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子胥也明显眉头轻震了一下。
没有想到,我们竟然同时问出了口。
因着想起之前的事,我本身就对他有愧疚,如今这样看似巧合默契的相遇,再巧合默契的开口。
我不禁窘迫到垂着眼皮,左顾右盼了起来,半响才发现其实苏星早已经走了。
心下暗叫糟糕,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抬头看向了他。
下意识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个在我记忆里丰神俊朗的少年,秀气的眉,略白的脸色,黝黑而晶莹的眼,一直都是一派看上去温和近人清隽雅致的模样。
以前,我那么喜欢他,不顾姑娘家的廉耻也要倒追上他,其实除了他上佳的样貌。
这中间,临子胥的好性格好人缘也占了绝大一部分。
那个时候的洛七月,因为一辈子都是这样惶惶不安的长大,一颗心从来都没有定下来过。
可偏偏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心跳就瞬间紊乱。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都有一种迫不及待想要将他吃进肚子里的感觉。
明明看着不是什么善于打交道的性格,可偏偏跟女孩子说话时温声细语,一身融进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几乎对我们班的女生有求必应。
所以,他虽然性子沉闷,学不来别的男人那样花言巧语,但偏偏就是有一大堆女生喜欢他的这种实打实做事的闷油瓶子。
我这人从小操心生活,心眼没有放在别处,所以情窦初开的比较晚,人家上高中的时候,明恋暗恋的男生一大堆。
可和我走的近的男生,不是成了兄弟,就几乎是被我无视了过去,仿佛整个中学都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苏曼说我那是大大咧咧,脑袋没开窍,像我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有妖孽来收我。
而后那一天,居然真出现了。
那天是A大开学典礼,我进大学校门的第二天。
由于上了大学大家就跟脱缰的野马似,我们一寝室的四个女孩子连夜通宵开party从彼此相识的朋友聊到家乡,再从一起的学校聊到考A大的种种艰辛与不易,将近凌晨时分才有了丝睡意,翌日一早不出意料的全部都迟到了。
我从小就擅长跑步运动,是故寝室的四个姑娘手牵着手,有我打头阵一阵龙卷风似的没头没脑就往礼堂跑。
哪只半路飞来一个篮球,当场砸中了我的后脑勺。
我疼的呲牙咧嘴,怒气却在回头的那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至今都记得那一天,篮球台子高高的,隔着成排舒展的梧桐树,火红的梧桐树叶掩映下,穿着火红的球服的少年对着我歉意一笑。
那一笑,至今仍依旧记忆忧心。
只可惜终究有缘无分,再次相遇,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我又想起了沈之初,这个无论是相貌学识还是一腔深情都是我年少时期从来不敢肖想的人。
恍然觉得,也许人确实是要在经历过后才懂得,在这个世界上,你会遇见过很多个让你刻苦铭心的人,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陪你走到最后。
大部分的,都只是昔日情深,奈何缘浅的过客。
我一下晃神晃的太远,最后临子胥主动跟我解释拉回来我的思绪。
我这才知道,今天是他亲生父亲的忌日。
我惊震了好半响,一边懊恼着不该提人家的伤心事,一边又是无比吃惊。
我记得自己曾遥遥见过临子胥的父亲,可他为什么会说……难不成是继父?
