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风吹得有些紧,街道上散落的人们比平日里稀疏了许多。
郡守府的门前却很是热闹。两个下人规矩的站在马车两边,进进出出的书童不时将几卷厚重的经书放置在马车后边的箱子里。吕春秋提着剑,他看向站在台阶上的郡守和陈夫人,少年诚恳的弯下去腰,对着他们恭敬的鞠了一躬。
“去了浣溪沙,你应当更加努力的修剑。”苏词看着后院里的少年,嘴里只说出来这么一句话。他知道就算不说春秋也会对自己要求很严的,不过临近分别,他难免还是要啰嗦几句。
“见到了吕师记得帮我问好。”陈舒枫走过去轻轻抚住了少年的肩膀,“他总归是你父亲。”
吕春秋的脸上还是有了变化,一提到吕师,他就有一种复杂的心情在心底泛起涟漪,说起来他也很想见见父亲,只是他不知道见到了又该说些什么。
今天是送春秋离开的日子,苏云泥自然不能错过别离的场景。还有些稚气的姑娘只是在一旁仔细看着下人收拾春秋的衣物,偶尔也会趁人不注意转身看几眼,但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这一切的事情好像都和站立在一边的少年没有关系。苏澈安静的呆在门口,他并没有感到什么离别的伤感情绪。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多,对春秋也只是有些好感而已,还算不上值得托付的朋友。倒是以后郡守府的日子更加无聊些罢了,他本来还打算向春秋请教有关剑道的事情,现在看来怕是已经没有机会。
不过他的感官却是敏锐的,活了一辈子的苏澈就算对男女之事没有什么实际经验,但总归是见过不少的。他还不至于连一个十五岁姑娘在想些什么也猜不到,何况苏云泥表现的已经足够明白。
苏澈看得出来,这个苏家姑娘喜欢吕春秋,至少应该是有些好感。但是他看不明白,喜欢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憋在心里不难受吗?他实在搞不懂这些事情。
吕春秋正拜别郡守和夫人,他还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倚在门上慵懒的白衫少年。
郡守门前空阔的街道上忽有马蹄声响起,一辆马车稳当的驶了过来。车上走下来一个穿青衣的少年,“吕兄,此去浣溪沙路途遥远,不如我们结伴同行,路上互相也有个照应。”顾长风对着郡守和夫人微微拜见后,他看着春秋说道。
“你愿意跟着就跟来吧。”春秋没去管顾长风,他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顾长风知道这少年原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他也没去放在心上。顾长风笑了笑,他看了眼倚门边上漫不经心的苏澈,那少年好像让人猜不透自己的想法。
“这样最好不过。”顾长风也上了马车,他跟着春秋的后面,长道上的两辆马车渐行渐远。
郡守和夫人回了府,苏澈也没有闲下来,他现在只想着院子里的那把竹椅。
坐在马车里的顾长风掀起了帷幔,他有些犹豫的探出头来,看见苏云泥还站在那儿。
夏天的脚步渐渐有些近了,院子里的阳光洒在竹椅上,有些温暖的照着苏澈的脸。
……
……
扬州城外边的树林里此刻很寂静,就连平日里时常能听到的鸟叫似乎也消失了踪影。
两辆马车安稳的行在树林里,春秋坐在里边,他正闭着眼睛休息。
树林里很安静,除了有风吹过,偶尔荡动树枝上的叶子。
茂密的树叶中间有些许黑点微微晃动,时刻隐着凌厉的剑意。
空气里的气氛很紧张,仿佛一触即发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茂密的阴影里有汗珠滑过一张粗犷的脸。那张脸的手里有些汗,他正专注的盯着即将趟来的马车,手里的剑已经微微抽出了剑鞘,随时都能够拔出来。
附近的树上潜藏着同样的黑影,穿黑衣的家伙们都集中了精神,他们在等待一个信号。
载着少年的马车若无其事的走进了树林处的一片空地,周围隐约有暗波浮动。
忽的一声惊响,马的嘶鸣声从空地上传了出来。树林间有光亮起,骤然间有鸟声四起。
地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法阵,那法阵将天空照得通明。
春秋睁开了眼睛,他提起剑从车里下来。顾长风也警觉起来,他已经抽出剑,护着身后的下人。
法阵里有风吹起,飘荡起的细丝携带着锋利无比的剑刃,像是随时能将人割裂。
“就是现在!”树上有人跃下,随之而响的是数十把同样的剑。几十位黑衣剑客们一同从树上跃下,眼睛里只透着十分纯粹的杀意。
法阵里的风凌冽得很厉害,春秋和顾长风用剑招挡住奔过来的风刃已经抽不开身,他们现在只顾得上保护自己的安全。那些同样冷酷的风刃便在法阵里四处乱窜,割开了随行下人的咽喉处。甚至没有顾得上发出声音,他们的脑袋便已经安稳的落在了地上,空中有血洒落。
鲜红的血飞溅,落到了顾长风的脸上。吕春秋挥动剑意,他在试着与法阵里的风刃抗衡。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其中的黑衣人对戴着面具的男人问道。
男人的眼神很平静,“不急,等法阵先消耗完他们的神识,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我们动手。”
吕春秋的脸上很难堪,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力的法阵。无数的风刃在漫天飞荡,已经撕开了少年的衣裳。顾长风的剑还在猛烈的挥动着,他的脸上有伤口撕裂。
“布置这座法阵的家伙应当已经踏进了入化境,我们现在根本无法破解。”顾长风说道。
春秋没有管他,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入境,显然不可能化解眼前的法阵。春秋依旧专注的运用剑意,与风刃触碰到一起,继而归于虚无,他在尽力耗费着自己的神识,企图挣脱法阵。
顾长风的剑橫在身前,他看向站在法阵外面的黑衣剑客,眼睛里满是杀意。他想不明白那些家伙为什么要杀他们,而且他们现在出手是很好的机会。虽然光是这座法阵都已经足够杀死他们。
法阵里的风刃越来越密集的向两个少年袭来,顾长风的神识此刻已经耗尽了,他的剑变的迟钝起来,握剑的手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力气。一道风刃快速向他扑了过来,眼看就要划过少年的喉咙。
……
天上有剑飞过,穿过法阵准确而迅捷地立在顾长风的身前。剑身散发出的剑意骤然在空气里引起异样的波动,围绕着少年身边的风刃顷刻间瓦解,法阵里的风停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嘴角微扬,“终于来了。”法阵外站立着的几十名黑衣剑客紧紧地握住了剑,他们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顾长风身前的那柄剑。
一个人影稳稳的出现在那里,穿着素净长衫的中年人把剑握在手上。
顾长风的眼睛里闪出光,他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家伙,握剑的手微微晃动。
春秋的脸上也已经浸湿了汗水,若不是刚刚那柄剑冲散了法阵,他最多只能再坚持一刻钟。他看向了那个站在青衣少年面前的中年人,他觉得这个陌生的背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一剑便能轻易冲散入化境界的法阵,这说明眼前的中年人至少也是显意境界的高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手相救,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刻。吕春秋提剑,他面向着黑衣剑客。
“好久不见,吕师。”戴面具的男人恨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