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静的注视着他。
眼前的男人似乎震惑了一下,继而垂下了眼眸,曾几何时,我们俩之间,就已经形成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城墙,将我们永远的阻隔开来。
这里面的因果,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而今,他脸上的喜悦之色也因为刚刚我的拒绝而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抬眸看着我,眼眸中竟泛起了一股悲凉的哀伤。
“七月,你还在恨我吗?”
我手指轻颤了一下,咬住下唇。
却听见他继续道:“恨我违背了我们之间的承诺,和云媛在一起,甚至差点和她完婚……”
“我不恨你。”
我吐出这句话生硬的打断了他的称述。
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垂于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攒成拳头,既然他都已经知道那些事是对我的伤害,都过去不是吗?为什么他还要再说一遍?
既然当初他选择了云媛,我的恨与不恨,他都不应该在意不是吗?
若我还是以前,那个没有经历过脱胎换骨的洛七月。
我肯定会打着哈哈,笑着告诉他我从来都没有记恨过他们,就像我被他抛弃后,一遍一遍的用来麻醉自己的那句话一样。
那个时候,都不懂事嘛,哪里懂得爱与恨呢?临子胥,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你的,真的。
可是现在,人都是会变的。
我开始从以前哪个善于欺骗自己逃避痛苦的洛七月变成了现在敢于正面接受一切的韩池舞。
真正改变我的不是背后的韩家。
而是那场地震里,早已死去的那个天真的自己。
现在的我,不再相信男人。
也更不会相信他们的惺惺作态,假意爱怜。
可是当我听见临子胥说了那句话,我还是有了片刻的怔惑。
临子胥转头眼神哀伤的看向窗外,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容。
“你不狠我……可我却恨我自己没有在你最需要的那一刻陪在你的身边,恨我当初没有好好抓紧你,恨我在听见你出事的那一瞬才幡然醒悟我从没忘记你,却远在千里之外痛心疾首无能为力!”
我惊愕的抬头看着他,刚好看进一双满是深情而期盼的眼睛里。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
“可是今天你却回来了,我相信这是老天给了我另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了,七月,你相信我!”
他看着我,眼里那从未有过的炙热温度几乎要将我灼伤。
他嘴唇轻颤:“七月,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突然就很想哭,然而却拼命咬牙忍住泪意猛然将自己的手抽回,果断下车。
身后的人想追上我,却被我一下子甩开了手。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反正我就是做到了。
临子胥跌回了车子里,满脸的怔然,眼里全是痛楚。
可这点痛,那里不得上,当初他抛弃我给我带来的痛苦。
为什么男人总是这样,他们总以为,自己想回头,女人就一定会再次原谅他们,纵然满身伤痕还未痊愈。
我爱过的男人都是这样。
沈之初是这样,连临子胥都是这样。
我突然觉得崩溃,突然就很想质问他,竟然那么爱我,当初为什么要为了别的女人而抛弃我?
我苦笑,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看着车里的男人。
“临子胥,云媛这才去美国没多久,这么块就饥渴难耐了?”
临子胥瞳孔骤缩,面色痛苦。
我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弯腰,一字一句,红唇轻吐。
却字字锐利如刀。
“可我不是你,我不吃回头草!”
