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梦到了小时候
从街角的面包店里传来阵阵香味,那比他闻过的任何东西都要香。他太饿了,但口袋比肚子更空。
他深吸一口气,瞅准时机,把手伸到了那个婆娘的小包里。婆娘在和卖水果的讨价还价,精致的小包晃来晃去。
他摸到了好几个板子,但那婆娘的衣裙大的要死,他生怕惊动了她,那样他不但一个板子都拿不到,还会被送到金盔子那里去。
该死,关键时刻他手滑了一下,讨厌的婆娘!这下他一个板子都没拿到。
他突然闻到蓝莓,苹果,桔子的香气,那是从板车上散发的。卖甜饼的人推着车子刚刚经过这里了,他的空腹咕噜咕噜作响。
花龙神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在他万念俱灰时,他看到远处飞走的肥鸽旁,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钱币。
他屏住呼吸,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它。他又害怕别人看到它,把它捡走,即使自己是最需要它的。
会是什么呢?会是红龙币吗?那样自己一整个月都不用在发愁了。银虎币也可以,至少最近几天可以吃些黑麦面包和熏肠。
他慢慢地靠近,然后迅速地跑向它,他的影子刚刚触及鸽子,肥鸽边飞走了。
天哪!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铜板,它甚至连最不值钱的黄熊币都不算。早知道抓那只鸽子了,至少它能让我开开荤。
那苹果甜饼的味道像一个妖精,紧紧抓住他的喉咙眼,侍从一狠心。抓起铜板追了上去。
“给我三个刚出炉的蓝莓甜饼。”
老板打量着他,显然不喜欢自己身上的暗灰色破布和补丁。
“你有钱吗?”
“我用它和你换,给我一个就好,什么口味的都行。求你了。”他高高地举起那个铜板。
“这是个啥么,走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他看了看车上摆满的各式各样的甜饼,又看了看老板,他好胖啊,腿那么短,衣服又这么宽大,如果我偷走一个,他就算发现了,我也能跑掉………
只听到那老板说道
“把你的小脏手拿开,金盔子知道怎么对付你这样的小毛贼。”
他戒备地看到远处的三个金盔卫士,自己的朋友吃过他们的苦头,他不想招惹他们。
但我也许可以跑掉,也许呢。他突然抓起两个甜饼,撒腿就开跑,两条腿拼命地狂奔,他跳过滚落的那些甜饼,直直地冲向那些巷子。
他成长在这座城,但也许是降生时误了时辰,他没有生在那东边的古龙王城高地,而是这片“鼠区”。
说这里是鼠区真是不为过,这里到处都是老鼠,他住在这里,不管屋顶、马厩,只要能躺下来的地方就行。没过多久,他发现这街区的名字取得真是恰当。
第一代古龙王在登陆这片土地时,把这里的原住民都赶到了这里,他在征服之后,为功臣,贵族,勇士修筑了那片高地,“小耗子”说,那高地下埋着不少秘密。
他冲向街道,却差点儿与一匹大马相撞,马受惊了,差点没踩死他。
他看到一个高高的大汉骑在马上,两道冷箭眉透露着一股子霸气,他年龄不大,但却蓄着大胡子,整个人看上去异常强壮。
身后传来金盔子的声音,钢铁和护甲碰撞发出叮铃哐当的声音,他不打算坐以待毙,而是跑!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手竟然这么好,弹跳力可以说是超群的,他不在乎踩坏了水果铺子的屋顶,不在乎红色的瓦片被他从房上踢下去。不在乎跳下去时撞翻了买醋的车子。他只想跑掉,和以往一样。
但终究他还是被抓住了,在被带走钱,那个大汉说话了。
“等一下!你过来,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加入铜披风。”
“没听说过,我只知道银匕首和金盔子,那里管饭吗?”
“管。”
“我的弟兄们怎么办?”
“他们的身手也和你一样?”
