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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回到过去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形成一个奇怪的规矩,法相寺每月农历十五都会让一些和尚来帮孤儿院打扫一次卫生,并在离开时念一段经。每当法显来孤儿院时,他总会特意走到远离人群的瑶光身边和她讲讲话并且每次都会给她带一两块善男信女施舍的素糕饼给瑶光。瑶光从那时就感到,在别人眼里清灯古佛的寺院是世间唯一有些许温暖的所在。她甚至有想过和法显一样,也去庙里出家的愿望,只是因为那时年纪太小,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实现的想法。

自从她开始上学,和法显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在瑶光和老妖婆搬到一起后,老妖婆禁止她再去法相寺,她就更难再和法显见面。后来听说,法显去了印度的那烂陀寺修行。瑶光上高二时,再次见到法显时他已经从印度留学归来,成了法相寺的住持。

两个童年的朋友这时都已经成年,彼此虽心念当初的旧谊,每当见面都会彼此招呼,但身份环境已经不同,不便再在一处久坐长谈。

那天法显又见瑶光来法相寺就上前招呼。瑶光连续几天被恐惧折磨,根本没有合过眼,眼睛密布血丝,两个的青色眼袋就象两个黑色的月亮挂在脸上,头发也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变的干黄纷乱,整个人憔悴异常。听到法显的招呼,瑶光勉强笑了一下,就跨入前殿,走在佛龛前,刚要跪下,就感到浑身一软,晕倒在殿里释迦牟尼面前。法显赶紧吩咐庙里的小和尚把瑶光抬到自己平时修行打坐的配殿。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瑶光在一阵古筝声中慢慢睁开了眼睛。她向四周看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毡子上,禅堂除了自己就是面前佛龛上的垂目微笑的观音大士。屋内印度佛香燃出的清烟,缭绕在配殿中,在古筝的清脆悠扬的旋律伴随下好像是飞天在空中飘舞的长袖,宽衣在空气中飘舞。屋外一只蛐蛐的鸣叫声不时传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安详充斥这瑶光的内心,困扰她很多天的恐怖不安,消失的无影无踪。

瑶光恢复了正常的思考,感到自己这时躺在地上,对观音太不尊敬,就赶忙起身把毡子收好。这时配殿外的古筝停下,接着法显走进来。

“阿弥陀佛,瑶施主,你醒了,善哉,善哉。”

瑶光赶紧回礼。

瑶光记得进法相寺的时候天还亮着,现在已经是夜里了,就不好意思的说:“大师,我太困了,一下就睡到晚上,我现在就走。”

法显微微一笑:“瑶瑶,不必如此着急。我有事问你。”现在四周并无旁人,法显又用儿时的称呼开始和瑶光对话。面对儿时的伙伴法显嘴里叫出的“瑶瑶”,让瑶光不禁想起寂寞童年那仅有的温暖,本来稍显生疏的感觉,又恢复了当初的亲切。瑶光说:“法显,真对不起,很久没有来寺里,一来就待到这么晚,真不应该。”

“瑶瑶,你都在禅堂里睡了三天,现在感觉好点么?”

“什么?三天?”瑶光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在配殿里睡了三天。她自从那夜受了惊吓后,恐怖的景象就一刻不停的在她脑中徘徊。没想到一进寺院那些不停撕咬她的梦魇就没有再来,安安稳稳一睡就是三天。

“都这么长时间了?我可能是太困了。”瑶光说。

“瑶瑶,一进寺院我就发现你有些异样。发生什么了,可以讲讲吗?”法显关切的问。

“我记不清楚了。”

瑶光讲到这里,叙述又陷入了中断。她始终没有鼓起勇气去回忆那可怕的一幕。

潭星知道瑶光心里正做着最后的挣扎没有去催促她,站起身为她泡了杯茉莉花茶递送过来。瑶光双手捧起茶杯,从窗外射进的月光照着杯中腾起的袅袅清烟,又将她带回到法相寺那个夜晚。

“瑶瑶,你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和前些天孤儿院发生的惨案有关么?”法显问。

被法显这么一问,瑶光身体抖了一下。那些日子在孤儿院发生的惨案不仅震动了省里,甚至已经惊动了北京。就在瑶光走进法相寺的当天,国家安全局还派人员去孤儿院调查此事。

“瑶瑶,我知道你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那里是你最初的家。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肯定会很难受。事情都发生了,你也别太难过,这都是业障,一切都有定数,我已经安排寺里的僧人,去为那些亡魂做了法事,他们的灵魂会有好的归宿的。”

瑶光默默的点点头,说:“谢谢你,法显。他们都是些无辜的人,他们还那么小,都是孤儿,还没有长大就……”

法显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佛祖会接收这些孩子的。”

瑶光突然问道:“法显,刚才阵琴声真好听。我好象在刚才睡眠时一直听到这曲子。那些在我脑中生了根的可怕景象,任我怎么做也赶不走,想睡也睡不着,来庙里前,我都又十多天没有合过眼了,多亏这曲子帮我赶走了那些恶魔,这让我睡了一个好觉。”

法显从瑶光的话中听到些异样,就问道:“瑶瑶,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情形?说出来会解脱的。”

瑶光还在犹豫。法显说:“三天前国家安全局的人到庙里询问过情况,从他们的话里我知道,他们对这桩惨案已经定性为团体精神躁狂引发的恶性自杀事件。可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事情发生当天夜里,我的琴弦断了9次。每断一次,我都看见西方的天空有道惨绿的光芒闪现,这种光是地狱裂口时才会现出的‘绿阴’。瑶瑶你当时是不是在现场,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是在现场,看见,一只大猴子……”瑶光停了一下,转身又跪到观音菩萨面前,希望从高高在上的观音那里得到些勇气,接着说道:“和几个小孩在血地里跑,在咬人……”

说到这里瑶光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脸色也变得惨白,冷汗就好像是海绵里的水被什么用力挤着从她头上流出,瞬间就汇集成一股股水流的从额头滴落在她跪着的蒲团上。

“不行了,法显,我讲不下去!”瑶光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颤着声说道。“我看见老妖婆在吃,在吃……”这时瑶光的精神似乎已经失去了控制,她又想制止住自己的回忆,又身不由己的再次被恐惧拖着走回那夜的恐惧之中。

法显也没有料到瑶光有如此剧烈的反应,知道她看见的事情绝非常人能承受的恐怖情形,担心硬逼迫瑶光回想,会让她陷入不可自拔的险境,永远不能回归正常,就赶紧诵起佛号,把已经落入深渊的瑶光拉了回来。

“阿弥陀佛,瑶瑶,现在还不是你回忆这个是事情的时候。”法显见瑶光的眼神有了些神,就对她说。

“可是,法显,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能睡觉,不敢闭眼,害怕黑夜,害怕黑色,现在上课我连黑板都不敢看,总怕黑色里躲藏着的那些东西突然跑出来。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人可以和我一起面对。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想出家!只有在寺庙里,在佛前我才能有片刻的安宁。”

“这个……”法显想了一下说道:“瑶瑶,你刚才不是讲你听到琴声那些梦魇就被赶走了吗?”

