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展翼飞坐在郭涵涵对面，低头拨弄着吸管，吸管又拨弄着奶茶里的珍珠和椰果。他感觉气氛很尴尬，但不知道怎么改变这个尴尬的气氛。从他进来坐下、点奶茶、喝奶茶，到现在，郭涵涵一直在专注地看书，没说一句话，全程唯一的动作就是在展翼飞坐下时把菜单推到展翼飞面前。
展翼飞实在无聊，就开始看刚借的《呼啸山庄》。他倒是不断地往下一页翻，眼睛也一直盯着书本，可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进。
当他翻得手都有点酸的时候，终于听到郭涵涵开口说话了。
“欸，你翻得那么快，有没有看进去啊！”
“没有。”
“那你一个劲地翻什么翻，声音又大，影响我！”郭涵涵气呼呼地抱怨。
“你约我来这儿，又不跟我说话。”展翼飞委屈地说。
“我是请你喝奶茶，又不负责陪你说话。”
展翼飞觉得郭涵涵说得倒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好像还很有道理。
“再说了，为什么非要我跟你说话，你难道不可以跟我说话吗？”郭涵涵说。
展翼飞觉得这句话更有道理，尴尬地笑了笑。他决定立即改正，主动找话题，当然，这也是他这段时间偶尔想到郭涵涵便立马会萦绕在心头的一个疑惑。
“你这段时间都在干嘛呀，也不来上学？”
“你不是对我闯进你的梦感兴趣吗，怎么又扯到我休学的事了，”郭涵涵把手里的书合上，放到桌面上，“前一阵儿卖眼泪，你卖了多少钱啊？”
“你也去了？”
“我正好路过，看到你那两个兄弟了。”
“哦这样啊！”
然后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你为什么休学啊？”展翼飞还是决定要主动作为打破僵局。
“呵呵，你是不是以为我犯了很大的错误，或者是被程诗艺她们欺负，怕了才不去上学的？”郭涵涵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觉得？”
展翼飞一抬头，就跟郭涵涵直勾勾的眼神撞上，他没有回避，坚持和她对视，很诚恳地反问：“不是么？”
这次是郭涵涵把眼神避开了，开始拨弄吸管，吸管插进几乎动也没动的珍珠奶茶里。她盯着奶茶表面，一边搅动吸管一边喃喃说：“当然不是！这些都算什么呀！”
郭涵涵此时此刻的神情、语气、动作，让展翼飞觉得她一下子变回了小学的那个郭涵涵，一年多以前那个和自己是好朋友的郭涵涵。才一年多，才一年多！怎么就从好朋友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呢！这一刻之前，展翼飞觉得郭涵涵很陌生，很陌生很陌生。
“那是什么？”展翼飞突然觉得理直气壮，好像一下子什么话都能对郭涵涵说出口了。
郭涵涵叹了口气，“我睡不着。”
“什么？”
“失眠，整宿整宿地失眠，每天白天睡不着，晚上也睡不着。”她说。
“怎么可能！那你不早死了！”展翼飞睁大了眼睛，觉得郭涵涵在逗他玩。
“你别开玩笑了行不，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真的！你看我黑眼圈就知道了！”她接着说，“我爸妈担心我有什么病，就不让我上学了，大医院都跑遍了，检查出来一切正常，我前几天刚从省医院检查回来，还是正常，我妈说我们省医疗水平不高，这两天正联系外省的专家呢，预约好了就抽时间过去再检查。”
“对了，我还去看了心理医生，也没检查出什么心理疾病，”郭涵涵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笑着说，“其实我觉得那心理医生就是骗钱的，啥水平也没有。”
“那到底是为什么？你这样也太吓人了，哪有人不睡觉的！”展翼飞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唉是啊，小时候有段时间也是一到晚上就睡不着，但迟了也会睡着的，不知不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而且那个时候睡不着是因为我不好好练琴，我妈总给我讲熊家婆的故事吓我，是吓得睡不着。”郭涵涵说着说着一下子抬起头，“对了，我以前有没有跟你讲过当初就是我妈带着救护车把那两兄弟接到医院抢救的？我妈还问镇长要不要顺带一起把巩老三也接到医院。”
现在在展翼飞眼里，郭涵涵的脸就是两个浓浓的黑眼圈。“我不太清楚，你好像没跟我讲过。”他说。
“好吧，”郭涵涵继续说，“反正后来听多了胆子变大了就不吓了，也没再失眠了，事实上我的睡眠质量好得很，经常倒床就秒睡，一觉睡到大天亮。”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展翼飞问。
“嗯······就是在休学的两个星期以前。”她说。
“也就是说——”展翼飞在心里算了一下，“你失眠了快两个月啦！”
郭涵涵强调：“准确地说，是五十七天。”
“没有一个晚上没失眠吗？”
“这五十七天我连一分钟都没睡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