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嫂子,你来趟医院好么?医院,妇产科。”他说的很急,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愣住,脑袋瞬间短路。
这……于不凡和妇产科有什么关联?现在和妇产科有关联的,又和我有关系的只有鲜橙多啊!!难道是嘟嘟!!
思绪溃散,手忙脚乱,慌乱不堪,我立马开车去了医院,要命的是竟然还在这当头不幸追尾,我的头狠狠的和方向盘来了个亲吻,头上顶了一个大包子。
所幸那是路口,又有交警在,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冯一诺。我也管不了直接把车扔给了冯一诺,和事主说了声抱歉,就直奔医院,也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找到于不凡的时候,鲜橙多正坐在医院的凳子上哭,是那种无声的哭啼,一滴一滴的泪掉下来,落在手上,而她一动不动,仿佛浑然不觉。
该是伤心到极致了,才会这样。
我心疼,看着这样的嘟嘟,比看到她自杀还来得心疼,难过。
我更自责内疚,兴许是因为我早上的错误才让她走上这步。来不及想什么,我走了上去。
“嫂子,你来了。”于不凡看到我,就迎了上来,看到我头上的伤愣了愣,指了指,满脸关心问,“你额头……”
“我没事,不小心撞到门了。”我扯谎,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嘟嘟担心我。走进嘟嘟,我问于不凡,“怎么回事?”
“我来的时候就看到嘟嘟姐在这里发呆,怕她有事又怕走上来说话唐突,就在边上等她。想着你们是好姐妹,所以打了电话给你。”于不凡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刚才那边……”他指了指妇科手术室的门,又说,“喊了嘟嘟姐的名字,她进去了,又出来,才坐在这里掉眼泪……”
手术室!!!
“你怎么不拉住她?你怎么不阻止她?那是谋杀!!”我激动,口无择拦。
鲜橙多竟然将那孩子拿了!!她该是用怎样一个心态将这孩子拿了?常说孩子是心系母亲的一块肉,就是心底那块最柔软的肉,拿掉自己的孩子,该是有多痛苦,更何况嘟嘟还是那样喜欢孩子。
“于不凡,你见死不救,你……”我说不出来,我是自觉愧疚,我是要将所有的过错强加给于不凡。
可他,和这事有什么关系?一切一切的错误,在于我。
“没有,嘟嘟姐进去不到三秒就出来,我……”于不凡急着解释,却被一边嘟嘟制止。
“够了!你们能不能让我静一静!!”鲜橙多抬起头来,双眼哭得通红。其实嘟嘟比我坚强,不是轻易掉泪的人,现在这摸样,说明这事真的令她走投无路了。
“嘟嘟,对不起……”我自责,我在她心力憔悴的当口竟顾左右而言他,竟将她忽略在一旁。
我走上去,扶住她,说,“我们先回家好不好?”先离开这里,嘟嘟情绪极不稳定,刚才在单位还闹出这样的事,她定是混乱一片,这种情况下她若真将孩子拿了,我怕她会后悔。
她显然已然没有什么力气,大约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思想挣扎上,我看到了她手上的病历卡,已经被涅得皱巴巴的不成样子,而上面的泪痕已然弄花了卡上的字眼。
是于不凡开车送的我们,嘟嘟一直没有说话,她不说,我也没有问,只是一路安静的回了家。我安顿好她,才下楼去见于不凡。
他还在,只是手上多了一袋子东西。
我疑惑,他才羞涩的笑了笑,说,“刚才得空给嫂子买的。”说着,抬手指了指我头上的包,又说,“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大哥的新娘该是最美丽的。”
我一顿,只觉得着话好生熟悉,曾经也有人说,女人在婚礼上才是最美丽的。他说,想看我最美丽的样子。
心没由来的酸涩,我强装镇定,轻笑说,“谢谢你啊,不凡。”顿了顿,我又说,“今天谢谢你了,嘟嘟,多亏了你,刚才……”
“没有关系,嘟嘟姐也是我姐姐嘛。以前她没少照顾我啊。”于不凡腼腆一笑,似想到了什么,脸红了红,又说,“那时候,在首都,多亏嫂子和嘟嘟姐照顾我。”
那时候,因为于霏凡的关系,和不凡确实接触比较多,在首都的时候,即便于霏凡不在国内,我和嘟嘟也经常和他见面。不过说照顾就不敢当了,他只是有些腼腆,白面书生似的经常被人欺负,所以有时候我会帮他出头而已。
若非说照顾,他和嘟嘟一个学校,嘟嘟还比较像些。我还记得那时候齐向华还老吃不凡的醋,说不凡像嘟嘟的男朋友。害我一度以为不凡对嘟嘟有意思,一再的劝诫他,结果人家喜欢的是嘟嘟班上的萧美人,弄得我窘态百出。
“呃呵呵……哪有的事……”想起往事,倒不免有些尴尬,我傻笑,顿觉有些手足无措。
他许是看出了点端倪,又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嫂子也好好照顾自己,别忘记吃药。”
我点头,满口答应下来,等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我又问,“不凡,你去医院做什么?病了?”