“是啊,那琴声真好,是什么曲子,怎么以前没有在庙里听过?”

“那是古筝曲‘云水禅心’,去年我去五台山参加‘盂兰盆会’,在万舍庵听到传灯师太在弹此曲,心有所感,特意请她将这一古曲传于了我。”

“可是,法显,我记得你并不会弹琴,怎么如今竟能弹出这样的禅意无尽的乐曲来?”

“这就是佛法的神巧了。我本对音律一窍不通,别说是弹古筝,就连最普通的笛子也从来没有吹响过。可是那天我听到了‘云水禅心’,就觉得这曲子非常熟悉,好像是前世弹奏过。求传灯师太教我。传灯师太却说,声色都是乱心的业障,佛家子弟不应该学这样的细枝末技,而该多用心在苦修佛经,宣讲佛法上。”

“这古曲不是传灯师太自己弹的吗,她可以学‘细枝末技’,怎么就不让你学?真没有道理!”瑶光有些不解。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问师太其中的缘由。师太说:‘此曲本是禅宗始祖惠能法师梦中所得,他从小家贫,未学过任何乐器,一日梦到此曲,醒来就让徒弟找来筝,信手就弹出了这《云水禅心》。徒弟们都感觉此曲正和禅道本意,就要记下曲谱。但惠能却不要他们这么做,他讲所谓佛乐,均自心流出,天然而成,一旦固着于文字,就失去了它的本意,再怎么弹都失去了原有的意味,不但修不了心,反成了乱心的腥搔之物。’”

“可是没有乐谱,这曲子师太是怎么学会的呢?”

“问得好。当时,惠能法师告诉徒弟,曲谱不用留下,只需将曲名‘云水禅心’记下。与此曲有缘之人,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任他是乐中高手,还是田间农人,只要手边有琴都会信手弹出此曲。师太就是在听到这个曲名后,未有任何人教,就自然了悟了此曲。”

“法显,这么说你也是这样,没有人教,你自然会弹了?”瑶光好奇的问。

“是啊,当我坐在师太的古筝前,双手一上琴弦曲子就自然出来了。师太讲,丝竹本是乱性之音,唯有这‘云水禅心’除外,它自弹奏人心出,不必用心去学,心自然不会乱。相反此曲暗合禅意,会心此曲之人常常弹奏反倒会增加修为,起到静心驱魔的功效。”

瑶光越听越感到神奇,就说:“法显,可以让我试试么?”

“呵呵,这正是我的意思,瑶瑶在你尚未知道‘云水禅心’之时,它为你户体驱魔,你定然也和它有不解之缘。”

法显把放在门外的古筝拿进配殿放地上。

瑶光有些激动,更多的是不安,不知自己是否也有法显所说的佛缘。坐在筝前,瑶光犹豫了,它不敢将手放到琴弦上,担心唯一能救自己脱离苦海的《云水禅心》不能在自己的指尖滑出。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如果不行,她该怎么办?难道就真的出家么,真要伴着寺院内尊尊佛像度过一生么?瑶光犹疑了。

瑶光迟迟不肯动手弹琴。法显站在瑶光身旁边,双眼直视着古筝,等瑶光弹琴。忽然本来平静祥和的脸上渐渐显出些奇异的表情,他看到古筝当中的一根琴弦微微一动。法显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很快又有几根琴弦开始抖动,继而古琴弦忽然发出一声脆音。古琴在没有人弹奏的情况下开始了演奏!瑶光心中《云水禅心》的旋律在她尚未动手之前,就已拨动了琴弦。

瑶光对这时发生情况浑然不觉,双眼紧盯着古琴一动不动。在她身旁的法显先是一惊,继而又恢复了平静。古曲完毕,瑶光眼皮动一闪,长长出了口气,好像刚刚小心翼翼的完成一项工作,她刚回过神来,就慌忙问道:“法显,这是怎么回事?这琴怎么会自己响起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瑶瑶佛缘极佳,驱怖古曲就在你你心中。”法显说。

“是吗?刚才的琴声是我弹出来的么?我只是看着琴弦,它怎么就动了起来?”瑶光自己并不相信刚才的一幕。

“《云水禅心》既已奏出,何必去问是谁拨动了琴弦?”

瑶光听了法显的话,虽然不甚明白,但似也有所悟,就不再问下去。

“瑶瑶,现在你的感觉怎么样?那些魔怪还在么?”

瑶光静心凝神,过了一会惊奇的说道:“没有了,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害怕了!”

“阿弥陀佛,感谢佛祖帮你暂时脱离的苦境。”

“法显你说什么?暂时?”

“对,是暂时。你看到和听到的那些恐怖,那些世间百态,欢喜悲伤,爱恨情仇,不过都是些幻想。心中有,这些业障自然会来搅扰你。心中无,它们自也无法动你。你痛苦不堪,只因你业障重重,常人难及,而你胸中又有极强的佛心禅意,所以你又可以奏出佛乐。你现在只是依靠这佛乐暂时压制住了心魔,要想彻底摆脱,必须……”法显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必须什么?是必须出家么?”瑶光按自己的逻辑说。

“不。你必须重新回到你看到的恐怖之中,再次面对那一切,只有这样你才能认清你的恐怖、忧虑、不安究竟来自哪里,你感到恐惧的究竟是眼前的恐怖,还是隐藏在你心中的魔障,只有这样才能根除你的恐惧。”

“我不,我害怕那种感觉。你说了我是暂时把恐惧压制下去,不代表我不害怕,我真没有勇气再回到那个场景。我不要在去回忆。”

“不是让你再去回忆,而是你要重新经历一次。”

“什么?重新经历?怎么可能,难道时间会倒流么?”

“时间是不会倒流,但你可以在梦中重新经历一次。”

“梦中?我不,我害怕。不管是现实还是虚幻,我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一切,我再不回去!”

“瑶瑶,你一定要回去,你回去时不会是一个人,会有人和你一起去的。”

“你要和我一起进入我的梦?”

