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离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认认真真考试这种事情，在前两年是别人的奢望，今天竟然变成了她自己的奢望。
严谨拿着莫知给的小纸条，站在她对面，不停地批评着。
“你平时难以遵守宿舍和学校的纪律，学习做事不脚踏实地，马虎大意，进取心不强，不能和同学和睦相处……”
席三元到食堂给她们带来了晚饭，就在一旁一边吃着，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
吃晚饭的时候严谨消停了一会儿，但是眼睛不停地转着，很明显是在构思接下来的词句。
果然，吃完饭后又开始了——
“……你想想，如果今天你不好好学习，长大之后你能做什么？工地搬砖吗？……”
陈不离终于受不了了，捂着耳朵大喊：“啊啊啊，我搬砖，我搬砖行了吧！”
围观的席三元捧腹大笑，拍桌不已。
班长此时批评到兴头上了，转身指责道：“你笑什么？你好到哪里去，天天打游戏打游戏，你这样下去，将来连搬砖都没机会，只能拧钢筋！”
席三元听到这话，来了兴致，托着下巴道：“我将来要当世界首富。”
班长用卷起来的书本拍打着桌子，怒斥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哪儿像是世界首富？”
见到猎物如此轻易的步入陷阱，席三元乐道：“这可是老师说的，他要把我教成世界首富。你总不能说老师说的不对吧。”
“唔——”被反将一军，严谨顿时无话可说。
陈不离打了个响指：“你要是当上世界首富，给我个搬砖的工作。”
“OK！”
两位同学一唱一和，把严谨气的呀。
甩着麻花辫又去找老师。
十分钟之后回来了，得意洋洋的对席三元说：“老师说，他会把我教成传世千万年的大文豪。到时候我写一本书专门用来纪念你们两个。”
两位室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莫知在窗外看到这一幕，心中甚慰。
同学关系真好。
真好！
陈不离做试卷的速度很快，短短两三个小时，六七张试卷便全部写得满满当当。
她把试卷叠成一叠，甩着疲累的手。
“班长，麻烦你把这些试卷送到教导主任办公室。”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席三元问：“他这个点还在办公？”
陈不离回答道：“他可是那种，五点回家给女儿布置作业然后回去办公，11点再回家检查作业的好！老！师！”
这话里的怨念颇深，两位同学都不知道如何接话。
严谨便把试卷叠好，带着一同送往了综合大楼的教务处办公室。
路过其他班级，别的班上同学们都在上晚自习。不像他们示范班，晚自习都直接取消。
想到这里，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老师他管的太松了！这样我们示范班会被别的班级落下。”
作为班长，她认为她要为班级为老师考虑得更多！
就这样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敲敲门。办公室内的灯果然还亮着。
教导主任在用编试卷，他不擅长使用电脑。依旧用的是十几年前的办公方式，一边翻阅着各种参考书籍，一边用手在白纸上写下题目，并且自己解出答案。
“教导主任好，我是示范班的班长严谨，我把陈不离的摸底考试试卷送过来了。”
教导主任停下动作，把手上的黑笔放下，拿起了一支红笔。
这一次摸底考试的试卷，全部由他亲自批。
严谨把试卷放在他的桌面上，他把另外一叠试卷推给严谨。那是示范班其他同学的摸底考试试卷，已经全部批完了。不仅仅是分数，包括哪些题目不应该错，哪些题目应该如何解，全部都用苍劲的红色小字写在一旁。
教导主任看了一眼陈不离的试卷，就觉得十分不对劲。
“严谨同学，这试卷是谁监考的？”
严谨立刻说道：“我在一旁亲眼看着她全部做完，没有任何作弊。”
教导主任沉默了。
笔迹工整，卷面整洁，更厉害的是，除了那些故意刁难的题目，基本上全部都答对了。
只扫视一遍，教导主任便判断出，陈不离可能考出了全班仅次于齐雾的完美分数。
就像是……
就像是她初二之前的卷子一样。
疑惑、惊讶、忧伤，教导主任心里五味陈杂。
他当然知道陈不离不是傻了，只是叛逆、不听话而已。她当然还能做出这样的卷子。
但是……
但是！
为什么她在莫老师面前就不叛逆？
那个莫老师是下了什么样的迷魂汤，能让她乖乖听话？
甚至能让她时隔两年再度认真对待考试？
他心里感觉很烦躁，这种至亲之人站在对立面的感觉甚至让他有些苦痛。
紧咬着牙关，他收拾好心中的酱油铺，平和表情看向严谨。
“严谨同学，你和陈不离是室友对吧。”
站在教导主任身边，严谨颇感紧张，于是挺立身姿，颤音回答：“对，是室友。”
教导主任问：“那你知道，陈不离她为什么愿意听莫老师的话吗？”
严谨听到了这话，心里十分纠结。
她认为应该把实情告诉教导主任，可这样似乎算是对莫知的背叛。
她觉得告诉教导主任对大家都好，也是对莫知好。可是莫知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教导主任从教这么多年，对严谨此刻的神色十分熟悉。他说道：“你得把实情告诉我，莫老师还太年轻，偶尔会犯些小错误，这是很正常的。他需要有人帮他纠正，这样对他有好处。”
年轻的女孩容易轻信他人，更何况他人还是权威。
因此她立刻将实情袒露：“莫老师说，要是陈不离考得好，就会有奖励。”
“奖励？”
教导主任有些不相信。
他又不是没用奖励诱惑陈不离过，她哪里在乎。
难道莫老师，有什么特别的奖励技巧？
教导主任追问道：“是什么奖励？”
严谨摇了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
用红笔批试卷，教导主任一心二用的思考着。
莫知肯定是抓住了陈不离的软肋，摸清了她的喜好。
以他的教学方式，确实很容易做到这一点。
可是顾此就会失彼，你把心思全部都用在对付学生上了，哪能教得好学生呢？
你和学生搞好了关系，他们就会轻视你！
他们就会在乎你的时候听你的，不在乎你的时候完全不理会你！
给学生喂多了糖，还怎么能让他们吃苦？
他依旧对莫知的教学方式意见重重。
于是他问严谨：“作为班长，你是不是应该要辅助老师带好班级？”
严谨听了，连连点头：“是，是的。我一定会辅助老师……”
“但是呢，就像我刚才说的。”教导主任说：“莫老师太年轻，经验上有些缺乏。你作为他最亲近的学生，要做好给他补漏查缺的工作。”
使命感油然而生，严谨站在教导主任面前，都不再那么拘谨了。
教导主任继续说道：“示范班的设立，国家极为重视。如果出了问题，学校、老师都有责任。尤其是莫老师，他会首当其冲的领受国家和人民的责罚。”
严谨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连忙问道：“那，那我要怎么办？”
“严谨同学能有这样的主观能动性，很值得夸奖。”教导主任先夸赞了一句，然后说道：“你能做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你认为班上存在的问题，报告给李云依老师。觉得重要的，直接告诉说。”
“班上不上晚自习！还有同学，在晚自习打游戏！”
班长严谨，策反成功！
教导主任的眼镜底下，露出得意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