“他们更快,更敏捷。”
“那就全部来。”
他发现两个金盔子明显不愿意,但也不敢多说话,只能默默地看着自己被带走……
世和大人教他们的第一课,就是心中要有“义”,可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不知道,什么是“义”。
漆黑的夜色传来悠长的呼唤。侍从撑起身子,下意识地握住了长剑。
钴蓝色的苍穹上没有一颗星,晚夏时节已经没有那么热,这清晨还从远处透过一丝凉意。
这个梦真长,甚至有些不像梦,他从来没有梦到过过去的回忆,如此真实,一点也不荒诞。
那是他和世和大人的当年,铜披风卫队成立之处,就是他们这些人组成的部队。
古家有三个孩子,金盔子由大儿子古世盛掌管,负责古龙城的警戒防御。银匕首由二儿子古世昌掌管,行动隐蔽。
他就是铜披风的初始成员之一,这次世和大人来古族的边关五台关,是他自己要求接任守备官的任务。
绵延低沉的声音停留在听觉的边缘。他的战士们结束了侦查,正在骑马赶回来。
随着在野外侦查的时间越长,侍从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暴躁,只怕在等下去,他就要骂人了。
他看到一个人翻身下马,漆黑的帽兜之下,厚厚的眼皮压下来,把两只眼睛压成三角形,黄鼠狼这个称号。
该死,谁让你骑马的,声音太大。他想到
“天变冷了。”黄鼠狼说
这不符合侦察兵的原则,这不是我要的,这不对,不,不应该。侍从想道。
“冻死了,我去了大半夜,连个毛都没有看到”
不,不是,我闻的到,那股气息,对,他们就在附近。
“咱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待到地老天荒,待上一千年,和你待在一起,每一秒都像一千年那么漫长。
“糟糕的食物,糟糕的环境,糟糕的……………哦!你干嘛?”
话还没说完,侍从便抽出长剑刺了过去。
月族武士咒骂着旋身,手上的黑色弯刀飞快地向侍从砍过去。他的偷袭没能成功,但是他速度之快,犹如旋风。
黄鼠狼有些呆滞,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时,那弯刀上的血犹如泼洒了的红酒,散落一地。侦察兵不穿厚重的胸甲,他的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疤。
在黄鼠狼眼中,那月族武士攻击时犹如跳舞,脚步飞快,弯刀在空中飞舞时快的像有四把刀。
侍从无法招架,他的长剑刀锋过于长,攻击时没有弯刀灵活,手上和胳膊上频频被弯刀擦伤,他能感受到刀口划过皮肤时灼热的痛。
“快跑!”侍从向黄鼠狼大喊
侍从不敢恋战,拔腿就跑,他听到了一声长口哨,那是月族武士在召唤他的马。
两条腿跑不赢四条腿,他之前听到的绵延不绝的声音越来越明显,那是一整支月族侦查队。
该死的!黄鼠狼不应该骑那该死的马,是他招来了这群大呼小叫的月族武士。
他用毕生的力气在丛林中奔跑,他越过盘错在地上的树根,在快要被追上时就抓住树干来一个急转弯,那些马的灵活性不好,转弯时闪了蹄子,连人带马一起翻倒。
东方欲晓,山后面已经能看清鱼肚白的颜色,世界渐渐苏醒,树林中原本暗黑的树叶也泛着黄,变得明亮起来。
他们二人被追的喘不过气,身后的月族武士身上画着亮闪闪的彩绘,从头到腰上全都是,有的穿着皮衣,有的穿着马甲,有的甚至什么都不穿,这或许是他们迅速如风的原因。
他们已经跑不动了,喘着粗气,靠在巨大的岩石上面,睥睨着这群渐渐围上来的武士。
他明白这些武士无人可挡,他亲眼目睹过被他们袭劫过的城市和村庄,当地的士兵想要反抗,却被刚猛的他们一个接一个的砍翻。
最恐怖的是几个月以前,铜披风接到求援任务,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大量月族武士,那些人除了弯刀还使用重锤。
只见那绑着辫子的大汉用重锤从下面向那骑士的下颚上挥去,用力过猛,直接将他的头整个打飞。鲜血从脖子上似喷泉一样飙出…
朝阳多美啊,这也许是他最后一眼看太阳了,他对这个世界既爱又恨。自己算是把“义”贯彻到底了么?世和大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做什么。
与黄鼠狼不同,他从不抱怨,冲锋陷阵总是第一个,与黄鼠狼不同,面对死亡,他没有卑躬屈膝,他相信这就是“义”。他爱着自己的“义”。
“他们的援军来了!”一个月族武士大喊道。
侍从心中的火苗顿时重新燃起,也许自己不用死了?他满怀希望地回头望去,发现空旷的山野依旧是那么的安静,只有阵阵微风刮过树叶的声音。
他怀疑地又看向另外一边,却在一刹那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那名月族武士的胡子相当的长,被绑成无数的辫子垂下,他赤**膛,皮肤因为日晒而变得通红。那些彩绘就像画在一具泥塑像上。
他手上攥着的两把弯刀正在滴血,而他的脚下横躺着五六个月族武士,伤口真是吓人,每一刀都在脖子上。
整齐的切口破开了皮肤,气管,声带,神经。连肌肉那强韧的肌腱也是整整齐齐的,好一会血才漫了上来。
那月族武士久久地注视着他们,他们惊讶地说不出来话,难道他想独占功劳,月族武士残忍,以强为尊,他想独自邀功?