“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

“不是你,是谁?除了你,我再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这个人不但会和你帮你破除这段魔障,还会陪你走更长的一段路,之后……我说得太多了。现在我就传授你密宗的‘欢喜归梦’大法,并教你一段咒语,当机缘到时,你只需行大法并口诵咒语,就会回到那天的场景。”

法显说完,就坐盘腿坐在瑶光对面的蒲团上,用和尚唱经调子向瑶光秘授‘欢喜归梦’大法。

瑶光听着听着,就感到脸上发烧,身体有种特别的反应。她本不想再听下去,可是法显一脸郑重甚至可以讲是法相庄严,一种神秘而神圣的气息很快就把瑶光不堪的念头挤出了身体。讲完大法实际操作的过程,法显有教会了瑶光进入梦境的“金刚上师咒”。

讲完这些,瑶光的思绪又回到了明王大厦内自己的办公室之中,她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潭星。

“瑶瑶,看我干什么?”潭星被瑶光看得有点不知所措。

瑶光依旧看着潭星,没有讲话。

“难道是我?”

瑶光点点头,说:“我已经找到了法显讲的那个可以陪我一起重回梦境的人。就是你。”

潭星本来是在听一个传奇的故事,根本没有想到在自己竟然会被卷入这场离奇之中。他自己很少做梦,就是有梦,也都是些普普通通的梦,转眼就忘,而现在却要进入另一个人的梦中,何况这梦已经被瑶光说得恐怖万分。潭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瑶光一提出这个要求,他就有种恍惚的感觉,面对办公室内漆黑他不知身处何地,难道这本身就是一场梦么?窗外摩天大楼的霓虹闪烁的灯光这时变得朦胧而不真实,就像是海市蜃楼般模糊的波动着。

“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花……”潭星的手机响起来。一种久违的世俗的亲切扑面而来,潭星一下子又来回了现实。他赶紧掏出手机:“喂,哦,陶铢啊,事情怎么样……什么?一件都没有?别着急……别和他们吵了,你一个人在那边不安全。现在赶紧回来……有我呢,真的,别担心,不是还有两天才交货吗,你回来一起想办法……好,好,路上开慢点。好,回来直接到神鼓公司找我……对,我不走,肯定在这里……好,好,再会。”

等潭星收好电话,瑶光问他发生什么了。

潭星说:“是我朋友,陶铢,他遇到点麻烦。”

“我能帮什么忙么?”瑶光问。

“不知道,到现在为止你还帮不上,等需要的时候,我告诉你。”

“那现呢?”瑶光问。

“现在?当然是和你同游梦呢。”潭星经过刚才一段插曲,又从现实的生活中获得了一种生机勃勃的活力。

“那就开始吧!”瑶光说。

“等一下,我有个问题。”潭星好像想起什么来。

“怎么,你害怕了?”瑶光问。

“瑶瑶,你不是说你的梦里有很多可怕的怪物吗。我想带把防身的武器,要真遇到危险也可以抵抗一下。”说完潭星从沙发底下摸出他的小狗腿弯刀。

瑶光看潭星从沙发下拿出把奇怪的刀,就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藏的?”

潭星说:“下午我进办公室时,你背着我看相片。我怕吓到你,就把刀藏在了沙发下面。只把咖啡放在了茶几上。”

“你怎么平时随身带这么长一把刀,这可是管制刀具,平时带在身上是违法的。”

潭星大略想瑶光讲了一下的刀的来龙去脉。

“哦,这样啊,以后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带在身上,太不安全了。”瑶光先嘱咐了潭星,就接着说道:“不过今天这么巧,你把宝刀带在身上,看来上天也要帮我了。好了,从现在到入梦前你要完全听从我的安排,我怎么做,你也怎么做。不准大惊小怪,不准在未得到我容许前靠近我。明白了么?”

瑶光严肃的声音中微微透出些羞涩,这是一种潭星重未见过的奇怪音调,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已经被要经历的冒险搞的莫名激动。

“明白了吗?”瑶光又追问道。

“明白。”

接下来在潭星眼前发生的事情,让他难以置信。

瑶光脱了外衣。潭星也脱了外衣。瑶光脱了内衣。潭星脱了背心,他已经是赤着上身了。接着瑶光毫不掩饰的把手弯到背上,解开后面的扣子。潭星感到一阵热血腾的冲到了头上。

潭星浑身开始发热,强忍着欲望,跟着也把自己的衣服脱掉。潭星不敢看瑶光的身体,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没得到容许就去抱瑶光。他只好就不断找着借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要回到瑶光的梦中,肯定是要在睡觉的时候才行。要睡觉就要先脱衣服。办公室的地毯还挺厚,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子,睡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冷。也许该先打开空调。下午瑶光才谈安装监视设备的事情,现在办公室应该还没有安装摄像头……”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具完美的青春躯体展现在了潭星面前!

那神奇咖啡所带给潭星带来无尽能量,让他不但不知疲倦,而且充沛的精力好像是正待喷出的岩浆正在炽热的沸腾。他看了看瑶光,瑶光也正看着他。在夜色中,潭星分辨不出瑶光的脸色,但他分明听到瑶光身体内的血液也在急速的奔流,而她那肌肤也因亢奋而激动得微微颤动,颤抖的声音好像是在寻找共鸣似的或快或慢的不断的变化着频率。

瑶光鼓励似的向潭星点点头。人身上的衣服有种奇妙的作用,虽然很多时候它的面积不超过十平方厘米,重量不过十多克,可是它正是封住欲望魔瓶的牢固的封印。当去除了身上最后一块布料,潭星忘记了瑶光的警告。他开始急速的喘着气,迫不及待的向瑶光扑去。潭星的表现一切都在瑶光的意料之中,只见她轻盈的向后一跳,小狗腿弯刀忽然出现在她的手中,直指着潭星。

潭星身体迅速的向右一动,避开刀尖,又要冲向瑶光。瑶光动作也飞快,手中的刀也随着潭星身体移动,继续指着他的胸口。潭星连续试了几次,都无法冲倒瑶光面前,体内的欲望之火烧得他难以忍耐,就发起狠来,他知道瑶光是不会伤害他,就干脆迎着刀向前一纵要去抱瑶光。瑶光没有想到男人竟然会在本能欲望的操纵下不顾生死,一愣神间,刀尖已经插进潭星的左胸。潭星疼的一机灵,电光火石间小狗腿弯刀以无声之力削断钢管的情形在他脑中一闪,欲望之火瞬间就被弯刀穿身而过的画面浇得没有了一点火星。潭星猛然停住,低头看时,只见刀尖已插入身体有2厘米。

