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下午就去,苏云美说。
真相就在眼前。苏云美就像一位好不容易爬到某个火辣少妇床上的男人,一刻也不想多等了。
天擦黑的时候,苏云美和沈明来到了堂叔家。
苏云美的堂叔倒是很热情,毕竟多年不见,又有这层血缘关系在。
但苏云美一问到当年的情况,堂叔也变的沉默起来。
老堂叔点了根烟,许久之后叹了口气说道,小美呀!这么多年的事情了,你妈妈一点也没跟你提过,我也本不该给你提的。
现在你妈妈也过世了。
今天你们过来,专门提到了这件事,你问到了,我就给你说说吧。
不然的话,这事在你叔心里一辈子也是个疙瘩。
……当年,你的爷爷也就是我的三叔,爱赌钱,但平日里也就是跟街坊邻居玩一玩。
小赌怡情,消磨一下时间而已。从来没有玩过大的,也没有跟生人玩过,不知道那次是怎么回事?跟几个外边儿来的人玩了起来,一下子就输了好几万。
20年前呀,那会的好几万可真不是个小钱。
你爷爷拿不出钱来,又怕连累家里,怕丢人,他一着急叫喝药自杀了。
那钱给了吗?苏云美问道。
没有给……一听说出人命了,那几个债主也慌了神,村儿里人就报了警。
十赌九骗,你爷爷是被他们算计了,但不管怎么样你爷爷人是没了……
……你父亲是司机,你父亲在一次出车的时候车祸,两个大车死死的撞一块儿了,医院都没来得及去。
你爷爷和父亲的事情隔了也就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后来你哥哥的性情也变了,本来就没人管得了他,你爷,你爸去世后,他就像夏天雨后地里的野草一样,长疯了。
有一次跟别人去打架,被人一刀砍死了……
对方好几个人,是谁砍的都不知道……
那当年我爷爷还有我的父亲,他们和什么人结过仇吗?苏云美迫不及待的问道。
堂叔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么多年了,你爷爷他跟什么人结过仇,我说不好。
你爸的脾气从小就火爆,都得罪过什么人我也说不上来。
但有一件事,当年你爸做的确实是太过分了。
你哥哥在上六年级的时候比较调皮,有一次跑到女厕所去看女同学……
那个老师把你爸喊去,本想让家长配合老师一起对你哥进行教育。
但你爸护犊子,说你哥是被诬陷的,说那老师毁坏你哥名誉,非逼着那老师下跪道歉……
听到这里沈明和苏云美两人面面相觑,惊讶的不能自已。苏云美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苏云美接着问道。
后来那老师迫于学校的压力,下跪道歉了,但第二天那位老师就疯了,住进了精神病院。
……
无言的沉默。好半天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位老师还在吗,苏云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一阵沉默冷场之后,苏云美擦了擦眼泪,默默的问道。
应该在的吧,当年她岁数也不大……
那位老师是哪里的人呀?苏云美想更多点了解那老师。
那哪儿还记得?堂叔摆摆手道,这么多年了,在不在的也都说不准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了……
临末了,堂叔也劝苏云美……
从堂叔家出来,沈明和苏云美的心情都非常的沉重。
对这件事情沈明是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而苏云美的心情却更加复杂。
我们去医院看看那老师吧,苏云美靠在沈明的肩膀上,默默的说。
去医院?沈明反问道,谈何容易呀。
这么多年了,能一直住在医院里吗,况且去哪家医院也不知道。
咱们市里就一家精神病院,先陪我去那里找找看吧,苏云美恳求的说,好不好老公……
苏云美刚哭过,看着苏云美楚楚明媚如晨露一般晶莹闪烁的的眼神,如雨后桃花般娇艳欲滴的面孔。
沈明过不了这个美人关,别说去医院,上刀山下火海也拒绝不了。
还能说什么,去呀!
沈明心里又问候了一遍小草它母亲,自己这辈子算陷进去了。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体会苏云美曾经经承受的苦难,也没有人能够理解苏云美复杂的心情。
唯有陪伴,也只有陪伴才是对苏云美最深最深的爱。
两人来到了市里的第四医院,这第四医院就是专门收治精神方面有问题的病人的。
这些精神病人有的是真病,也有的是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挡住了心窍,才会出现精神失常。
沈明两人进入医院,经过病房。
那些附着在病体上的异界的灵体看到沈明,被吓的屁滚尿流颤颤惊惊的。以为沈明要收拾他们,为病体主持公道。
沈明知道,有果必有因,有因才有果。
这些灵体能找到这些病体,若不是因为人间的贪嗔痴三毒。
就是因为这些病体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才被纠缠的,也就懒得搭理他们的破事。
窥探天机,动人因果的事情沈明不会轻易地去做了。
问了好久,找了好多部门儿,才找到十几年前的病人档案。
真有这么一个人在这儿住过,但几年前病情稳定了下来,已经出院了。
已经出院了?苏云美迫切的问道,有详细的家庭住址吗?