侍从的喉咙因为恐惧而紧紧地绷着,说不出话来。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道
“你是桩子?”
桩子,古族打入月氏的平民间谍,以月氏的身份为掩护,进而进行情报活动的人,其中有世和的人,也有世昌和世盛的人,世盛的人最多。
“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侍从盯着他的脸许久,总于发现了他就是自己当年的兄弟,小耗子。
“天哪!自己人,我还以为死定了。”黄鼠狼高兴地叫到,上去就要抱他
谁知他反手一刀,可怜的黄鼠狼的脖子上被砍开了巨大的口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你干什么!?”侍从大叫道,警觉地握住了剑。
“放心,我要杀你便不会救你,只是除掉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回答道。
“你到底要什么?”侍从问
“我是桩子。但这次之后我就不干了,我要彻底成为月族武士。”
“为什么?你叛变了?”侍从警觉地问。
“我不想干了,这种生活我承受不来,这几年来,我一直向我的上级请求回去,可是一直都没有音讯。”
“我像他们吃饭,像他们挥刀,我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我曾经发过誓,永远不会背叛桩子,可子罗……哦不,是花龙神考验我的誓言时格外残酷。”
“我爱上了一个姑娘,她笑起来就像月亮一样美,大家都这么认为。”
“可在和你们作战时,你们的士兵,我真正效忠的那一方,他们偷袭了营地,他们奸淫了她………我………我曾以为她是我的全部……我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偷袭了营地的士兵受到嘉奖,可我的悲痛之掩埋在这洪流之下!”
“这样的生活折磨着我,可我一直记着古世和告诉我们的话,人活着是为了义。即使我的义是痛苦的,我也要坚守着它。”
“直到我卷入了一次事件,那次事件后,我发现事情并没有我所想的那么简单。”
“那次我们桩子出现了重大失误,最高级的桩子被抓了,他是世盛的人,他手上有所有下一级桩子的名单,而他们手上则有我们这些人的名字。”
“桩子是最好的演员,我们从不失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告密!古世和!一定是他。”
“他的大哥能征善战而且绝不心软。他的二哥屡建奇功又得容族族剑。他大哥在桩子里的人多,情报多,他需要干翻他大哥,就牺牲我们这些桩子。”
“世和大人有古族的族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侍从反驳道
“呼……我当年走的时候,古世和告诉我,每个人都有其应该扮演的角色,不论是否厌倦,都要一直演下去,也只能一直演下去。我大可以刚刚看着你死!但我这么做了吗?不!”
“我演不下去!我无法看着曾经的好友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他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你的死活。我们必须要自己把握我们自己的生活。”
“当你看到那些贵族高高在上,啜饮着美酒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当你在敌人的军营里待着,每一秒都在担心自己的前途时,他们为你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连个毛都看不到。我受够了!”
“告诉我,你到底要什么?别打哑迷,别讲道理,告诉我!”侍从喊到。
“我要干掉古世和。”小耗子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