“潭星!”瑶光一声音惊呼,手一软刀掉落在地上,心疼的扑到潭星面前看伤口。这时潭星和瑶光两人已平静下来,方才凶险异常的情况,让他们两人都得到了及时有效的遏制。他们并不知道正是这一刀,让他们跨过了行密宗“欢喜归梦”大法第一道,也是最凶险的一道门槛。“欢喜归梦”大法,脱胎于密宗的本尊神“欢喜佛”的男女双修之法。这种男女双修的佛家修炼在中土十分罕见,即使是在雪域高原西藏,密宗的发源地,修炼此法门的喇嘛也寥寥无几。男女双修之法,修炼时需男女无遮拦地正面互抱同修,其功法目的为,阴阳贯通,合二为一,修直中脉,直达佛位。常修此法,可使修行者对****渐渐习以为常,欲念之心自然消除,这正符合了佛教教义中“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的基本教义。而男女双修,正是利用“空色双运”产生的悟空性,达到“以欲制欲”猛进成佛的目的。这种男女同修之法太过凶险,非意志坚强之人不可修行。在修炼中无论那方,动了丝毫的邪淫念头,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中。

法显教瑶光的这套“欢喜归梦”大法正是借身体交接,使精神高度融合,以达到不分彼此互游梦境。

小狗腿弯刀的尖极薄,潭星的伤口上只现出一道血线。瑶光看着伤口有些不忍,可手边没有可以用于消毒的物品,为了防止发炎,她就用舌尖帮潭星把血迹轻轻的舔去,然后抬头问:“疼么?”

潭星摇摇头。

瑶光知道现在不是相互表达关心的时候,就没有再讲话。她走到桌边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欢喜佛的画像,用手电照着让潭星看。潭星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了瑶光的意思,就和瑶光模仿着欢喜佛的姿势一手拿刀的抱在一起,接着就跟着瑶光反复唱颂接引梦的金刚上师咒:“唵阿畔班杂咕噜叭嘛悉地畔。”

随着金刚上师咒的反复唱颂,潭星感到全部精神集中于小腹丹田内,且越集越满,越集越热,很快就憋涨难耐。对面的瑶光也是如此,不过她的丹田内却是一股寒冰之气在集聚,随着寒气越集越重,尽管她与潭星身体相贴,但仍不住的打着冷战。就在两人一个似乎要被烤焦,一个却要被冻僵之时,瑶光眉间的万字,蓝光一闪,两人体内没有出路的真气,忽然找到出口似的一泄而出,在二人的相贴的小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气体球。小球很快就被来自潭星和瑶光体内充沛的阴阳之气鼓越大,先是笼罩二人的腹部,逐渐罩住了两人的全部身体。

潭星和瑶光的身体在真气形成的球内,离开了地面,半悬在距离地面1米高的地方,并且开始毫无方向性的旋转,一会水平旋转,一会侧转,一会有倒转。两个人就好像被仍进了滚筒洗衣机内,瞬间就被转的失去了方向感。两人唱颂的咒语,已经不由他们自己控制,就像着魔一般越念越快,这种万向旋转很快进入了某种疯狂的高速旋转状态……

被无名力量旋转的潭星,忽的感到身体一震,砰的摔在地上。潭星暗想:完了,没成功。他赶紧睁开眼睛,想去找瑶光,可是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瑶瑶,瑶瑶。”潭星的呼喊没有一点回音。潭星用手支地,想要站起来,忽然感觉不对,地上并不是柔软的地毯,而是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这时潭星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房间的黑暗,四周的景象也渐渐清晰起来。他发现这里并不是瑶光的办公室,而是身处一个体育馆内,从四周黑色的阴影里可以分辨出有双杠,单杠,鞍马,吊环等体育设施,而自己正站在凌乱堆放的杠铃片中。“难道我已经在梦里了?”潭星不敢相信,他也象其他不知身处何境中的人一样,掐了掐自己,感觉还是蛮疼。潭星想:这梦真是奇怪,怎么和真的一样。

潭星稳了下神,又开始找瑶光,“瑶瑶,瑶瑶,你在哪里?”没有人回答。潭星用耳朵体育馆内收索了一遍,没有找到瑶光的声音。

忽然一阵铃声从屋外传来,这铃声潭星曾经很熟悉,这是学校特有的铃声。潭星寻声,来到门边,轻轻一推,从门缝往外张望。只见对面的两层高的建筑内灯火通明,一群群学生,正蜂拥着从教室里涌出。学校?怎么会在学校?对了,瑶光说过恐怖的事情发生在高中时代,这里就应该是她上中学的地方。

潭星赶紧把耳朵对准对面的教学楼,开始收索瑶光的声音。也不知道是由于学生人太多,还是由于潭星没有无法定位瑶光具体的位置,潭星仔细找了半天仍没有瑶光的一点声响。

很快校园里的喧闹的声音就随着学生们离开,渐渐又恢复了平静。教室的灯光也陆陆续续关了,大约十分钟后,只剩下二楼一个教室灯仍亮着,潭星集中听力对准这间教室听起来。“哗”一声书页翻动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是钢笔下纸张上沙沙的书写的声音。潭星又仔细听,这时他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微微的喘息声。是瑶光么?潭星不敢确信,这声音少了些圆润的妩媚,多了些青涩,虽然和瑶光的声音有点类似,可又不完全像。

潭星决定过去看看。体育馆的门被拇指粗的链条锁锁着,但对于手持宝刀的潭星而言并不是什么障碍,弯刀只轻轻一切,链条就哗啦一声的断成两截。潭星刚要推门而出,忽的想起入梦前自己并没有穿衣服,可奇怪的是低头看时,却见自己全身被包裹在一件紧身的黑色皮衣内。这皮衣就如游泳运动员穿的那种鲨鱼皮游泳服,除了头部,手脚外,整个身体都被弹性极好的皮料紧紧包裹。后来潭星才知道这套梦中得来衣服的面料并不是鲨鱼皮,而是小黑犀牛皮。而他的朋友陶铢也正是靠这套衣服鬼斧神工的设计,赚到更大的一大笔钱。这是后话,暂且放下不说。

潭星提着刀,捏手捏脚的从体育馆出来向教学楼唯一亮着灯的教室走去。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来到教室的后门,透过门上的窗户向里张望。只见空荡荡的教室里果然有一个女孩子,正坐在教室最后的一排的角落里低头写着什么,小小的身体前的书桌上落着高有一尺的各种课本和参考书。看着这副熟悉的景象,潭星也好像回到了自己的中学时代,感到很亲切。从侧面看这女孩子脸颊稍显消瘦,可是从整个轮廓看就是瑶光。

潭星不禁叫道:“瑶瑶,瑶瑶,我来了。”

女孩子似乎正沉浸在书本中没有听道喊声,依旧埋头写着。潭星绕到前门,推门就进了教室,提高了嗓门又叫道:“瑶瑶,别写了,我来了。”

女孩子被叫声惊了一下,抬起头向门口看过来。

“啊!”女孩子轻声惊呼了一声,“你是谁?”

