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十五年的第一天,白湘水一觉睡到自然醒。昨晚守岁守得太晚,白夫人索性就免了今天的晨昏定省,不过朝食一家人必须得一起用,这是规矩。
清然瞧着时辰,估摸着应该去叫醒六小姐,没成想进屋的时候,发现白湘水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梳妆台前了。
“小姐今儿怎起得这样早?”
白湘水对着镜子换了一支步摇:“不知怎么就醒了,瞧见到了起床的时辰,也就懒得再睡。”
“今儿是新年的第一天,小姐不如换一支喜庆些的步摇?”
清然一边说着,一边从妆盒中拿出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放到六小姐头上比划。
白湘水懒懒的瞥了一眼,是比她挑的那支要喜庆:“就它吧!”
“夫人昨天就吩咐下来,今早的朝食摆在老夫人的荣华院,小姐一会儿可别走错了。”
白湘水心不在焉的点着头,明明是新年第一天,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昨夜也睡得不太踏实。
瞧见清月带着其它小丫鬟进来伺候梳洗,白湘水暂时将心头的不安压下。
到荣华院的时候,白老夫人才刚起,院里的丫鬟嬷嬷忙着伺候老夫人,给她上了杯药木瓜后就又去忙了。
白湘水也不好意思给她们添麻烦,在位子上坐下后便不再言语,没过多久,家里的其它几位儿女陆陆续续都到了。
相互之间打了声招呼,道了几句祝福白湘水就又坐下来,神情蔫蔫,和其他人脸上的喜色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阿水这是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身为白家的长子,白湘英对下面几个弟弟妹妹一直都非常关爱。
“没有,谢大哥哥关心。”白湘水下意识扯了扯嘴角:“还有两个月就是春闱了,大哥可有把握?”
白湘英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把握不敢说,自当尽力而为。”
“大哥这般努力,定能高中。”白湘水偷偷对他做了个打气的手势,白湘英虽然没看懂,却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
“那我就借六妹妹吉言了。”
两人没说几句,白相和白夫人就相携而来,里屋内老夫人也已经收拾妥当。众人见了面,自是一番行礼祝贺,好一番折腾后才在饭桌上坐下来。
白家的饭桌上,一向有“食不言”的规矩,是以所有人都严苛的遵守着餐桌礼仪,连筷子碰到碗碟发出的声音都不曾有。
白湘水心不在焉喝着碗里的粥,可还是能感受到上首白相和白夫人投过来的目光。她忍不住回忆这段时间自己的所做作为,应该没犯什么事吧?
耳边听到“啪嗒”一声,白相放下了筷子,白湘水也立刻放下调羹,顺手拿过丝帕擦嘴。
一家之长放下筷子,就意味着这顿饭结束,若是还没吃饱,只能回自己院里打尖儿了。
“今儿是春节,我也不拘着你们,用完饭自己出去玩儿吧!”
白相的这一提议直接说到了白湘茁的心坎上:“谢谢爹!”
瞧着小儿子一团孩子气的模样,白相心里止不住的叹气:“行了,都散了吧。”
顿了顿,白相又补了一句:“阿水留一下。”
白湘水面露惊异,却还是乖乖的坐在位子上没动。
没一会儿,原本略有些拥挤的饭桌变得空旷起来,此时屋内只剩下白府的三位大家长以及白湘水,那些心腹丫鬟也都被遣了出去。
兴师问罪,白湘水脑中突然蹦出这么个词,所以今儿一早心里不好的预感就是指这个?
最先开口的是白相:“阿水对镇安王,可熟悉?”
镇安王?少女心里莫名的起了丝反感:“镇安王是外男,女儿怎会与他相熟?”
“此话当真?”白相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白湘水拢着袖子,悄悄掐了一把大腿,一双桃花眼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父亲这是不相信阿水?”
没等白相接话,她又继续道:“自珈蓝寺回来后,女儿整日待在府中,就算出门也有母亲相伴,如此女儿怎会与镇安王相熟?”
“那为何他昨日在宴会上,当众向皇上求娶于你?”
“娶我!?”
白湘水吓得抬起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泪珠从脸颊上滑落都未曾发觉。
白相仔细观察白湘水的神情,她脸上的惊讶不似作假,所以她也没有料到庄书珏要娶她?
白相觉得白湘水可疑,起源于她的字迹,从珈蓝寺回来后她的字迹就变了。
一个人受了刺激性情大变可以理解,不可能连字迹都会改变。
一开始,白相一直以为她是摄政王那边的人,毕竟自己推了和他们家的婚事,庄墨岐出此招也在情理中。
可是他留意过白湘水的动静,发现她除了写书就是写书,丝毫不像探子,最重要的是她与摄政王那边完全没有联系。
几番查探下来,白相甚至以为是自己怀疑错了。
之后他又怀疑到皇上那一方,年轻的天佑帝有野心他能看得出来,这算是朝堂上下公开的秘密。
可昨晚皇帝的这一番作为,又推翻白相的这番猜测。如果现在的白湘水是他那边的人,天佑帝怎么会让庄书珏将他娶回家?
难不成当真是自己猜错了,现在面前的这个女孩儿,真是他的女儿?可那不一样的字迹,又该怎么解释?
心中虽然思绪万千,不过也就一瞬的事情,白相摸着胡子,沉声道:“昨夜宫中除夕宴,镇安王当众向皇上求娶你!”
白相这话就像一颗雷,炸得白湘水脑子一片空白。
“为父虽然已经拒了,可镇安王怕是不会就此罢休。
这段时间你就待在王府,不要随意出门了。”
白湘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清水苑,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前厅。刚解除了一门婚事,现在又来?
“小姐?”
看见六姑娘沉得不能再沉的脸色,清月机智的将一套不完整的茶具端到白湘水手边。
没想到刚放下,白湘水就双手一挥,四分五裂的瓷片散在脚边。
“这是怎么了?”林嬷嬷问声跑进来,只看到一地的狼藉。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她顾不得问清事情的由头,连忙叫小丫头进来收拾。
今儿是正月第一天,一大早就看到茶杯碎成这样,可不就意味着接下来一年都不顺嘛。
看着一地的碎瓷片,白湘水可算是回复了清明。
“清然清月,备马车,我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