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松告诉我,离干萨王朝被推翻已过去千年。
当年的动荡早已成为了历史课本上的一页而已。
如今外婆年岁已高,期盼落叶归根,早已回国。
老人家不希望晚年都不得清净。
所以她的身份除了拉菲希尔四世公爵,也就是她的哥哥和王室成员知道以外。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当年的那一段秘辛,就连国内一直关注着王室一家的媒体,也只是知道从前几年开始,公爵夫人时不时就会偷偷带着几位王子和公主前往市区不远处的某一家别墅。
貌似是去拜访什么人。
他们很好奇究竟是谁,但每一次想要去围堵,都会被一股势力强行挡下。
做新闻的都是人精儿,久而久之,也就明白了那是个得罪不起的主。
毕竟能频繁与王室结交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的人。
听了他这么一说,我莫名的对即将见面的这位外婆产生了一种既尊崇又忐忑的心情。
然而,意料之外的,外婆却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
虽然年岁已高,但任看得出年轻时候的风华,连眼角的皱纹都是尊贵的。
我在别墅里,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莫名想要流泪。
外婆拍着我的手背。
第一句话就是,我像极了我的母亲,说道伤感的地方,也不忘问我的爸妈现在都还好吗。
韩松轻轻的握拳轻咳了一下。
由于他事先是跟我交代过的,怕老人伤心过度受不了。
于是我也只好把这个善意的谎言继续隐藏了下去。
只说我爸妈都很好,每年都会出去旅游,只是妈妈觉得没脸见外婆,才会让我先回来。
而后我就发现,外婆估计是年纪太大了有些耳背,以至于吃饭的时候,菲佣在长桌上布菜。
我坐在桌子的这一头,跟外婆说话时还要用吼的。
一餐饭吃下来,嗓子简直跟声嘶力竭的唱完歌一样,喝了好几杯水才缓和了。
韩松在一旁好几次差点笑场,我不禁疑惑。
后者告诉我,其实是因为外婆太开心了,她受过良好的礼仪培训,以前总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今天已经是很让他大跌眼镜了。
我不禁心下很是窝心。
这种只有亲人才能给予的温暖与开心,原来我也能拥有。
晚上洗澡前,韩松叫我等外婆睡着后去他房间找他。
我“哦”了一声就回房洗澡了。
也不得不说,贵族和平民果真不一样。
连浴缸都设有自动感温设置,一旦低于20摄氏度,就会自动加热。
右手一排的都是大小不一的白毛巾,最重要的是还真的有牛奶花瓣浴。
我躺在浴缸里,整整泡了两个小时,身体很享受,脑子却乱糟糟的,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今天所听所看的一切。
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台负荷过重的机器,浑身的零件都在咔哒咔哒的响。
知道有人敲门,我以为是韩松等烦了。
迅速的穿好浴袍开门,没想到来的却是外婆。
外婆给我端了一杯花茶一开始聊天的时候,我还有些拘束,直到后来。
她谈到了我的母亲。
她说:“小舞,你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叫韩池舞吗?你的母亲以前可是个冰雪聪明的大美人呢,她多才多艺尤其喜欢跳舞还没怀上你的时候,就一直跟我讲,以后她要是有一个女儿,就给她取名叫池舞。”
“站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给她全世界最宝贵最美好的一切,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她只听得鼻孔泛酸。
只听得外婆继续说:“孩子,你愿意跟外婆讲讲你的故事吗?为什么我当我看着你的时候,你的眼底总透露着一种凄惶,连笑起来的时候,眼底都是一片悲凉,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怔了一下,忽然就泪如雨下,韩松还一直想瞒着外婆。
可他并不知道外婆是个多么美丽智慧的女人,她一眼就能把我们的伪装看穿。
在她的鼓励下,我告诉了她我的故事,并脱下了浴袍,一瞬间全身上下十几道长短不一的伤疤全部都暴露在头顶的灯光下。
滚烫的热泪砸到了我的腰上哪里有一大块粉色的伤疤,护士说永远都不会愈合,它永远都会提醒我。
我是要多蠢,才会爱上哪样的一个男人。
“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外婆哭着抱住我。
她告诉我,有韩家撑腰,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谁敢来伤害我了。
外婆走后,我换好了衣服去见韩松。
彼时他正在接电话,眉头紧皱,声音却很温柔。
在看见我时,他把手机递给了我。
“行了,你自己跟她说。”
我怔了一下,笑着对电话那边哭得不成话都说不清的苏曼叫了声曼曼。
后者一听,先是激动了一下,更是哭得无法抑制了。
我只得一边哄她,一边听她断断续续的骂我没良心,要跟我绝交,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朋友……
好不容易等她情绪稳定了,逼着我承诺过几天会回去看她,她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那一刻,才发现,我皱着眉头的样子简直和韩松如出一辙。
“这女人还真是不好惹啊。”
韩松点头:“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我们对视了一眼,纷纷大笑了起来。
我忽然就产生了一种错觉,其实有这么一个哥哥,感觉也是很不错呢。
可直到谈论到如何给父母报仇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和他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我想让沈之行绳之于法。
而他却想彻彻底底扳倒沈家。
韩松表面上看着是个笑面虎,实则生性狠辣。
他告诉我,法律的制裁永远都只是为大部分普通人量身制造。
况且,他看着我,黑夜之下目光冷寂凛冽。
“就算是你能让沈之行坐牢,那你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之苦,又该怎么算呢?”