“我是潭星啊,不认识了?”

“潭星?我不认识你。”女孩子显得很慌张向教室里扫了一圈,见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害怕的大叫起来:“不要过来,我要喊人了。”

“瑶瑶,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潭星啊,我们是一起回到梦中的。怎么刚才的事情你忘记了?”

女孩子看着潭星一身黑衣,手里又提着长刀,更加胆怯的盯着眼前的怪人,嚷着:“我不认识你,你快出去!”

潭星感到奇怪,明明两个人商量好的要到梦里和瑶光共同经历她遇到的恐怖事件,怎么当真的来了,瑶光却好像什么都忘记了。怎么才能唤醒她的记忆呢,潭星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我们认识的,你叫秦瑶光。你胸前挂有个玉兰花的项链。”潭星忽然想起两人入梦时瑶光胸口仍挂着徐影送她的玉石项链。

“我没有项链。”女孩子边说,边把手放到颈下,还没有说完,她的手停下来,真的从衣领里掏出只玉石兰花。“这,这是什么?”女孩子搞不明白怎么这个陌生知道自己。

潭星见真的说对了,脑子里又浮现出瑶光以前跟他讲得一些事情。“我还知道你和一个老太婆住在一起。老太婆让她做的小傀儡咬你,那些小傀儡咬了你以后就变成了石头。对么?”

女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老太婆和自己住在一起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老太婆让傀儡咬她的事情她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个怪模怪样的人怎么连这样的秘密都知道。难道他真和我有什么关系?

女孩子没有回答潭星的话,但情绪已经不象方才那样不安。她仔细的打量起教室门口这个人,心里暗说,这个人除了衣着有些古怪,手里提着刀外,长得倒也斯文,似乎没有什么邪恶之气。

“关门了,关门了,没有出来的同学赶快出来啦!“教学楼下的传来校工的声音。

“没时间了。瑶瑶,别怕,我是来和你一起经历梦境的,一会你回家时会遇到很恐怖的事情。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的。“潭星有些焦急的说。

女孩子仍不说话,潭星已经听到校工上楼的声音,他不想被其他人看见免得惹出麻烦,就说道:“瑶瑶,我到校门口等你。”说完,潭星一个鹞子翻身从二楼的走廊上跳到楼下,着地时就势一滚,把向下的冲击力泄掉。潭星并没有站起身,而是单膝盖跪地,右手握刀,机警的眼睛迅速的向四周一扫,见没有什么危险,这才猫腰站起,踮着脚尖贴着墙边无声无息的跑到校门口,躲在一处阴影中。

潭星蹲在黑影中,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系列的动作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平时能达到的极限。别说什么鹞子翻身和就地一滚,他知道自己连最基本的鲤鱼打挺这样的动作完成起来都很费力,怎么刚才自己的行动忽得就变如此迅捷熟练,就和看过的功夫片中武功高强的夜行人一样。难到这真是在梦中?自己的想象都成了现实?潭星又不自觉的掐掐自己,还是很疼。

“秦瑶光怎么又是你?赶快走啦。”教学楼里传来校工不满的声音。

“马上走。”这是瑶光的声音。又一会,一阵噔噔的小皮鞋踏地的声音响起,瑶光出来了。

潭星正在想女孩子出来时该怎么让她相信自己时,忽然见一条黑影鬼鬼祟祟贴着墙走到另一侧校门的阴影里。潭星赶紧把头低下,他身上的黑犀牛皮夜行服和手中黝黑的弯刀都在夜色中都成了最好的保护色,他现在就如融入夜色中的幽灵一般,任何人都看不到。这家伙先向校门外四下仔细观察了一番,见校门对面的马路上空无一人,就探头向学校里张望。潭星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就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浑身的肌肉绷紧,手里的弯刀也被紧紧的握住。

女孩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临近校门,迈步的频率越低。潭星知道她在犹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校门口等她的自己。潭星一边听着女孩子的脚步声,一边警惕的注视着对面角落里的黑影。黑影也知道女孩子马上就要走到校门口,只见他从口袋里迅速掏出个什么东西套在头上,然后就把手放到裤腰间开始解皮带。

“暴露癖!”潭星脑中忽然明白了这个黑影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女孩子已经站在校门口,就在潭星一迟疑间,黑影突然从隐藏的暗处跳出去,一下子站在她面前。只见黑影头戴丝袜,双手放在腰间,喉咙里发出让人感到恶心的“咯咯咯”的声音,当着女孩子的面就要脱下裤子。女孩子尽管知道有人在校门口等她,但黑影如此的装束和动作,仍把她吓得大叫一声。黑影的裤子还未脱下,潭星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已经来到他身后,上前就是一招“扫堂腿”。随着“啊”的惨叫,蒙面人双手还未离开裤带就“库秋”一声坐到地上。没等蒙人反应过来,潭星上前又使出一记低鞭腿,正好踢在他脖子上。蒙面人这下连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身体就向后倒下,潭星紧跟一步,左脚就踏在他的胸口,没等蒙面人再有动作,弯腰一把拉下罩在蒙面人头上的丝袜。蒙面人完全的相貌完全暴露在灯光之下,潭星定睛一看,差点叫出声来,脚下这个人居然是武铜锤。没错就是武铜锤!虽然这时他的相貌稍显年轻,但他那标志性的两只硕大的向前支棱着的一对招风耳却是任何正常人都没有的。

校门口瑶光和蒙面人的两声惨叫,把校园内的保安和校工吸引过来,他们一人提着一根木棒冲到校门口。女孩子指被潭星踩在脚下的武铜锤,带着哭腔叫着:“他,他,流氓。”保安和校工只向潭星瞟了一眼,对这个衣着古怪的人虽然有些纳闷,但并未过多留意,上前低头见是武铜锤,就不由分说的一顿乱棍,边打边大声叫骂着:“打,打,打死这个流氓。看你还敢不敢”。武铜锤双腿被潭星刚才的扫堂腿踢得麻木,根本无法爬起逃跑,只是满地翻滚啊啊惨叫。几个抡着棍棒的保安和校工,在这次暴打色狼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感到内心的一种极大满足。他们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打人打得如此畅快,最让他们感到满意的是,这个色狼更本不跑(其实是跑不动),那感觉简直就是酣畅淋漓,常年郁积在他们单调生活中无聊与苦闷在这次暴打色狼的英勇行动中得到了极大的释放。

趁其他人紧抓时机发泄过多的剩余精力时,潭星快步走到女孩子身边,拉住她的胳膊,简短说了声:“走!”

