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远这辈子只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二十三岁那年,尝到人情冷漠,迎着萧家亲戚兄妹的嘲笑声痛哭流涕。
第二次是老婆柳棠面无表情地拿出那张离婚协议书……
爷爷曾经告诉过他,哭是一个男人懦弱的表现!
可爷爷还告诉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此时他看着常见身上,被那把短刀一刀一刀剜出来的伤口,只觉得眼眶中有眼泪在打转儿,他想哭,可又不敢哭,不是怕宅院角落里的三人嘲笑,而是怕自己万一哭出声,引起常见分心……
叶辰始终保持着自信微笑,手中短刀好似化作毒蛇,一口一口咬在常见身上,他没有下杀手,因为怕一不小心把面前这人捅死了,会害得自己阵营当即被淘汰,常见此时浑身沾满鲜血,胳膊上,腿上,肩膀上,鲜红的血液不停向外流淌,衣裳像是在血液里浸泡过一样,红的刺眼。
萧明远嘴里喃喃道,‘够了,够了……’
突然,常见被一脚踢在脸上,短剑再次脱手而出,整个人直接向后倒掠十几米,和那把剑同时掉在地上。
筋疲力尽到连睁眼力气都没有的常见,终于昏了过去。
他脸上全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苍白,萧明月冲上来抱起常见,暴吼一声,“tmd救人!赶紧救人!”
提着药箱的老头闻声慌忙跑来,仔细探查了一番,长舒口气,对此时目呲欲裂的萧明远说道:“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失血过多,需要赶紧救治!”
“那你tmd倒是治啊!”
“好,你把他抱进屋里,我这就开始治……”老头儿被萧明远此时的眼神吓得赶忙起身,向屋门走去,萧明远速度更快,先他一步踹开屋门,将常见平放在床上后,看着老头从药箱中拿出银针药品,以及各种瓶瓶罐罐,他才长长松了口气,沉吟片刻,对忙碌的背影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急了,所以说话重了些,还请李叔不要介意,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被叫做李叔的老者挥挥手,全身心神全放在床上的常见身上。
萧明远走出来时,先是看到庭院中间的叶辰仍是抿嘴微笑,好似刚才的交战并没有花费多大力气,随后又看到宅院角落中一脸淡漠的萧百川,以及他身后幸灾乐祸的萧宏宇……
萧明远强自镇定心神,从身后抽出一柄短刀,向场内走去。
这柄短刀被打磨的噔噔发亮,材质一般,甚至比不上萧百川手中的那根精钢铁棍来的威慑,与此时叶辰手中那把不断往地面滴着鲜血薄如蝉翼的短刀相比,更是差之云泥。
他知道自己这般行为无异于飞蛾扑火,可迈出的脚步却仍是异常稳健。
“哼!装模作样,连你那扈从都被打的半死,就凭你这窝囊废,还想翻盘?”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萧宏宇嘲笑道。
萧明远充耳不闻,只是抬起手将刀尖指向叶辰,嘴里吐出三个字,“请指教!”
这做派,又引得萧宏宇翻了白眼,嗤笑说道:“爹,看这家伙……”
话刚说到一半,萧宏宇发现自己父亲那张老脸突然变色。
萧百川耳垂微颤,猛地转头看向萧家祖宅大门。
“什么人?”
“啊!”
“啊!”
接着,那张经历过数百年无数风风雨雨的祖宅红漆木门,突然炸开了!
两道魁梧的身影,伴随着破门声砸进院内。
没等意识到不对的萧宏宇回过神,站在身旁的父亲突然爆喝一声,他提着精钢长棍,眨眼间便冲至门口!
一抹红衣,枭枭走进大门。
红衣女子抬起下巴,看着迎面砸来的钢铁长棍,突然嘴角扯起一丝弧度。
噌!
一声剑鸣,仿若龙吟!
古剑出鞘!
下一秒,钢棍断成两截!
萧百川冷汗直流,双手举起保持着方才想要把长棍砸下来的姿势,模样甚是滑稽,他脖子上架着一把长剑,剑锋逼人,萧百川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有一点多余动作,这把剑能够直接削掉自己脑袋,他强镇心神,眯着眼问道:“你是谁?”
女子不搭话,事实上在她的认知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能值得自己张口说话,其他人,没资格!
她笑了笑,将古剑收回剑鞘,转身离开宅院,不一会儿,推了一个轮椅进来,当对此时情形一头雾水的萧明远看清轮椅上的男子面容时,霎时惊呼出声,“二哥!”
山雨蒙蒙,顺势而下,打湿了女子秀发,可手中木伞却撑开了为轮椅上的男子挡住星星雨滴。
萧二笑了,露出半截舌头。
刚刚浮现起一丝惊喜神色的萧明月来到二哥身前,当看到二哥双手双脚缠满纱布,口中只有半截舌头时,顿时觉得像被雷击到了般浑身僵住。
他颤抖着蹲下身,看着二哥那张苍白的脸,颤声问道:“谁……谁干的?”
没有人比萧明远更了解轮椅上这男子的能耐。
他不敢相信,这个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男子,这个自身身手不算弱,跟在自己身边从来没有受过伤的男子,这个多智近妖,深谙狡兔三窟,做任何事情都会留下后手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现在这副模样?
是谁做的?
是谁这么有本事?
是谁这么大胆?
萧明远哽咽出口,“是谁!告诉我?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萧二不能说话,只是看着少爷那张悲愤的脸,突然咧嘴笑了,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啊呀’声音,好似在说,“少爷,不要急,我没事……”
此时脑子里只有杀人这个念头的萧明远,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两下,他恢复几分清醒,眼球中布满血丝,看向这只素手的主人。
红衣女子巧笑嫣然,将手中木伞递给萧明远,抿起嘴唇说道:“替我二哥报仇,这事儿只能我来做,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萧明远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但看到二哥眼中的肯定后,咬咬牙,接过木伞。
女子手持古剑,走进院中,风雨吹在脸上,顺着脸颊凝成水珠滴落在地,她头也不回,淡淡问了句,“是谁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