我默然的看向窗外孤冷的月光,眼神寂寥:“都过去了。”
忽然就听的他轻呵了一声。
“其实说来说去,都不过是为了沈之初吧?”
我怔了一下。
转头看向他,语气已经是冰冷的了。
“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良久韩松轻叹了一下:“小舞,你难道忘记了,他当日是怎么伤你的吗?”
我眼眸轻颤。
忘?怎么可能忘得掉,如果我能忘的掉,才不会像现在一样活的那么痛苦。
可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他而已,我很希望自己以后能回归平淡的生活。
如果回国,就不得避免的肯定会相见。
而一见到他,就会让我想起,曾经的洛七月是有多么的傻多么的可笑。
可是,如果想要亲手为父母报仇,为自己泄恨,我又必须得回国。
正纠结着,韩松一句话就让我原本寂若死水的心湖,再次龟裂成了一片一片的碎片。
沈家要和孟家再度联姻了,就在下个月,沈之初会迎娶孟黛。
之前,我一直躲在日本的底层阶级生活,已经有太久,也许也不能这么说,是我自己本能的去屏蔽国内的消息。
害怕知道他还在找我,害怕有太多的事情让我再次动摇心志。
可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真的是太看到起自己了。
我一手扶着阳台,几乎是一边捂着肚子大笑,一边双肩耸动全身发抖的蹲到了地上。
眼泪模糊间,我被自己可笑至极的想法再度刺伤心扉。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把利刃再度划开了我的伤疤。
我原以为,他好歹会顾念着一些旧情,以为他好歹会心生愧疚。
可原来这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场奢望而已。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苟延残喘的时候,
我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时候,
我被死亡威慑的恐惧万分的时候,他正在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
是我高估自己了。
一个替身不再,这个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个女人愿意成为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可,凭什么!凭什么他要这样对我!凭什么我的人生被他伤到千疮百孔,他却还能活的这样潇洒自在。
许是没想到我反应会这么大,韩松从背后抱住我。
轻声道歉。
良久,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抬头,眼底挂着泪珠,嘴角绽开的微笑却和月光一般清冷锋利。
“哥,说说你的计划吧。”
“我以为,沈之初的婚礼,好歹会有些不同寻常,却怎知竟然连临家订婚宴都比不上,人家好歹还去了趟马尔代夫,可他偏偏就在国内凑合了。”
回国的飞机上,我一边刷着微博,一边听韩松如是嘲讽道。
我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
太久没登自己的微博了,而后惊奇的发现自己原来的账号竟然没有被注销。
评论底下全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哀悼,甚至还收到了很多长评,都是以往书迷对我的思念。
题目取得也很是让我受宠若惊,一代文坛明星的陨落。
还有知名业界大师如是评价。
扬州七月,文风独特,故事感人,她对中国网文界的影响是不可复制的,她离去无疑是中国文学届的一大损失,痛哉,哀哉。
看到这些,敢动的同时,我忽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喜爱文学了。
那怕我真的离去了,我还有我的作品,有我的故事,陪伴着大家,它们都将证明,我曾来过。
回国的第一个夜晚,韩松带着我去赶一个行为艺术家的party。
听说这位艺术家是个富三代,人脉颇广。
我既然是以韩池舞的身份回国的,韩松边想利用这一个平台来好好介绍我,为我正式出席沈孟两家的婚礼做准备。
我遇见了沈之初,
我设想过很多种场景和他重逢,但从没想过会这么快。
并且还是在这样一片鱼目混杂的地方,与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