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武帝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眼睛里跃动着兴奋的火焰，较之从前，看上去还年轻了几岁。他进来后先是垂头看了眼宗政衍，冷喝一声：“逆子！”然后转身对诸人道：“今日全靠诸位忠肝义胆的功臣，朕才能重见天日。来人，传朕旨意，封王相为一等异姓王，上官备为天策将军，其余人等待平定京城后，各有封赏。”
异姓王，开国功臣中最功勋卓著者有资格；天策将军，按例唯帝王才有资格。
我暗自好笑，为催促这些人卖命，圣武帝不惜许下这样代价巨大的承诺，也不怕将来会被窃国。至于被许诺的人，也不怕将来被圣武帝找个由头灭族。
闯入殿中的人不再流露对此番冒险叛乱的恐惧和警惕，一个个打了鸡血似地兴奋，似乎已经把想要的东西握在了手中。
圣武帝忽然高声吩咐：“请太子。”
太子不是被上官铮射杀了吗？难道没死？看来上官铮不但定王的爵位不保，而且只有逃去别国的路可走了。
我等待看好戏。
殿内为之一静，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吃惊好奇，直到宦官带了位身长玉立的青年走向圣武帝。
大师兄？这时候他来干什么？我屏住呼吸再次确认那熟悉的身影。
大师兄跪拜，“儿臣宗政青芜参见父皇。”
心跳停止，惊得几乎叫出声，一只手及时捂住我的口。耳边是冯翰细闻的声音：“小心，有高手。”
我微微点头，控制住喉咙，却控住不住被飞快的心跳。不过，有人比我受到的刺激要大。
“他是谁？”王太后尖叫，颤抖的手指向大师兄。
圣武帝没有理她，伸手虚扶青芜大师兄，“皇长子早年流落宫外，如今找了回来，以后，他就是我晋国太子。”
王相笑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一众人等立时反应过来，殿内布满道贺的喜悦声音，唯有坐在地上的宗政衍和失魂落魄的王太后就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与周围格格不入。
王太后看向王相惊叫：“父亲，您怎么可以扶持来历不明的野种做太子，咱们说好的……”
“啪！”
王皇后捂着脸，瞪大眼睛呆看着圣武帝。
圣武帝怒道：“闭嘴！身为太后，口出秽言，该当何罪？青芜是朕的长子，你再胡言乱语，就闭宫思过！”
王皇后目光转向大师兄，定定看了一会儿，骤然爆发出狂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凌波那贱婢生的，哈哈哈……”
不待圣武帝再次发怒，王相上前严厉道：“太后！别闹了，事情是圣人与老臣商量过的。”
王太后脸上的指印触目惊心，眼睛里闪烁着癫狂，声音亢奋道：“凌波做了殷尚书的小妾后，还生了个女儿，入宫后被称为殷才人，哈哈哈……”
殷才人是圣武帝的女儿？身体一晃，我差点从房梁上栽下。
笑声戛然而止，王太后胸口多了一把利剑，轰然倒下。
杀王太后的男子迅速退回王相身边，讨好地看向圣武帝。
看得出这男子是王家的人，而一心为家族奋斗的王太后就这样死在自家人手里，我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大师兄扑了上去，“殷才人是谁？别死！”声音急切，把个王太后摇晃的如同风中残烛。“告诉我，殷才人是谁？是谁？”
圣武帝余怒未消，“青芜，别听那贱妇胡言乱语！”
王相拱手道：“陛下英明！陛下明鉴！刚才老臣的长女失心疯发作，惊了圣驾，幸好老臣的长子眼疾手快将她杀了。”
大师兄扔下王太后，抬头。他脸上一片青灰之色，看不出悲喜。他还不知道殷婉儿此刻在南诏，好得很。
圣武帝略微舒展面容，对凶手点头：“爱卿护驾有功。”
这时，原先守在王太后身边的内侍猛然窜出来，跪倒在圣武帝面前，“陛下，老奴冯振有事禀报。”
“冯振？你是——，我怎么记得你是先太子宗政衡身边的人？”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给我阿娘寿衣寿材的那位太子身边的冯振么！想来太子在幽州暴毙后，他投靠了王太后。
冯振感激道：“正是正是，奴知道太后娘娘的打算，正要禀报陛下。”
我越发可怜太后，夫君不喜欢她就算了，还被亲人一刀刺死，死后被身边的人出卖秘密。
圣武帝威严地一甩袖子，“说。”
冯振道：“太后常说起辽国太后携幼帝听政，十分羡慕。打算等武美人生下孩子，就扶植他登基。”
王相立刻拱手道：“老臣不知此事。一个疯子说的疯话，陛下何必当真？”
刚才拔剑杀太后的男子也道：“臣的姐姐突发失心疯，陛下不可轻信。”
圣武帝沉吟片刻，笑道：“爱卿不必担心，朕怎会让一个疯妇给骗了！”
数人齐声道：“陛下英明！”
冯振再次凑上前，“陛下，老奴，还没说完。”
圣武帝道：“讲。”
冯振道：“太后，不，是疯妇说顾家的财富……”
事关顾家，我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但声音渐渐低下去，很快就完全听不见。我看向冯翰，他也一脸困惑。奇怪，冯翰武功大涨之后，五感也跟着大涨，没道理听不清。
殿内的人都僵着身子，凝神屏气。
我记得舅舅在大和城曾说顾家的财富，因公主的侍女出现就没继续说下去。难道顾家有富可敌国，让圣武帝也心动？那得是多大一笔财富。
圣武帝伸长脖子凑近冯振，“什么？朕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冯振站起身，弯腰卑微道：“老奴有张图要献给陛下。”
圣武帝点头。
冯振贴近圣武帝，右手伸进胸前衣襟，拿出一个小小卷轴。
一定是我顾家的藏宝图……盯着那个卷轴，我打算下令夺图。
冯振缓缓拉开卷轴，忽地一挥手带起凌厉寒光，圣武帝随之惨叫，倒在地上。
原来是这样……
卖主求荣的冯振瞬间变成了荆轲一样了不起的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