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百感交集的萧明远,到走廊尽头的厕所里抽了支烟,想起方才在病房中,那一幕温馨场面,顿时嘴角浮笑,虽然自己老婆柳棠看似浑不在意柳建勋的归来,可萧明远却可以看出,并非如此。
柳棠是个要强的女人,骄傲自豪,她不喜欢把内心思绪摆在脸上,有时甚至爱说反话,比如,刚才那句‘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她眼神中却有一抹怜意浮现,一半是可怜心疼妹妹的泣不成声,另一半也是可怜自己,明明心里也是想念爹爹想得心疼,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抹情绪,恰好被心思缜密的萧明远捕捉到。
萧明远也心疼,老婆这倔强要强的脾性,到头来还不是苦了她自己?
回来时,不忘对护士站忙碌的郭远方礼貌微笑,小护士瞬间俏脸微红。
当这个并无呷蜜意、无意间撩了花枝的男人,走进病房时,看到一片祥和,柳棠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床上母亲病容发呆,但萧明远看得出来,自己老婆应该没了怒意。
柳建勋坐在另张床边,身边坐着刚哭过、但此时已平静下来的小姨子柳凤,这个小女孩儿向来没心没肺,不过这两天却哭了好多次,有焦急难耐、有母亲伤重的心如刀割、还有父亲归来的喜极而泣。
可总得来说,萧明远认为,此时病房内,就是一片祥和,不能用阖家欢乐来形容,但至少这一家子,暂时看起来相处的还算和睦。
病床上华淑仙昏迷不醒,被萧三专门安排过来的医生说,伤情过重,虽然抢救及时,也脱离了生命危险,可要等彻底苏醒过来,恐怕还需要些时间,具体多久,得看病人恢复情况了,也许今天就能醒,也许要三五天。
柳建勋看到萧明远进来,眉毛一挑,大声道:“你小子,我听萧二说,你到现在还没爬上我女儿的闺床?咋混的你,窝囊废!”
被小姨子骂了三年‘窝囊废’都没怎变过脸的萧明远,突然就低下头,脸色尴尬,有几分是因为自家岳父说得对,的确很窝囊,更大部分是因为柳建勋说话也太不注重场合了,当着自己两个女儿的面,咋会说这等浑话。
不过细细想来,自己这个便宜岳父,好像向来都是这种混球个性,哪儿在乎什么礼节礼貌之类的繁缛末节,讲话向来单刀直入。
柳棠转过头,冷眉冷眼。
仿佛没有看到自己女儿的眼色,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站起身,走到萧明远身前,锤了对方肩膀一拳,笑道:“老子当年把你带回家,还想着三年后能抱上会走路的孙子,可你这算什么事,还是不是男人?”
“够了!说话小声点!”柳棠终于受不了自己这不靠谱父亲的疯言疯语。
柳建勋耸耸肩,很是无所谓,不过接下来的话语,尽量压低了嗓门,‘小子,虽然你没本事,是个窝囊废,可我说到底也算你半个便宜老子,不帮衬你一把,有点说不过去,这样吧,我打算把旭地房产转让给你,你看如何?哈哈哈,不要跪下谢我,老子就是这样大方、放荡不羁、视金钱如粪土、优秀到令全天下男人恨不得找面墙撞死的男人!’
柳建勋把一大堆风牛马不相及的词汇强加在自己身上,语气洋洋得意,鼻孔朝天。
病房内三人面面相觑,特别是身为他口中‘窝囊废’的男人,萧明远表情怪异,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岳父,您刚才说啥?”
“我说,我要把旭地公司交给你,不是交给你打理,是整个公司,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股份,全部交给你,明天咱们就去公司签合同,顺便再弄个转让仪式什么的,庄重点,我要整个望州市都知道,当我柳建勋的女婿,只赚不赔,不能让他们背后说我小气了不是?”
“什么!”柳凤惊叫出口。
而坐在母亲床边,方才也在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柳棠,此时确认父亲意思,很干脆的站起身,面如寒霜,冷言道:“我不同意!”
“哦?你再说一遍?”
病房内,温度好似突然骤降。
只见柳建勋面无表情,站起身,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从身上迸发出来。
这个男人,曾是望州市出名的猛虎,曾凭着一双铁拳,蛮不讲理的把整个望州市同辈男人压得喘不过气,他眼睛微眯,看着刚才对自己说‘不同意’的大女儿,眼神中充满冷意。
身处在这眼神下的柳棠,突然想起,自己父亲,虽然不靠谱,但这辈子除了对家里不怎么负责之外,在外面是响当当的厉害角色,事实上,若不是柳建勋在外面世界打生打死闯下威名,他们柳家,甚至整个柳氏家族,也不会水涨船高到今日这等名门望族。
而自己父亲,这辈子最不喜的,便是别人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
柳棠轻咬下唇,倔强抬头,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屋内冷凛的气氛稍缓,柳建勋恢复神采,哼了一声,鼻孔朝天,道:“我柳建勋的公司,我想给谁就给谁!”
“可那不是你个人的公司,你只是持有百分之六十三的股份。”柳棠皱眉揭老底。
柳建勋咧嘴,大笑道:“那就是我柳建勋的股份,我想给谁就给谁!哈哈哈,谁敢说一个不字?柳印山?还是他那个不成器孙子,柳亦林?”
明白自己父亲坚信‘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的怪脾气,柳棠深深皱眉。
而作为这天大好处的落实者,萧明远非但没有惊喜,反而也和自己老婆那般,深深皱眉。
小女儿柳凤也随着爹爹站起身,不过小脸煞白,听了方才话,她一眼看向同样面容苍白、病床上昏迷的母亲大人,心内哭嚎道:“妈呀!惨了,惨了,惨了,这……这以后,窝囊废岂不成了我姐姐的顶头上司了?那我以后花的钱,岂不都是这窝囊废的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