他愣了愣,才回答说,“只是小感冒……没事。”顿了顿,他似又想到了什么,问,“大哥走了之后,嫂子没有打电话给大哥吧?大哥,每天都挂着你,嫂子给大哥去个电话吧,不然我会被他烦死的。”
我愣了愣,僵笑,回说,“恩,今天谢谢你。”
可我心里知道,我不会打,我怕于霏凡,特别怕。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可心里总有那样一种强烈的恐惧心理,抵触于霏凡的声音,抵触有关他一切的信息。
晚饭的时候嘟嘟没有下来吃饭,我敲了她的门,为了她的健康,她需要食物。
她躺在床上,蒙着头,似乎要这样将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离,将所有的烦恼就这样隔离开来。
我轻轻的走了过去,唤她,“嘟嘟。吃晚饭了。”
“我不饿。”她没睡,就那样回答我,不冷不热,不生不死。
我心疼她,又说,“宝宝也要吃的呀,你这样对身子不好。”
……
这回她没有搭理我。
沉默了很久,她都没有说话。
我心疼极了,内疚感倍增,于是我抱歉道,“齐向华的事,对不起。让你在单位难堪,对不起,我……”
“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她回得有些生硬,显然有些生气。
遇到这样的事,哪个人都会生气,我理解,越加自责。
“我不知道齐向华会来找你,我以为孩子是他的,我只是想让他想明白,到底……”我辩白,我想减轻我的罪恶感,可我挑错了时候。
“王芳,这和你没有关系,你要我说几次?!”她抢白,打断,坐了起来,脸色难堪,眼依旧红红的,定定的看着我,仿佛很冷漠,很厌烦。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嘟嘟,有些转不过弯来,她一向是温柔的,从未这样冷淡的一面,即便那次大骂我也不是这样的表情,我仿佛被厌弃了,只觉得失落。
我笑,想缓和一下气氛,开起了黄段子,猥琐说,“啊哟,宝宝要和我有关系,那天下男人都要自杀去啦。有我祸害女人就行啦,哈哈……”
我蹭了过去,又嘻皮笑脸的说,“到时候一宣扬,宝宝的亲生爸爸估计会把我大卸八块了。嘿嘿。”
“芳子,我很烦,我求你了好不好,别再烦我。齐向华的事我不怪你,请你不要烦我,ok?!”鲜橙多从未有过的冷漠,深深的伤到了我。
我莫名的心烦意乱,火大起来,质问,“先涔都!!我们还是姐妹么?你有事,我能当没看见吗?你被人欺负我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我说得激动,声音也极大,可我没有想到,鲜橙多还要比我激动,声音还要比我大,她没等我说完,就抢白嚷道,“就是因为你看见了,就是因为你的帮忙才让我处于这个境地不是么?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干嘛要去找齐向华,你干嘛要告诉他我有了孩子,我有了孩子是件很光彩的事吗?你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意味着什么?!不是意外,不是惊喜,是耻辱!!他是我出轨的见证,是我人生的污点,你什么都不懂!!”
我被她的话震到了。出轨的见证?污点?耻辱?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忽然联想起电梯里那两个女人的话,我震惊,难道那孩子真的杨子的?!
