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巩老三,什么玩意儿!”小麦说着把身体往神童靠了靠。
“先说好,你听完可别被吓住!被吓到也不能怪我!”神童发出警告。
“等等!”小麦闭上眼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姿势动作,然后正视神童,深深地点了点头,“我好了,你来吧!”
于是,神童开始把幼年听到的故事转述给小麦。
在神童妈妈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小镇特别不安全,天刚蒙蒙黑,街上就空无一人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就算是在家里面说话也必须轻声细语,而且大人必须陪着小孩睡觉,有的父母甚至整宿整宿不敢合眼,在床边仔细守着孩子。那个时候,不管再有钱的人家,也从来不敢买肉,每顿饭都做得特别简单,尽量少放佐料,甚至有的人家每顿都只吃馒头或白米饭。而且家里面绝对不能有糖果、水果、蜂蜜之类的东西,甚至都不能用洗发露香皂,总之,只要是能散发香气的东西,坚决杜绝。
神童一边说着,把小麦胳膊抱得更紧了,小麦唯一的动作,就是时不时用左手调整一下神童双手的松紧。
因为镇子上出现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怪物:“熊家婆”!专门吃小孩子!
神童说到这儿,感觉鸡皮疙瘩从头起到了脚。小麦全身也一下子僵硬了起来,用微弱的鼻息哼出“我晓得熊家婆······”
神童扭动了一下身子,待鸡皮疙瘩褪去一大半之后,继续讲起来。
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镇子上接连有五六个小孩失踪、家长纷纷报警后,大家才开始注意这个事。那个时候都以为镇上来了人贩子,失踪的小孩已经被人贩子拐到外地去了。从早到晚随时都能碰到警察和政府的人满大街搜寻线索,看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注意到有外地来的陌生人出没,但都没有结果。
越来越多的小孩陆续失踪,一个接一个,人们都被吓坏了。白天大人也不工作了,就堵在政府和派出所门口,给他们施压,让他们尽快破案,抓住人贩子。事情越闹越大,县里成立了专案组,把附近几个镇的警力抽调过来一起办案,一个村一个村地排查,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走访,唯一的线索就是,部分失踪孩子的家里留下了爪子印,窗框上、小孩卧室的门上、床边······当时科学技术像DNA这些的都不发达,没人能搞清楚这些爪子印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是人贩子的吧。
直到有一天······一个警察发现——
熊家婆正在啃一条腿!
小麦咽了一大口唾沫,抬了抬眼镜。此时他整张脸都发青了。
“熊家婆长什么样?”
听说是人的头,一个老太婆的样子,但身体是黑熊。然后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终于找到真凶了。
警察还有胆大的男人在白天到处找熊家婆,拿枪、菜刀、棍棒、锄头什么的都有。一开始还几个人一组,后来必须得成群结队了,因为熊家婆立起来有两米多高,力大无比,已经弄死弄伤好多人了。
到了晚上,没有一个人敢出门。大家都躲在已经加固或改装好的自家房屋里面,死死守着孩子,学校也自然全部停课。
熊家婆就喜欢吃小孩子,大人她不会主动攻击,到了晚上她就挨家挨户地经过,谁家有小孩子的声音或者飘出香味,她就钻进去找。
“那个第一个发现熊家婆的警察后来怎么样了?”小麦插话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不是重点哈。”神童接着讲下去。
那段时间政府都没办法了,首先很难找,其次找到的人又不是对手,损失越来越重,死伤的人越来越多,听说消息都传到市里面去了,市政府都考虑动用军队来解决了。直到有一天,镇上来了一个自称“巩老三”的外地人,主动跑去找镇政府,说他能对付熊家婆。
政府肯定不信啊,咱们那么多人,费那么大力气都没辙,看他那邋遢穷酸的样子肯定更不行啊。
结果当天,巩老三就把一只熊掌摆到了大家面前。
熊家婆的手掌。
这下大家看到了希望,简直高兴坏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如果这个陌生的外地人真能把熊家婆除掉,那真是小镇的大救星!镇民们表示如果巩老三真能杀掉熊家婆,愿意共同筹一笔奖金来酬谢他。
可是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小麦问道:“什么事?”
神童再次被打断很是恼火,不耐烦地说:“哎呀你听我讲嘛!”
巩老三表示他不要一分钱的奖金,但提出一个条件:事成之后他要带走一个孩子,随便哪样的孩子,反正是一个孩子。
“干什么?”
他没说,但可以确认一点,那就是这个被带走的孩子与他原先的父母和小镇再也无关,而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小镇顿时炸开了锅。有人很气愤,说这样的做法和熊家婆吃小孩有什么区别;有人说,熊家婆是一直吃小孩,人家只要一个,再说也不是吃小孩;还有人说,谁知道他带走孩子去干嘛;有人反驳,又不是要带走你的孩子你着急干吗;一些没孩子的人家觉得不就一个孩子吗,给他一个呗,牺牲一小家保全千万家;而更多的人是想着看能不能跟巩老三商量一下,别要孩子了,要多少钱大家都给,是不是怕钱少啊?不会!倾家荡产都愿意出!