我转身离去,刚好拦下了。
然而坐上车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浑身脱力。
我紧紧的蜷缩在后车座上,把脸埋在手心里,久久不语。
曾经有人说过,前任是多么残忍的一种存在。
爱的时候死去活来,不爱的时候,熟视无睹。
不能爱也不能去恨。
因为他代表了你全部的过去,同样也是过去那个单纯的自己。
所以,你刺伤他的同时,自己也会受伤。
直到前面的司机问了我好几声去哪里,我才渐渐回了神。
报了韩松家的地址,我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背。
心软则易受伤。
想要保护自己,只有让自己的一颗心变得坚不可摧。
我抬眸,望着车外流逝的风景,它们在倒退,一如时光匆匆不再复返。
同样不再复返,是过去,被埋葬的自己。
韩松在莱市的公寓离他的公司很近,一出门,开车不到十分钟便是寸土寸金的本市CBD。
我到的时候,显然他还没有下班,也没有看到苏曼,家里的菲佣告诉我前几天他们俩大吵了一架,苏曼早就搬出去住了。
我怔了一下,头疼了起来,所幸家里的菲佣知道我的身份,估计韩松跟她交代过的。
立马帮我收拾了一间客房。
我只觉得浑身无力,倒头就睡着了。
梦里,可能是因为受了刺激,还是临子胥跟我分手的那一天。
明明骄阳似火,偏偏就我一个人像是遭受了极冰地狱的折磨。
而后,画面一转,是一个阴雨天,我站在窗边,外面细雨绵绵,下了一整夜。
楼下绿化带前方,我一眼就看见了临子胥。
不知为何,我浑身一颤,这个场景,莫名的似曾相识。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因为当我看见他,孤身一人湿淋淋的现在雨里抬头朝着边仰望的时候,我莫名的惶恐了起来。
更因为,当我看到他的眼神的那一刻,一种愧疚和恐惧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
然而下一秒,一双有力的臂膀从我身后抱住了我。
这个男人的下巴磨砂着我的脸,有着隐隐的酒味。
然而我好像却并不排斥这种感觉。
甚至在看见楼底下,大雨里临子胥的身影时。
我心里油然而生了一股报复的快感,虽然隔得太远,我还看不见他的表情。
而后,身后的那个男人关上了窗户,我呆呆的看着那抹雨里孤寂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夹缝里。
男人将我转了一圈,面对面的将我抱在了怀里。
他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我抬头,刚想看清他的脸,眼前却是模糊的一片。
这个男人是谁?
醒来的时候,我头疼欲裂。
我捂着脑袋,但还是想不起来那个男人的脸。
直觉告诉我,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梦而已。
如果是梦,那种感觉变化不会那么清晰而真实,而且梦里,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临子胥的样貌和发型都是大学时候青涩的模样。
这是不是说明,这段记忆是属于大学那段时间的呢?
我忽然浑身发凉。
我是知道自己在大四毕业那一年出过一场车祸。
那一天我原本是和一个学姐被学校推荐去美国进修,可却在去往机场的半路上出了车祸。
关键时刻,学姐被我瞬间推开,她受了撞击,但当天下午就醒了,只有我一个人动了大手术,躺在病床上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那个时候,几乎所有医生都觉得我会变成植物人。
但最后我竟然奇迹般的活过来了。
醒来后,却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遗忘了。
然而我所记得的一切,又和苏曼所知道的相吻合。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我总会时不时想起一个男人,但却不记得他的名字和长相。
每每讲这件事情告诉苏曼,她总会笑着说,我是不是脑子被撞傻了。
据她所知,这么多年了,我身边从始至终都只出现过一个临子胥。
而听到她谈到临子胥,我就又开始头疼蹙眉。
然后,她就闭口不言了。
我也问过很多身旁的人,也纷纷说并没有见到过我说的那个男人。
久而久之,我就渐渐接受了这样的说法,也许真的只是我疑神疑鬼而已。
到最后,又过了几年我就渐渐忘却了那个故事。
哪有什么失忆不失忆的。
纯粹只是胡思乱想,亦或者是车祸的后遗症而已。
连医生也建议我多休息,就不会再有这样的错觉了。
时过境迁,我就真的渐渐淡忘了。
可直到现在,我突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个男人是真实存在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的一个时间的出现在我的梦里。
不不不,这不梦,只是大脑深处传达给我的讯息。
它让我想起了这段回忆。
我非常疑惑,同时也觉得非常的恐怖。
因为我忽然想起来,那一年和我一起出车祸的那位学姐,从我在医院苏醒的那一天就一直没有见过面。
留给我的,就只有医院的病例诊单,和那一天我和她的机票,还有一沓从学校那拿的个人资料。
医生告诉我,她的父母早在她苏醒的那一天就把她带回老家休养了。
可为什么?既然是彼此认识的,我又救过她,这么多年了,她为什么连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我忽然有些不寒而栗,如果我的猜想是正确的话。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我曾经丢失过一段记忆。
这个记忆和一个男人有关。
这段记忆我身边所有亲密的人都不知道。
唯一最有可能知道的那位学姐,已经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