“你和你们少东家真的……”我不敢相信,话到喉间再卡不出来。
鲜橙多眼里布满了失望,就那样定定的看着我,而后绝望,我笑,那样凄冷,问我,“王芳,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你对我的了解就是这样?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靠着少东家爬上总编的位置?王芳,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主观,能不能用你的脑袋好好想一回,能不能不要这样主观判断,定人死罪!!”
“我……”不是的,我不是这样认定,我只是想弄明白,我只是不确定。
可她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她直接骂了回来,说,“你什么?这样的事还少么?于霏凡是这样,三莫也是这样,现在轮到我了,你能不能别再这样一厢情愿下去,我受够了!!”
她似在发泄,那声“受够了”声音那样大,仿佛是嘶吼出来的。
我担心她,可我知道这时候我说什么都不能安慰她,她也听不见去,而我被她那些话也弄得思绪混乱,心内乱成麻。
她说,我老主观判断就定人死罪,她说我对于霏凡是这样,对三莫也是这样,甚至对她也是这样。
我乱,我苦痛,因为我知道,她说对了一大半。
我是按着主观意识,判定了于霏凡死罪,判定了三莫死罪。
那时候听到他结了婚,我就失去了理智,我不听他解释,我完全不考虑他以往的人品,不考虑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就那样决绝的和他分手,分了手后即便心里对他还有感觉,我依旧因为主观觉得他是始乱终弃的贱人而频频数落他,唾弃他,对他给我的关心和帮助视若无睹,才会让他痛苦了五年,现在弄成这个样子。
而三莫也是,我一开始就认定他是牛郎,所以纠结他是为了钱和我在一起,听到他作弄我,我就觉得他二世主就为了玩我,从没有给他机会解释,等到真伤了他,才发现也将自己伤得那样重……
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在走出门口的刹那,鲜橙多突然说,“孩子,是那夜荒唐有的。他根本不该来……不该……”她说得极痛苦,甚是纠结,就那样轻轻的叹出了口,仿佛是自言自语,仿佛在对我说。
一时惊住,虽是早想到可能是,可听到了还是不免惊住。
真是四白的。看她这样子,大约四白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这个孩子。
我忽然很明白鲜橙多的痛苦,明白她内心的挣扎,明白她的苦恼,明白她的一切。
在生活一团乱的时候,忽然多出一个孩子来,本该是那样期盼的孩子,却被告知是因为一夜荒唐而种下的恶果,是没有爱情为基础,是孩子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都不清楚的人,那种失败的苦恼我明白,那种怕让人知道却被人知道了的尴尬我也明白,那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苦楚我也明白。
我转身,心内酸楚翻滚,为她也为自己,说,“嘟嘟,我没有觉得你是那种女人,我只是希望你好,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稀里糊涂,然后到了最后来后悔……孩子是四白的,他也该有权力知道,不论要还是不要,至少也和他有关系。”顿了顿,我又说,“饭煮好了,放在桌子上,多少吃点,健康才重要。”
“芳子,对不起……”她抬头看我,姐妹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吼过了,哭过了,也就没什么了,顿了顿,她又笑了笑,说,“谢谢……”
“姐妹之间不需要谢谢,一个眼神就够了。”我那样说,也忍不住挂上微笑,而后,我有戏谑说,“对不起和谢谢一起说可是病句,你科班出身,也犯这么大的错误,找打!”
她哧一声笑出来,眼眸放光,那是久违的温暖。
可我却笑不出来,因为我发现,他无时不在,处处会影响我,处处在改变我。
收拾心情,我忍不住走进了他的房间。
他走后,我就没来过,我是怕来,怕忘不掉,怕触景伤情。
可那样努力又怎样,他还是一直存在着,存在于我心底自认为看不见的地方,我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推开房间,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看着有棱有角的床,看着房间里每一件熟悉的东西,只觉眼酸湿热,而看到房间梳妆台上那只熟悉的鞋盒时,我的眼立刻被一层水雾所笼罩,那只印着香奈儿loge的鞋盒,它为什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