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会那么放不下她。
他曾经千百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就譬如再次相逢,酒桌上的其他的人不过是被他当成了背景。
天上人间,无限繁华,他的眼里始终都只看得见这么一个人。
酒精上头,他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那怕是离席的时候,他看起来步履四平八稳。
可唯有他一个人知道,自己内心的千涛万壑都来源于这一个女人。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这样没用?
都已经分手了,她早在三年之前就已经在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做出了选择,他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还有,她偷偷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倒是……旧情难忘?
他冷笑,还是因为自己刚刚替她挡酒的举动,暴露了自己的内心,所以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怜悯?
临子胥烦躁的很,于是当那个泊车员在提议让自己载她一程的时候,他果断的拒绝了。
“你自己解决,我不习惯别人坐我的车。”
这样丝毫未经大脑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连他自己也没想过,他竟也会说出这样刺人的话来。
果然,看着眼前突然难堪到小脸满涨,眼眶通红的人。
他的心不由得后悔的一颤。
可,想起了那个在公寓楼下孤独等待的雨夜……
说都说了,他又有什么资格安慰她呢?
他转身坐进了车里,留下了一个决绝孤冷的背影。
沉默的,任由窗外的云媛胡编乱造出什么订婚的假讯。
其实他不知道,那一刻,他躲在车窗的遮掩下,眼睛一直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她看。
就是因为内心还有一丝奢望,奢望看见她听到这个假讯时,是否也会露出和自己当初亲眼撞破她和沈之初的事时一样伤心的表情。
可是他还未来的及多看一眼,一辆黑色的宾利就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
看见沈之初从车上下来的那一瞬,看见七月那奇怪像是看待陌生人一样的表情。
万分疑惑的同时,他忽然有一种预感,在他飞去美国销声匿迹的这三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回去之后,他就立马着手派人去调查,当知道七月在三年前自己出国不久后发生了车祸,他的心痛如刀割。
可是他又不能贸然接近她。
于是只能派人去调查她这三年来的日常起居,结果显示,自从车祸后,她这三年来一直都是单身状态。
她的朋友,邻居,小区物业从来都没有听她说过自己还有什么男朋友。
所以自然也没有和沈之初在一起。
临子胥喜出望外的同时,又开始暗自猜测,三年前他不在国内的那段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并没有在一起。
而且之后好几次,无论是在机场还是在莱市会展中心门口亦或者是在小艾的婚礼上的那几次偶遇。
他细心的发现,沈之初和七月的相处很是怪异,七月一口一个沈总沈总的称呼着,甚至就像是……就像是他们根本就不熟一般。
再联系之前发生在七月身上那场他在警局根本找不到档案的车祸。
临子胥隐隐觉得自己猜到了正确答案。
七月失忆了……并且她只是忘了沈之初一人。
临子胥从小博览群书,也记得医学上有一种失忆叫做选择性失忆。
至于到底为什么她独独只忘记了沈之初,临子胥查不出来,也不愿去深究。
因为他觉得,既然七月并没有和沈之初在一起,这应该是命中注定,是老天垂怜,给他的又一次的机会。
直到后来,忘记了沈之初的洛七月,再一次的选择了和沈之初在一起。
那个时候,临子胥才知道,其实什么理由,都不过是他再次鼓起勇气接近洛七月的借口。
他其实从来都不会在意她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也并不在乎她最后到底选择了和谁在一起。
他只想让她快乐,那怕自己只能站在他的背后远远的望着她,默默的守护她。
他也甘之如饴。
他只是害怕再次受伤,他只是太过憎恨这样因爱而变得无比卑微的自己,所以之前才会那样强迫自己去逃避自己的真心。
就像是在五龙山道馆里的那一次。
他和云媛争吵了起来。
起因本是因为他的心不在焉,可女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能延伸到很远。
不过,云媛确实也猜的很准。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冷漠的撇开头抽着烟。
云媛在一侧哭得歇斯底里。
“临子胥,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明明对我有求必应,我让你和我订婚你就定,我让你陪我出门游玩,你就陪,我们在人前总是那么的恩爱,可为什么?明明你离我那么近,可我却偏偏总觉得你远在天边……”
她深吸一口气,满眼的凄惶哀怨:“我知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之所以答应和我在订婚,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让我在九泉之下的爸爸死不瞑目,可我却总奢望着自己能在你心里占有那么一丁点的位置……可没有,一丁点都没有!你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临子胥掐断了烟,平静的打断她。
“说够了吗?说够了就回去。”
看着眼前男人平静的眉眼,再想想自己现在犹如泼妇一般的样子。
这场感情的战役里,谁输谁赢,一眼就明了。
云媛觉得自己简直可悲到了极点。
“没有!我还没有说完!”
