一动不动。他一头白发,一脸白胡子,正是刚才那名无腿老者。
鬼打墙!?我浑身颤抖,如坠冰窟,感到冷的不能再冷。
阿铮震惊道:“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就算跑的比我们快,没道理不被我看见呀!”
“没错,他没有腿脚,不可能比我们有腿脚的人跑得快!”我道。
冷静、镇定!我拿了水囊喝了几口冷水,心脏不再跳的那么剧烈。我道:“鬼打墙!你没听说过?”然后鼓起勇气,“那个……阿铮,你有尿吗?”
阿铮眼睛瞪得滴溜圆,“什么?”
我道:“你看,我一跑就出汗,我没有。”
阿铮倒抽一口冷气,“夭夭,你……”
似乎他有所误会。我急忙阻住阿铮的话头,“不不不,我是要你对着那个地上的鬼,撒个尿,解了鬼打墙……阿铮,对付鬼怪,刀剑、毒药、暗器什么的通通没用,听说只有狗血、符咒、桃木剑、污秽之物有用,但咱们现在上哪里来的狗血、符咒和桃木剑?你就……你就,你能勉为其难么?”
阿铮面色古怪地看着我,再看看地上的老者,再看看我。
我赶紧转身背对他,道:“就指望你了,你可别客气。”
阿铮向老者走去,我竖起耳朵,希望很快听见阿铮一声高呼,说鬼已经化作轻烟,没有了。
“哈哈哈……”一阵狂放不羁的大笑……
不是阿铮的声音!一颗心骤然下沉,随即开始疯狂跃动,仿佛要从口中跳出来透透气。费尽全身力气,我僵硬地转身,看见无腿老怪傲然站着,而阿铮却是撩着袍子的怪异姿势,呆立不动。
无腿老怪翻着白眼道:“没见识!还敢对着我撒尿!”随即又是一阵大笑,声音充满整个山谷,久久不息,连呼号的风声也被掩盖。
妖怪!这一定是个厉害的妖怪,连太阳都不怕。我听见自己变了调的声音:“你,你把阿铮怎么了?冤有头债有主……你该找谁找谁去!”一阵山风,灌进我口中,我猛咳起来,咳到泪花模糊双眼。
无腿老怪向我走来,鄙夷道:“真是没见识!”
头晕眼花,胸口闷到喘不过气来。我摇摇晃晃道:“我们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难我们,你也报不了仇。”眼前猛然发黑,我似乎听见无腿老怪叫了一声什么……
白白的一大团,是天上的白云?还是做袄子用的丝绵?一阵风吹散白云,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看上去有点熟悉。我猛然想起来,这不是无腿老怪的眼睛么!“啊——”我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山谷之间,久久不绝。
“夭夭。”
阿铮担忧的脸映入我的眼帘,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警惕地瞪着无腿老怪:“阿铮。”一股山风吹过,我咳了起来。
阿铮扶我坐起,侧身在我前面挡住风。“别怕,老前辈不是鬼。”
老前辈?我思量这称呼的意义:是人非鬼、是友非敌。
阿铮赞叹:“晚辈从没见过如此高明的轻功,真是世间少有!”
高明的轻功?我不禁又想起那个形如鬼魅的失心,喜怒无常、出手狠绝,心中惧怕更甚。打量无腿老怪,举止怪诞、世外高人。他会不会和失心一样?不好!先前我还叫阿铮对着他撒尿驱邪,他一个恼火把我们杀了怎么办?想到这里,我冷汗津津。
得赶紧让他高兴、对我们产生好印象才行。我真诚地看着无腿老怪,道:“前辈的武功怎么会是世间少有呢?”
阿铮一个劲对我使眼色。
无腿老怪眼里酝酿出怒气。
我接着道:“分明就是举世无双嘛!”
阿铮松了口气。
无腿老怪目中流露满意之色。
我又道:“今天能见识老前辈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卓绝轻功,实在是三生有幸、几辈子积来的福。”这几辈子积来的福,原是从前许嬷嬷挂在嘴上说我的。
无腿老怪傲娇道:“本门的武功,轻功还算不了什么。”
我瞥见阿铮眼里写着艳羡二字,明白他定是想学的,“那当然,前辈随便一招就可以天下无敌了……”说着,胸口难受,又是一阵猛咳气喘。想来,这就是胡乱谄媚的报应。
无腿老怪走近蹲下,对着我猛瞧,“这小娘子病得不轻。”
阿铮眼里忧色更重,道:“老前辈,天色已晚,在下想跟您借宿。”
无腿老怪眼里没有半分惊色,显然早就知道阿铮会这么恳请。他把目光在我和阿铮之间扫来扫去,“好,你那只兔子得分我一半。”
阿铮喜形于色,“行!”
无腿老怪果然是个奇人!他没有房子,而是住在石洞之中,外面露天搭了个简陋灶台,上面架口锅便是厨房了。我先是纳闷着此处连个简陋的木门都没有,万一老虎狗熊闯进来吃人怎么办?随即想到如此武功高强的人,识相的野兽应当绕着走才是。
阿铮把兔子扒皮洗净,放进锅里炖煮。“阿铮,接着!”我解下香囊扔过去,“把花椒、丁香、茴香、白芷都挑出来。”
阿铮笑着点头,“知道了。”
不一会,香气四溢。无腿老怪围着锅转了两圈,嗅着鼻子道:“你煮的是兔子么?”
我暗暗好笑,看见阿铮点点头,道:“两条兔腿都归您。”
无腿老怪转了转眼珠子,“等等,我那里好像还有点白面。你会做面条么?”可怜巴巴道:“我好几年没吃过了。”
这个无腿老怪好像并不难说话,要是能讨他欢心,说不定可以教阿铮一招半式。我赶紧道:“我,我会呀。”
阿铮急道:“你歇着,你说我做就好。”
无腿老怪毫不客气地吃了大半只兔子,又用兔子汤汁浇在面条上,连吃三大碗,“就是满庭芳做的,也没这么好吃!”。
他去过满庭芳!那可是京都最有名的食肆。我和阿铮默默惊讶,脸上却都假装若无其事。
天色渐晚,无腿老怪带我们进了石洞,里面天然形成三间石室。他指着其中一间道:“你们就住这里,其他地方不许去。”
阿铮道谢,扶我进去,在石床上坐下。
石室内简陋之极,除去一张石床,就是石桌和石凳,再无他物。并且这几件东西全都制作粗糙,不像是专门的石匠做的。
无腿老怪已经离开,阿铮皱眉道:“不知怎样才能在这里住一阵子。”
我道:“我看不是太难。”
阿铮在我身边坐下,低声问:“怎讲?”
我盯着无腿老怪住的石室,对阿铮附耳道:“我看他应是多年没出过这山谷了,咱们要是天天做点好吃的,再把这里弄得舒服些,他肯定舍不得咱们走!”
阿铮浅笑,随即又皱眉,“香料都用完了,明天哪里还做得出香喷喷的兔子!”
我发愁地想了一会,也是毫无办法。
阿铮宽慰道:“别想了,难得住在无风无雨的地方,今天一定要好好睡一觉,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
阿铮说的有理,我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