女孩子这时虽不清楚潭星的身份,但见他出手帮自己降了色鬼,心中不再存有戒备,很顺从的和潭星消失在夜色中。

两个人走出惨叫声波及的范围,女孩子开口了:“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那些秘密?”

潭星明白她指的是傀儡咬人的事,就说道:“你不是秦瑶光么?”

“是啊。”

潭星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个好的借口向这个“小”瑶光解释自己的神奇的身份。

“你叫秦瑶光,那就对了,我是你姐姐派来保护你的。”潭星开始了解释。

“姐姐?不可能,我是孤儿,没有任何亲人。“瑶光根本不相信潭星的胡编乱造。

“可这是真的,她大你几岁,现在在上海工作。虽然你不知道,但她始终关注着你,那个项链就是你姐姐的。小傀儡咬人的事,也是她对我讲的。”

瑶光对眼前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感到糊涂,对潭星话里的真真假假的解释更是一头雾水,无法理解。不过身边这个人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就姑且听听,没有再说什么。

潭星见小瑶光不说话,也不想陷入情理不通的徒劳解释中,就叉开话题,问起另一个他感兴趣的事情:“那个色鬼是怎么回事,好像那几个保安认识他。”

“你说那个变态么?我们县城的人都知道他,好像叫什么铜锤,我不大清楚。因为骚扰女孩子这家伙已经被抓了好多次了,那家伙总是躲在昏暗的街道或是公园的偏僻处,突然跳出来,然后就……”小瑶光不好意思说下去,“我以前听说过,没想到今天碰上了。太可恶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被打,被关了那么多次,总是屡教不改。”

“是这样啊。”潭星心想,这个武铜锤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几年前就干这种变态事。潭星在大学选修心理学时,听说过这种暴露癖其实都是些极端胆小内向的人,而且身体多半不强壮,可是自己在上海见到的那个武铜锤强壮脖子和牛一样粗,性情嚣张无比。“人啊,真是说不清楚。”潭星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到了。”小瑶光指着前方一排破旧的房子说。还没有等潭星答话,小瑶光忽然紧张起来,手臂横在潭星身前不让他向前,说道:“嘘!别说话。”

潭星赶紧跟着小瑶光一起躲进路旁的树影中。

一个老太婆出现了。潭星从她蜷缩的身体和臂弯挎着的篮子立刻认出这就是那个在卖玉兰花的老妖婆,他立即产生一种紧张和兴奋情绪,知道此次梦中的历险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就是和我住在一起的老太婆,这么晚了她要干什么?”小瑶光轻声的自言自语。

潭星虽然清楚恐怖的事情马上就要要在孤儿院发生,但具体要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就对小瑶光讲:“跟着她。”

老太婆对县城的道路十分熟悉,她并没有走大路,而是拐弯抹角的穿行在一条条窄小、没有路灯的巷子里,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县城不大,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老妖婆已经来到县城的边缘。前面是条宽阔的马路,偶尔驶过的大货车亮着探照灯似的车灯,隆隆的从公路飞驰而过。路边两侧胳膊粗细的小柳树枝叶残败,被日复一日往来汽车扬起的灰尘和卷过的旋风折磨得奄奄一息。在惨白阴冷的路灯下,稀疏的树影好像是一根根生了柳叶的枯骨头在风中瑟瑟的摇摆。

马路对面黑漆漆的一片,远远看去似乎有几点灯火在夜的浓黑中忽明忽暗的挣扎着。老妖婆穿过马路,一转眼就消失路基之下。潭星担心跟丢了老妖婆,拉起小瑶光一路小跑的也穿过马路,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清前面的是一条两车道的乡间土路。

为了防止被发现,两人一过马路就蹲在路边的农田里。潭星悄悄的问小瑶光:“这条路是不是通向孤儿院?”小瑶光轻声“嗯”了一声。

“她要去孤儿院。路远么?”潭星问

“有两公里。”

“全是直路?”

“是”

“还有其他的路吗?路太直,没法跟踪。”

“你怎么知道老太婆要去孤儿院么?”小瑶光问。

“我就是知道,她就是去孤儿院”这个时候潭星并不想过多的解释。

“这边来,旁边还有条路直接绕到孤儿院的侧门。”小瑶光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天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瑶瑶,你在前面带路。”

“好。”小瑶光毫不犹疑的走在前面,领着潭星从另一条田间小道向孤儿院赶去。她也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心情变得紧张。

小瑶光领的这条路其实并不能称之为路,这只是一条较宽的田埂。潭星在童年时,也常常走这样的“路”。这样的田埂高低起伏,有的地方宽,有的地方窄,不时还有为灌溉方便而被挖开的缺口,就是白天走起来不小心都很容易踩空,落入旁边的田地里。在潭星还小的时候一次放学回家,也是在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是走在这样崎岖不平的田埂上,他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以为是条草藤,就抹黑弯腰想扯掉这东西。当他手碰到这东西时,感到抓它圆滚滚的,冰凉而滑腻,并且还在扭动。“蛇!”潭星一下子明白过来绊在脚上是竟然是条蛇。在他没有来得急把蛇仍掉时,就感到手腕剧痛,连惊带吓潭星当时就摔在旁边的水田中人事不醒。好在那条蛇没有毒,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潭星被跟在后面的陶铢背回了家。但从那以后,他就对这样的田埂路充满了恐惧,能不走就不走。

潭星没走两步童年的恐惧就涌上来,可现在又不好当着这个小姑娘表现出害怕,就问道;“瑶瑶,还有其他路么?这路太难走了。”

“没有其他路。你声音怎么在抖,冷了?”小瑶光听着潭星的声音不对,就问道。

“是有点冷”潭星只好这么说,然后就轻声的催促着小瑶光快走,他只盼着赶快走完这段恐怖的田埂。

走出大约两百米,潭星听到“嘶”的一声,这是人强忍疼痛时发出的响声。潭星猛一回头,一个黑影出现在公路和土路的交叉口处。潭星赶紧拍拍前面小瑶光示意她停下不要发出发出声响。黑影站在路口停了一下,就沿着土路走了。

“这是谁?干什么的?”潭星问瑶光。

“那么远看不清,估计是晚上回庙的和尚吧。”瑶光说。

潭星这时想起来,瑶光讲过孤儿院旁边有座法相寺,就没有再去监听这个黑影的动向,就绷紧心弦和小瑶光继续摸黑向孤儿院赶去。

潭星走在这样的田埂上总是心怀恐惧,就不断的催促着前面领路的小瑶光。两个人一脚深一脚浅跑着,有几次潭星好象脚下又被什么东西绊到,但他顾不得许多,只是用弯刀在向地上划着脚步并未停止。

“瑶瑶,停一下。”潭星被绊了几次,忽的停下来。

“怎么了?”小瑶光问。

“就是沿着这条田埂走么?”