有,给你拍下照吧。
接待他们的大夫倒是很通情理,找出了档案让他们拍照。
苏云美拿出手机,把病历上的地址给拍了下来。两人按着病历上的地址回到了县城去找。
县城本来就不大,地址上那个小区离苏云美她们现在的旅店也不算太远。
到了那小区里,沈明本来想直接去敲门的,但苏云美摇了摇头。
两个人在小区广场一角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许久没有说话——照片上的人显示的信息是刚刚四十七岁,但看着已经是风烛残年,白发苍苍,眼睛空洞无神……
要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苏云美又哭了,她下不了决心。
黄所长,带王老师出来转转呀……
苏云美回头,看到有人在跟一对中年夫妻打招呼。
那夫人坐在轮椅上,看着像是苏云美手里照片上的那个人。
她头发已经全部发白,但梳的还算整齐,一脸的滞纳,面无表情,双目呆滞。
那个被称黄所长的在后面推着轮椅,戴着个眼镜,背有点微驼,比那坐在轮椅上的女人,状态算是好点。
从看到那两口子出现,到看着他们进了地址上的那座单元楼,再到目送他们离开。
苏云美就一直在那长椅上坐着,她一直没有说话,沈明在旁边静静地陪着她坐着。
从夕阳西下到华灯初上,也就三两个小时,但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好久好久……
……
我饿了,苏云美说,我们去吃面吧……
……好!要不要回家我下面给你吃,沈明紧紧的搂着苏云美的腰肢半开玩笑的说道。
苏云美听出了沈明话里有话,在逗自己开心,她没有理沈明的话茬。
但把手搭在了沈明的胳膊上,往沈明身上靠了靠。
苏云美觉得累了,她觉得好累。
……
沈明知道,这一个下午苏云美经历了常人想像不到的心里路程。
承受了常人不能承受的抉择和煎熬,但她挺过来了。
沈明的眼圈也有点湿润,他为苏云美高兴。
幸亏有夜幕的掩护,沈明心想,他不想让苏云美看不到自己狼狈,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笑话自己。
沈明拉着苏云美手往小区外走去,突然苏玉美身子一歪差点儿跌倒,沈明吓了一跳:怎么样宝贝,没事儿吧?
没事儿……苏云美稳了稳神说,看把你吓得……
你老实说,到底是担心大宝贝多点还是担心我肚子里那个小宝贝多点……
……你?
沈明有点生气了。
刚才都吓死我了,你这臭婆娘还这样问,担心你,担心你……这下你满意了吧。
沈明说着把苏云美搂的紧紧的,苏云美也把沈明抱的紧紧的。
生怕一松手对方就像天边的云彩会飞走一样……
沈明明白苏云美的心情,他懂苏云美的。
好了宝贝,宝贝好了啦,我在的,我会一辈子陪着你……
沈明掰开苏云美的手,静静的轻吻着苏云美的额头。
苏云美没有说话,哭的寂静无声,早已经泪流满面……
从此以后苏云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和身边陪着自己的这个男人,了无牵挂。
……
走出小区,两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大门上能看到“电力局家属院”几个大字,前面的县名被高大的树枝遮挡着,看不清楚。
夜幕下那几个没被挡住的红色的大字‘电力局家属院’闪烁着并不好看,还有点刺眼…
……老公,我家的那座老宅还能住吗?
当然能啦!
沈明说道,但我忽然舍不得你离开我了。
我们就在北京租房子吧,再顾一个保姆,保姆贵点就贵点,我努力多赚点钱就好了……
臭屁,苏云美在沈明腰上掐了一把说道。
老娘问你,保姆是男的还是女的,上岁数的还是年轻的,会做家务吗,做饭好吃吗……
叽里咕噜的连问了一大堆,沈明听着听着觉得又后悔了。
起风了,风不大但有点凉,有点湿湿漉漉的味道。
要下雨吗老公?苏云美依着沈明的胳膊默默的问。
可能会吧,沈明说。
沈明喜欢下雨的天气,在这个繁华浮躁的世界里,只有下雨的时候,沈明才会寻找到那难得的静谧。
只有下雨,才会洗刷这人世间那些乱七八糟的脏的,乱的……
洗刷掉那些人们不愿看到的,不愿想到的,不愿回忆的东西。
风越来越大,雨点也开始落了下来。沈明两人在路边坐上了一辆迎风驶来的出租车……
帝都……沈明说。
去哪,那司机师傅脸上的表情乐开了花,这么大一个活,他不敢相信的再次确认。
帝都……沈明再次强调。
风越来越大,那出租车开的也越来越快,飞驰着将那个小区远远甩在了身后……
将苏云美家那座荒凉的小院子……
将这座风雨到来之前,夜幕笼罩下平静安宁的小县城也都远远的抛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