巩老三向大家解释:要成就一件事总要付出点代价,天上没有白掉的馅儿饼,而既然他能够凭一己之力解决熊家婆这个天大的难题,就有足够的资格提出相应的代价,筹码是握在他手上的。
他还告诉大家,出动再多人甚至军队都是徒劳的,因为熊家婆太狡猾,对大自然也太熟悉了,只要她不想现身暴露在别人面前,再怎么努力都是找不到她的。而他对熊家婆特别了解,自然也具备特别的办法对付它。
舆论开始倒向巩老三这边,毕竟人家一出手就断了熊家婆一只掌,多么有本事又多么有诚意的表现!慢慢地,大家的看法都趋向于一个共识:交出一个孩子给他吧!但交谁家的呢?既然谁都觉得可以交出一个孩子以换来小镇的太平和其他孩子的平安,那谁愿意牺牲自己的孩子呢?管不了啦,这是镇长的事,交给镇长吧,作为一镇之长,平时人影都见不到,多潇洒啊,现在该轮到他出场啦!
接下里,镇长亲自带着人出马了。对照户口本上的登记,着手物色“合适”的人家。
一开始的对象是家里不只一个孩子的,可遇到的要么是以命相博誓死不从,要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大打出手。镇长胳膊上挨了一扫把,大腿上挨了一板凳。下一轮对象是家里有还没懂事的孩子最好是婴儿的,那更不得了,当着镇长的面,有一家的孩子他妈割腕,还有一家的孩子他爸跳楼。
到后面,情况急剧恶化,好多人家只要一听说镇长快来了,赶紧把孩子藏起来,然后骗镇长说自己的孩子早就被熊家婆吃掉了。
“有本事一辈子都别出来!以后熊家婆被除掉了也休想再冒出来!什么上学啥的想都别想,再出来都是黑户!黑户!”镇长气急败坏地吼道。
针对眼下的形势,镇长专门成立了一个“安全委员会”,一帮人不干别的,就整天研究到底去给哪家人做工作容易做通。这种事情,不能采取强制手段,怕闹出人命不好收场,现在那两个自杀的家长还躺在医院呢;再说了,万一哪家横了心跑去“上面”上访,不糟了吗。
工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多日来走访谈话的结果,委员会把目标锁定在态度最容易动摇、工作最有可能被做通的三家上面——
胡口村的付老六,老婆难产死了,手里带着三岁到十三岁不等的五个孩子,家里穷得叮当响,镇长一伙人去的时候,两个孩子正在家门口的土里刨蚯蚓,说是拿来煮,作为当天的口粮。镇长答应付老六,交出一个孩子,镇里面会给一大笔丰厚的抚恤金,每个月还给他家发放金额不菲的补助,除此之外,承诺帮他把剩下的四个孩子供到高中。有工作人员提议,就交最小的那个吧,反正不懂事,以后记不得。付老六很动摇,这个诱惑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接着是麻子村的赵瘫子,高位截瘫,幸得有一手绝佳的手艺活儿,艰难地抚养着三个孩子,他老婆听说在赵瘫子瘫痪不久就到外地打工挣钱,结果再也没回来,——肯定是跑去跟别的男人了。三个孩子中,最小的只有八岁,最大的姐姐也才十五岁,快初中毕业了,成绩好得很。赵瘫子本人是死活不同意,把镇长一行人骂得狗血淋头一句话都还不上。可就是这个大姐,在工作组都已经放弃准备离开的时候偷偷找到镇长,说她愿意跟巩老三走,让镇长问问巩老三,十五岁了还算不算孩子,如果算,自己瞒着父亲都偷偷跟他走。看起来这是最好搞定的一家,一来当事人自己心甘情愿,二来小姑娘长得娇嫩水灵,年龄说小个几岁没啥问题,实在不行可以给她造一个假户口本,改改年纪就完事了。
最后是瓢舀村的李憨子,说白了就是个低能儿,看到这么大阵势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跟他说啥都一个劲地点头。不过人家虽然傻但知道来人是领导,还带着这么多人,肯定有大事。他手底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弟弟刚满六岁,介于懂事与不懂事之间,看起来傻乎乎的,整天吮着拇指头咿咿呀呀,估计是遗传他爸脑子不灵光。难办的是他十一岁的哥哥,人小鬼大的,不仅使劲在旁边跟他爸解释这帮人想把弟弟拿去给人贩子,还顶撞镇长,说他们不要脸,就知道欺负老弱病残,还说爸爸虽然听不太懂,但他这个儿子完全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死都不会让镇长他们带走自己的弟弟。整个过程,他也是从头到尾都死死抱着弟弟。
“这样的孩子怎么就没被熊家婆吃掉呢?”镇长恼羞成怒了,“实在不行,就对这家采取强制措施,李憨子不足为道,那小鬼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最后选择哪一家了?”
“哎呀你别急嘛!不要打岔好不好,思路都被你打断了!”
本来首选是赵瘫子家的大女儿,结果政府里有个人跟巩老三聊天说漏嘴了,巩老三当下表态,十五岁都是大姑娘了,不能算孩子。接着付老六也主动跑到政府找镇长,说考虑再三还是不打算把孩子送出去了,在自己家穷死饿死也比死在异地他乡强。于是,目标就只剩下李憨子家的小儿子了。
那一天是趁哥哥上山捡柴火派人去把弟弟抱走的。行动很顺利,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李憨子看到来人全副武装气势汹汹的样子被吓坏了,躲到茅房里不敢出来。
弟弟被抱到镇政府里面的招待所藏起来,把巩老三叫来过了过目。巩老三表示符合条件,非常满意,随即就去追杀熊家婆了。
第二天,巩老三浑身是血地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