“对啊,顺着走就到孤儿院的侧门。”

“路不好走,我手里有刀,在前面给你开路。”说完就到了小瑶光前面。

小瑶光对潭星这一举动微微有点惊讶,更多的是感动。这么多年的孤儿生活,这样小小的关心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温暖,从那时起她对这个奇怪的陌生人除了信任之外,更多了些她也说不清情绪。

两个人终于跌跌撞撞赶在老妖婆的之前来到了孤儿院。

“就这儿,”小瑶光指着一扇门,“哦,我忘记了,这门平时总锁着,怎么进去啊?”

潭星走过去用手摸摸,感到整个门面冰冷,知道是这门包了一层白铁皮,他又摸索着在靠近门框处找到了锁眼,然后停下来,四下听听。孤儿院内除了小孩子睡觉时发出的呼吸声和蝼蛄(又称拉拉蛄,土狗)咬啃树根的声音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响动。潭星又想听听老妖婆走到什么地方,一听没有声音,再听是远处一个男人的沉重而拖拉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该是刚才在路口看见和尚发出的。怎么没有老妖婆的声音?潭星的心忽的提到了嗓子眼,立刻压低声音对小瑶光说:“背贴墙站好,别动。”小瑶光不知道潭星为什么要她这么做,但由于潭星刚才为她开路的行动,她对潭星的话已经是言听计从了。小瑶光靠到墙上后,冰冷而不平墙面让她非常难受。不单因为她的脊背被隔得生疼,更是因为一想到围墙上厚厚的一层土和那些经常出现的恶心蜘蛛网都会蹭在身上,小瑶光就有种想逃的冲动。其实,潭星这时是防止老妖婆会毫无声息的爬到小瑶光的背上。他自己也闭住气背靠在院墙上,这是保证自己只能受到单一方向攻击的最好办法。

潭星第三次开始用耳朵收索声音。

“我怕……”小瑶光被黑暗和紧张的气氛压迫得快受了了,不自觉伸手抓住了潭星的胳膊。“不会有鬼吧?”在她抓住潭星的胳膊感到了人的体温之后才敢说出这个“鬼”字。

鬼!对,老妖婆可能就是鬼。小瑶光这句话反而提醒了潭星,他不能用听人声的接受频率来收索老妖婆的动静,而是必须用见到肉傀儡那夜获得的听鬼音的频率来收索。潭星先用手拍拍小瑶光,让她不要紧张,之后他微闭了双眼。尽管这时夜色如墨,微闭双眼却可以保证他更好的集中起全部精神,将听力范围延伸到另一个世界,很快“扑——沓,扑——沓,扑——沓”特异而有节奏的声音由远及近传进潭星的耳朵,这就是老妖婆的脚步声!听这声音距离孤儿院最少还有500米。

潭星探明老妖婆的位置后,就一手摸索着侧门的锁孔,一手用弯刀在锁孔边上切出个方孔,把手从孔里伸进门内,从里面扭开门锁,轻轻把门推开和小瑶光潜入了孤儿院。

这个侧门边上一排低矮露天的是房子是厕所。右边是一排平房是孤儿的寝室和一个用于上课、活动的教室,左边正对寝室的是孤儿院的大门,远处看着的灯光就是大门上挂着的灯发出的。侧门对面是饭厅。

进了孤儿院,潭星反身又小心的把侧门关好,这才问小瑶光:“哪里有空房间?我们藏进去,等老妖婆来。”

小瑶光点点头,领着潭星从院子的空地上穿过,尽管她已经离开孤儿院有十年了,但这里的一切和她离开时并没有多大变化,她轻车熟路的来到饭厅门口,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和潭星躲了进去。小瑶光知道饭厅中间是几张粗糙的木桌,桌边木制的条凳,饭厅的尽头是孤儿们放置碗筷的一个大木柜子。柜子旁边通常有两只用来搬运蔬菜的大筐。为了不碰响什么东西,她领着潭星贴着墙,缓慢得迈着试探的步子挪到饭厅的尽头。

两人摸到木柜后,小瑶光小声说:“就在这吧?”

潭星说:“柜子里有空地方么?”

“没有,这是碗柜。”

“那不行,万一老妖婆也进来怎么办?我们得躲在在隐蔽的地方。”

“我记得碗柜旁边有两个大筐,我们可以把自己扣在筐里,这样行么?”小瑶光又问。

潭星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又没有手电房间的情况他根本不清楚,也提不出更好的意见,就依了小瑶光。两人又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过碗柜,果然摸到两只巨大的筐子。潭星和瑶光就把筐子倒过来扣在身上。虽然菜筐是用柳条编的,从上到下都有很多缝隙,但由于常年的使用,筐里腐烂菜叶子的味道仍浓烈而呛人,让蹲身藏在其中的潭星和小瑶光阵阵作呕。潭星身体高大一些,蹲在筐里很是憋屈,他又试着跪在地上,膝盖被水泥地面隔得生疼,就在他不断在筐低调整着姿势时,饭厅的门“吱扭”一声,潭星吓的浑身颤了一下,暗想:按老妖婆的速度她还不应该到,这会是什么人?小瑶光显然也被这声音吓得屏住了呼吸,潭星只能听到她的心在咚咚咚的急速跳动。刚才由于潭星钻在筐子里很难受,费力的调整着姿势,没有注意到门外已经来了一个人。“吱扭”一声后,整个饭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潭星这时分辨出门口方向传来阵阵微弱的喘息声,不象是大人,应该是个身材矮小的人。会是老妖婆吗?潭星立刻否定了自己判断。老妖婆的蜷缩的起来的身高虽然也就10岁孩子般,但她如果又喘息也该透着年迈衰老的气息,而门外的声音明明是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孩子的声音。

外面的人很小心,在推了一下门之后,停了很久才又用力把门推开一条缝隙!