她哀哀的望着眼前这个她从小爱到大的男人。
”子胥,我求求你好不好?求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谁才是一直以来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洛七月她已经不爱你了,你不要再这样继续自欺欺人了好吗?”
“自欺欺人的明明就是你。”
临子胥敛眸:“你明明知道的,从始至终,我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不是一辈子自欺欺人的活着呢?
抱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被求而不得的爱情蒙蔽了双眼,要么走向天堂,要么永坠地狱。
可那怕是坠入无垠地狱,他也从没后悔过。
他只是不明白而已,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比沈之初更早与七月相遇,可她最终选择的不是自己。
直到后来,七月在北海道遇难。
普一听到这个消息,如雷轰顶,电话打不通,他就只好买了机票奋不顾身的想要赶往日本,却在去机场的路上偶遇了回国的沈之初。
看着他一个人安然无恙的回来时,他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出乎意料的是,沈之初倒也不躲,摇摇晃晃的就倒了下去。
等将人送去了医院,才知他已未进食多日,体力衰竭。
等到醒来的时候,两个人各自沉默了好一会儿,临子胥只问了一句。
“我把人好好的交给你,可你为什么把她弄丢了?”
两个男人因为同一个最爱是女人聚在了一起。
也是那段时间,他才原原本本的得知了三年前发生的一切。
当明白那个酒后乱性的雨夜只是沈之初不择手段的夺取,七月是真心得爱过自己,也是因为自己才为情买醉时。
临子胥既愤怒又心痛。
愤怒是因为沈之初的卑鄙行径,因为他一想起那个无可挽回的夜晚,他就心痛到滴血。
让他觉得当初千错万错都在于自己,他不该没搞清楚原因就一昧埋怨七月,用决绝的离开来逃避。
那段时间的七月是该多无助啊。
他后悔到连自己都厌恶的同时,也开始憎恨命运的不公,造化的残忍,一并的憎恨的也有眼前这个夺走了七月又弄丢了她的男人。
沈之初看懂了他的眼神,却也只是无奈嘲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临子胥,还是在笑他自己。
“临子胥,你真的以为七月是我能夺走的吗?如果你们之间真的那么坚不可分,又怎么会让人趁虚而入?”
“说到底,还是那时的你不够爱她罢了,如果你够爱她,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不相信她,正是因为你不够爱他,所以,那怕没有云媛,也会有我,你们的未来会有千千万万的困难轻易将你们脆弱的爱情摧毁……”
“换句话讲,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有主动握紧过她的手吗?你没有,你从来都没有,所以你永远都看不到自己的问题,你永远都不知道她最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份安全感而已。”
那一次的谈话,临子胥震撼不已,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七月哪怕是已经失忆了,也会再度选择沈之初的原因。
临子胥始知,七月真正需要的从来不是他这样包容的,沉默的,润物细无声的爱。
因为像她那样的姑娘,因为她的成长环境,她习惯了给自己铸造一具坚硬的外壳来保护自己,而只有像沈之初那样奋不顾身钻破了头的爱,才能彻底卸掉她的心防。
而他,他甚至一次都没有在她需要的时候,握紧过她的手。
所以,当他在那栋废弃的高楼里,伸出手欲拉她起来。
看见她迟缓而不可思议,像是看到了天使一样,缓缓地将手搭在他掌心的那一刻。
他突然觉得,这辈子,为了她,死了又何妨。
按下遥控器,火光乍现,他满身都是血,却连倒下去的那一刻,嘴角都是安然而满足的弧度。
因为这一次,他终于赶到,握紧了她的手。
我的女孩啊……希望在你接下来的漫漫余生里,有人佑你我给不了的平安喜乐,有人伴你我看不见的白头偕老。
只希望,在某一个蓦然回首的瞬间,你能想起。
想起曾经有一个人爱过你。
……那样奋不顾身的,无怨无悔的,爱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