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儿才造孽,几天爹妈都没得了。可怜哦。”上山的队伍中有人感叹。
“红霞疯都疯了,埋有全的第二天我看到她从坟边边起来回的家。”
“哎造孽造孽。”
刘壮实跟在队伍后边,隐约能听见小孩的呜咽。
后来王大妈不知道从哪里买了个女人,好像是个疯子。但是只有偶尔才犯,其余时间都像个正常人,她把王全良的孩子当做是亲生儿子一样对待。
“这个女的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她的娃儿才四岁就死了,然后她就疯了。”
刘壮实转过身不忍的叹了口气。
时间安然度过四年。
“壮实啊,你出门去啊?”李大爷背着背篓,佝偻着腰走在路上。
“是啊,进城去给我妈抓点药。”刘壮实穿着体面,走在路上碰到了李大爷。
“真是孝顺啊。”李大爷念叨着,背越发的低了,越走越远。
刘壮实来到街上站在马路边等车。
“这个太阳像摘了帽儿的光头,亮得闪人。”同等车的人发出感叹。
“哪嘞哟,是脱了裤子的光屁股。”一个中年人抽着旱烟,胡子拉碴的,脸上黝黑。他的眼睛因为阳光的照射眯了起来,脖子因为常年背重物的原因有些前倾,露出几颗被烟熏得黑乎乎的牙齿。
等车的人笑了。这语言虽然粗鄙了些,但是仍有道理。那太阳可不就像是白花花光溜溜的屁股吗。
“这太阳,晒死个人。”那等车的人说。
“他娘的,不下雨,不下雨我们这些人吃什么。”抽旱烟的中年人吐出一口烟雾,“吃个屁都没得菜香味。”
又是一阵哄堂。
公交车迟迟不来。刘壮实不时的向马路另一头张望。他急得很,得赶紧抓了药回家熬了喂给他的妈妈。
家里,妈妈躺在床上,吃力的呼吸着。
“来车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公交车停在他们前方一点,他们个个跑上前想要钻进车里去。
刘壮实个子高大,拨开人群就踩上了上车的梯子。
“他娘的,挤什么挤,给老子把烟都挤掉了。”抽旱烟的男人一脸晦气的把烟斗拿在手上,气急败坏的一巴掌拍进人群,加入了挤车的行列。
车上很快坐满了人,门口还有一群人不死心的想上车。司机按了几个按钮,车门咿咿呀呀的关上了。
“轰轰轰。”公交车发动后扬长而去,留下一地没有上车的人在后边谩骂。
刘壮实喜欢坐车。
迅速交换的风景,疾驰而过的路人和车屁股后面越来越模糊的人群。看着窗外,自己就好像坐在时光加速器上,一切都变得很快。就连自行车也被甩在身后。虽然有些颠簸,刘壮实还是在座位上直了直身子,凭空多了些优越感。
下了车,刘壮实凭着记忆找到了一直抓药的那所药房,却发现药房关门了,还被贴上了封条。
刘壮实站在药房外面,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走到了另一所大药房。里面干干净净的,地板也亮得紧,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泥的鞋子,心一横还是走了进去。
“啪啪啪啪”从柜台走出来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那女人像是刚生了小孩又吃了小孩一样。脸特别白,嘴又特别红,眼袋又大又黑,一副扮鬼没精神的样子。
刘壮实觉得这家不太靠谱。
女人翻着柜台上的本子,连眼皮都懒得抬。
“买什么?”声音沙哑又难听,像小时候家里的老鹅。
“买点中药,治感冒的。”刘壮实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
“感冒吃什么中药,中药都是骗人的,吃西药吧,见效快。我给你开三天的量。”女人血红的嘴张张合合,声音尖锐,让刘壮实想起了小学语文老师擦黑板时指甲滑过黑板的声音。
“行,你给我开了吧。”
刘壮实从衣服的夹层里拿出一个米白色的布袋,里面装着钱。
女人抬头看见刘壮实手里的布袋,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一百四十五。”
刘壮实从布袋里抽出一张一百,又抽出一张二十两张二十和一把一元的钞票。
女人皱着眉头,用右手食指把钱分开,核查了数额后又皱着眉把药丢到柜台上。
刘壮实看了女人一眼,女人靠在身后的药架上看着指甲,嘴角有明显的不耐烦。感觉到刘壮实的目光后,女人蔑了他一眼。
“还不拿着药走在这里等着吃下午饭啊。”
刘壮实赶紧把药一样一样的拿起来走出了药店。药店的柜台前留下了两个泥脚印。
女人骂骂咧咧的走出柜台拿起拖把把泥脚印拖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有一个穿着泥鞋的人进去过。
刘壮实拿着药走到包子铺前买了四个馒头。
买包子的老板把馒头递给刘壮实,刘壮实感激的朝老板笑,可是老板早已开始为其他顾客装起袋来。
刘壮实想着赶紧回家给妈妈吃药,一边吃着馒头一边走路去车站。
馒头又香又甜,只是有一点噎,刘壮实可舍不得再花钱买水了。
在路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坐在阳光底下乞讨。
水泥地面温度很高,老人不停的祈求着路人给点钱给点吃的。
没人理睬他。人人都步履匆匆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去管别人。
这时候刘壮实来了。
他站在老人面前,把自己最后一个馒头递给了老人。
来人看着眼前的馒头,颤颤巍巍的手接下了包子。
“谢谢您谢谢您,好人有好报。”老人苍老的声音像是过去马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
刘壮实擦擦汗大步向前走去。
公交车稳稳的停在车站,售票员扯着大嗓门在候车厅喊着:“去李子屯的快点来检票。”
刘壮实赶紧拿着车票去检票口。
坐上车,刘壮实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售票厅里稀稀拉拉坐在椅子上的人。
有的插着耳机在听歌,有的在给孩子换尿布,有的经过座椅跑向厕所,有的急着出去换票,有的在拥抱离别。
一幕幕剧情,没有声音,但耳边依旧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