躲在菜筐里的潭星和小瑶光的精神都紧张到了极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两人都以为是老妖婆也进了饭厅。

在无尽的黑暗中,进屋的人甚至没有一点影子,小瑶光尽量睁大眼睛,但什么都看不见。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小瑶光内心升起,她甚至以为自己失明了,而老妖婆这时已经站在筐子前正将一只枯干的手正穿过筐子向她伸来。这时的小瑶光忽然希望自己的变得很小很小,最好能缩成一个小团,紧紧的挤在三面是墙角落里。

潭星也是两眼一摸黑,但他超人的听力却让他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他在某一刻甚至认为只有在这样的黑暗中才是自己本该生存的世界。

屋外的人没有把门彻底的推开,而是在门出现了一道缝隙后斜着身子走进饭厅。这人显然对饭厅内部的情况非常熟悉,虽然屋内没有一点光亮,但仍行动迅速,走了几步,就停下来。悉悉嗦嗦一阵声响后,黑暗的饭厅忽的亮光一闪,来人划着一根火柴。

借着亮光,潭星看清进来的人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只是个瘦弱的小男孩。正在潭星弄不清小孩为什么深夜摸黑来饭厅的时候,旁边筐子的里小瑶光已经知道原因:孤儿院的饭菜总是不够吃,每当开饭时那些个子大身体好的孩子,总是抢在前面尽量的多吃,当身体差的孩子挤到盛饭菜的大锅前只剩下些不多的东西。那些白天吃不饱的小孩,在深夜就会偷偷的溜到厨房里找点可以充饥的东西。这样会有被孤儿院老师发现的危险,但总比饿得头晕眼花强许多。小瑶光自己在孤儿院时也曾有过深夜偷食的经历。

偷食的小男孩划亮火柴后,又点亮一只筷子粗细的小红蜡烛,为防止屋外的人看到亮光,他蹲下身把燃着的蜡烛立在地上。借着蜡烛的微光,他打开一只脱了漆的老旧冰箱,伸手进去想找点东西吃。小男孩的手还没有从冰箱里缩回,门那边发出“吱”的一声轻响。声音如此的轻微,距离稍远的小瑶光都没有察觉。但是潭星听到了。小男孩也听到了,他慌张的一脚把蜡烛踢灭。饭厅里再次陷入了黑暗。

又是很长一段的寂静后,饭厅里响起一阵急速吃东西的声音,就一两秒的时间,“咕”的一声吞咽,小男孩已经把塞在嘴里的东西生吞了下去。门没有再发出怪响,小男孩胆子大了点,又蹲下身再次蜡烛点燃,冰箱通过他刚才的摸索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他心不干,就举起蜡烛想到灶台上再找点东西吃。

从筐子的缝隙向外看的小瑶光,看到些奇怪的东西,等到她看明白时,已经是紧咬着嘴唇,瑟瑟发抖。潭星也看得明白,在昏黄摇曳的烛光下,小男孩的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着一个人!小男孩自己浑然不觉,仍举着蜡烛在屋内上下照着。随着小男孩的动作,潭星看清在他的脖子后面多出一个脑袋和一张如萎缩桔皮的脸,是老妖婆!来了,终于来了!潭星紧张得只想大叫。

人们总会有这样的错觉,蜡烛下的影子比其他灯光下的影子更长更大,也更加恍惚不定,令人觉得怪异而恐怖。小男孩和他背上的老太婆的影子,在小小红蜡烛的照射下被拖得长。影子随着小男孩行动在宽大的饭厅内无声息的游走。这影子极端怪异,细细的两条腿上的身体骤然庞大,宽大模糊的肩膀上两个硕大无比的头灵活的转来转去,似乎是在寻找什么猎物。影子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忽的向小瑶光藏身的筐子移过去。小瑶光已经忘记影子只是影子,吓得只想躲,但影子移动的速度极快,瞬间两颗巨大头颅就罩住了筐子。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小瑶光一阵窒息,她要晕倒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影子又急速的从筐子上移开。这时小瑶光嘴里有点铁锈味,她知道嘴唇在刚才已经被自己咬破了。

小男孩在灶台上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打算要出门回寝室睡觉。他刚要吹灭红蜡烛时,好像又被什么东西吸引住,动作停了下来。他先看了下,就向靠近门边的一张饭桌走去。他就一手拿着蜡烛,一手五指并拢,护在蜡烛旁边,防止走动时带起的风吹灭烛火。小男孩走到桌前把蜡烛伸过去。潭星和小瑶光位置太低看不见桌上有什么东西,但五个高大的人形影子却倒影在饭厅的另一侧的白墙上。小男孩看见桌子上放这五个木制的小傀儡,他先是被这些相貌丑恶姿势怪异的小东西吓了一跳,随即又表现出孩子的好奇,伸出手指试探性的碰碰这个又动动那个。潭星从墙上的倒影已经判断出,桌上放着的就是肉傀儡,又见小男孩这样的举动不禁担心起来,生怕这某个傀儡就象那夜自己遇到的肉傀儡一样,猛然咬住小孩子的手指。但桌上的五个肉傀儡并没有任何的动作,除了被小男孩的手指点的有点摇晃外,就像其他玩偶一样静悄悄的一动不动。小男孩见这只是几个木头小人,本想偷偷拿走一只藏在起来自己玩,可又怕孤儿院的老师发现,自己免不了挨一顿打,就站在木偶前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拿赶紧回去睡觉。就在这时一直爬在他背上的老妖婆嘶哑苍老的声音在小男孩的响起:都拿走,都拿走……这声音听起来缥缈而遥远,男孩身体微微一怔,整个身体动作忽的僵硬起来,他听话的伸手从桌子上抓起一只傀儡,又机械的去抓另一只,但他手太小抓住一只后,无法抓起第二只。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见没拿抓住第二只,仍不断的伸着胳膊去碰桌上的肉傀儡。老妖婆的声音又响起:“咬,咬,咬,咬”连着说了四个“咬”字。每一个咬字出口,小男孩身体就颤一下并痛苦的“哼”一声。

正在孤儿院隔壁法相寺弹琴的法显感到手指一松,一根琴弦断了!

“走。“老妖婆又命令道。小男孩听道命令,四肢僵硬的一动,就直着腿向门口走去。他用一只木棍样僵直的胳膊举着蜡烛,另一只胳膊没有抬起,随着身体一转,这只胳膊出现在潭星和小瑶光的视野之内。小瑶光一见小男孩那条胳膊,立即把手捂在嘴上,本就蜷缩挤压的胃开始剧烈的痉挛。

细细的红蜡烛上的小火苗在小男孩僵硬的动作下,偏了一下就熄灭了,在最后一丝光线消失之前似乎还有一缕清烟扭动着从蜡烛上飘起。

小瑶光也许一辈子也忘不掉昏黄烛光下小男孩的胳膊:四个肉傀儡满头是血的咬着小男孩的右臂,随着他胳膊的活动来回摇晃。从男孩胳膊上流下的鲜血染红了他手中抓这的第五个傀儡,血汇集到傀儡的朝下的头顶,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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