好歹也是个前任,我怎么就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档子。
不过这一想法普一出来就被我给强自压下去了,也是,我对临子胥的了解恐怕还没有云媛多,不知道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想扶额。
也不怪我当时会输给云媛,临子胥对她是知无不言,短短不到两年的相处比不得人家青梅竹马也是正常。
不过时过境迁,因为现在有了沈之初,我曾经对临子胥的执着也一并冲淡了。
现在想起年少时候的我,也只能笑笑,也还真是勇气可嘉啊。
我想安慰几句,不过毕竟关系非一般,怎么说都觉得客套的紧,到了最后我自己都尴尬的要命。
反观临子胥,嘴角一直都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我心里莫名一动,也许这几年变了的不止我一人吧。
我没有想过临子胥会主动提出约我吃饭。
刚想拒绝,毕竟虽然沈世延在多方面顾虑下松了愿意让我陪同沈之初一起去美国治疗,前提是我必须得带上高寒。
他发我发病伤人,这一点我理解。
但我心里更明白的是,他之所以会让一步,也不过是因为沈家式微,沈之行又捏在我们的手里。
因着这两点,沈家要是真的和韩家死扛到底,最终也只是两败俱伤而已。
作为一个以利益为先的商人,沈世延足够理智,肯定明白现在还不能跟我们硬碰硬。
是以,基于沈世延那么容易就松口的缘故,我想了一晚上才隐约想明白。
他来医院抢沈之初是假,给我们下马威才是真。
他知道我们也是有意图求和的,但就是咽不下儿子被我们整到入狱这口气,而且也觉得这么轻易和我们两个后辈和谈实在是太损面子。
于是才会突然不顾一切的下狠手逼的我和韩松措手不及,乱了阵脚先对他服软。
有了台阶下,沈世延答应我就是必然的结果。
想明白了这些,我不禁觉得沈世延真的是个人精,满脑子的算计着那种方案能取得最大的效益,如果以后天天都要和他接触的话,我还不知道要死多少脑细胞。
想到这里,我是越发不太放心,要不是要上法院打官司,还真是不想离开沈之初半步。
思及至此,我原想拒绝临子胥。
却看见他脸上露出了不太自然的笑容。
“所以到现在,是连一餐饭都不能一起吃了吗?”
他看向我,眼里不自觉流露的酸楚,让我怎么也说不出那句狠心拒绝的话。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给韩松打了电话,得知沈之初还在时,心里一颗石头也落了地,但同时我还是提醒他千万要提防着沈世延,虽然我们卖了个人情,没有把沈之行往死里整,但过河拆桥,人家现在未必还领这个情了。
韩松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比我更担心,因为如果我要跟着沈之初去美国的话,那就是彻底进入沈家的地盘了。
我咬了咬唇,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这世上的事哪有完全如意的呢?人总是要有些冒险精神的。
更何况只要是为了沈之初,都值得。
打完电话,我再亦步亦趋的跟在临子胥的身后,除了公墓大门,四下张望,才发现苏星这性格还真的一点都没变。
干脆利落的就走了。
临子胥也后知后觉问我,刚刚好像看见苏星了,我也只好失笑的摇了摇头。
这荒郊野岭的,不坐临子胥的车,我可能还真回不去。
一路上我都心事重重,临子胥也还是很安静,等到一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竟然一路开到了A大学校的后街。
我们的学校的后街,是学院高校区有名上小吃街。
那怕不是周六周日,一到五六点的时候,沿路的小吃摊和小吃店面都会如火如荼,特别是九点之后的夜场卖的夜宵更是热火朝天。
我之前上学的时候,也是个有实力的吃货,每天上完晚自习饿到小腹空空饥肠辘辘,奈何班里的一众女孩子正值减肥爱美的时候,是断断不肯陪我出来吃宵夜的。
每次也只有临子胥禁不起我可怜巴巴的央求,被我拽了出来,看着我一路从街头吃到巷尾。
什么老面筋,麻辣烫,花甲粉,铁板鱿鱼,黄金鸡腿,麻辣小龙虾……这里曾经承载着我多少的回忆。
再度走在这条街上,我不禁有些神情恍惚。
临子胥倒是很自然的替我拿过了手里的包包:“走吧,不是说要请你吃饭吗?”
为什么要在这里吃……
我其实很想问他这句话,但看见他神色无疑的迈开大长腿朝前走起,我也只好将疑惑咽进了肚子里。
大步跟着他走了上去。
由于正值中午,同学们还没下课,小吃街上一个摆摊的小贩都没有,跟别说是店铺了。
沿街走下来,只有零星几家店铺还开着门。
直到临子胥迈进了一家店门,我不禁顿住了脚步,仰头看了看门店的招牌。
秋风阵阵,好半天才将心里因记忆泛起了一阵涟漪强自抚平了下去。
我默不作声的走进店面,这家卖花甲粉的老板依旧还是之前认识的那个光头老板。
七年来,要说经济不景气的时候也有,可我还真是没想到,这家老店竟然能做这么久。
老板一见到临子胥就跟见到好友一般解了跟五大三粗的模样不般配的碎花围裙就迎了上去,却在猛然对上将将踏进门的我的视线时。
神情微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扬出一脸喜悦的笑容,拍了拍临子胥的肩膀。
“好小子,我就说嘛,像你这样的性子,一看就是个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