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简晓晓很喜欢听这微微的细碎声响，慢慢的一层一层拾级而上。
第三层上，安静的旧教室，一间贴着实验室标志的大房间，里面的摆设上落满灰尘，阳光里也全部都是那调皮的精灵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经久不散的味道，即使这里已经多年没有人使用。
地上凌乱的一些脚印通往窗台，通往摆放器材的地方，有一串应该是班长的，那么剩下来的呢，却怎么看都不只是一个人的足迹。
这叫人如何巡查。
简晓晓深深地叹了口气，准备放弃，回教室去。
突然地一阵耀眼的反光迷离她的眼睛。
大开的窗户，直射而入的阳光，钉在木质地板上一处小小的玻璃反光，简晓晓意外的发现了不该留下来的痕迹，一个女孩子头上的发卡的碎钻。这个很寻常，却又不寻常。
这样的碎钻在很多女生的发卡上常见，可是他们班上女生本来就很少，而带发卡的女生更少。
简晓晓捡起那一颗小小的碎钻，估计那人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吧。
她脚步深沉的往楼下走去，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心！”尘桦何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耳畔，简晓晓抬起头，一个玻璃器皿突然地从天而降，而楼梯口一闪而过的脸庞，她不会忘记那是怎样的一张美丽的面容。
为什么会是她？
简晓晓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被钉在了楼梯上，无法移动，只能够看着那瓶装着不明液体的玻璃器皿，眼睁睁的看着它，一点一点靠近，瓶口微微倾斜，越来越近。
简晓晓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受惊的小鹿一般深黑的瞳色……眼神，手指尖微微的颤抖，她好害怕，却没有办法挪动分毫。
她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没有预想到的痛苦，反而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闭上眼睛前，是班长大人的一脸紧张。
尘桦何跟在简晓晓的身后跟着她一路来到小楼前，只是在楼下遇到一个学姐纠缠这询问问题，耽误了一些时间，没想到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恐怖的一幕。
如果再耽误一点点工夫，他，是不是会后悔一辈子。
看到从二楼楼梯上缓缓而下的简晓晓，她的嘴角媲美水晶的微笑。
他不可以失去她，危险来临的一瞬间，尘桦何的脑海里没有别的，只有那个孤单的站在车站里带着耳机的女孩的身影，那刻骨铭心的身影，没有任何思索，他冲了上去。
“嘶，你没有受伤吧，简晓晓。”尘桦何看着自己怀里的小丫头，紧紧闭上眼睛，唇齿一片苍白，是受到惊吓，还是他没有能够保护得了她，尘桦何轻轻拍打简晓晓的脸颊，“醒醒，醒醒，姑娘。”
简晓晓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悠悠的睁开眼，没有晃过神来，她迷离的眼神的打量周围，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还待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噗咚”一声，尘桦何仰面倒下，“喂，姑娘，你也太凶残了吧，就这样对待恩人。”
简晓晓一推开尘桦何，兔子跳到一旁，看到地上的一地碎玻璃渣才回过神来。
天，她都做了些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简晓晓立即跑到原处，想要拉起尘桦何，却看见他赖皮似地不肯起来。
“姑娘，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尘桦何一脸正经的说。
“扑哧——！”简晓晓笑开了怀，“班长大人，你是从那个年代来的，现在还说这话。”她拍了拍尘桦何的脑袋，“快起来，别闹了。”
尘桦何还是赖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
简晓晓一屁股坐到了尘桦何的身边，“班长大人，要怎么样你才起来？”她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神采奕奕。
“你如果不害怕，我就起来。”尘桦何的声音变得低沉。
简晓晓愣住，眼神淡淡的撇开，看到地上碎玻璃渣，旁边的木质地板上焦黑的痕迹。
第一秒钟，她愣愣的看着那团在栗色地板上深邃的黑色；第二秒钟，她害怕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她的唇齿相依；第三秒钟，她的泪水缓缓地顺着脸颊留下。
冰凉的手抚上简晓晓的脸颊，滚烫的泪水滴在尘桦何的手心里，“笨蛋，我只是说有些可怖了，你想到哪里去了，又言情剧。”
尘桦何把手搭在简晓晓的肩头，借力慢慢的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来，他的背后触目惊心。
白色的衬衫已经被玻璃的碎片划得破破烂烂，还有一些被浓硫酸烧灼的焦黑色。
“笨蛋，”尘桦何揉了揉简晓晓额前的碎发，“只是看上去恐怖些，别害怕。”
他的声音让她安心，可是突然的她的耳边响起闭上眼时那一声轻轻的“嘶”，简晓晓扶起他，擦了擦眼泪，绕到他的背后，使劲撕开了他的衣服。
清理了破碎而可怖的衣服，他的背上的确没有很严重的受伤，可是，那一道道因为灼热的高温烧出来的通红色狰狞的分布在他的瘦削白皙的背上。
简晓晓的眼眶又红了，隐隐的有泪光闪烁。
尘桦何只觉得一阵阵头大，“我怕了你了，去医务室吧，顺便借一件衣服。”
简晓晓倏地反应过来，羞红了脸，班长大人唯一一件上衣在这次的时间里没有销毁，反而暴力的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两个人，尘桦何轻轻地半倚靠在简晓晓的身上，两人慢慢的向着最近的医务室走去，简晓晓抬起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尘桦何没有低头却依旧神一样的发现了简晓晓的异常。
简晓晓讷讷的出声，“我看见那个人了。”
“恩，我知道。”尘桦何淡漠的点头。
“我找到了证据。”她忍了忍，接着说。
“恩，我知道。”他淡漠依然。
“花盆，也是她。”
“恩。”这次他的确不知道。
他也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一闪而过却熟悉无比的身影。
“我没有想过，会是她。”简晓晓的心里仿佛被人塞满了棉花团，明明是很轻巧的东西，却占据了很大的地方，蓬松在心底，说不出的难过。
“恩，我知道。”尘桦何停下脚步，看着身边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女孩子，“笨蛋，我们等会好好找她谈谈，可好。”
简晓晓吸了吸鼻子，“好。”
幸而，尘桦何背上的伤一点也不严重。
放学后，空旷的教室里，严肃的三人。
尘桦何披着医务室里借来的大一码的外褂，简晓晓坐在他的旁边，而二人对面坐着的是关琳，开学第一天，简晓晓难得记住的几个人之一，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了如此交集。
关琳是被尘桦何叫着留下来的，一放学的时候，她已经背着包准备冲出去了，只是被班长狠狠地叫住。
她坐在二人的对面，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手上新作的漂亮指甲。
“关琳，为什么要这么做？”简晓晓受不了这诡异到极点的气氛，好吧，她本来就不擅长处理。
话被简晓晓挑明朗了，关琳无奈的翻了个大白眼，“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简晓晓无语了，“我都看到你了，难道你还要抵赖吗？”
关琳没有看她一眼，自始至终，她的眼里都只有尘桦何一人而已。
尘桦何静静地用手指扣着桌沿，只是偶尔的抬头看一眼。
“你没必要这样的。”尘桦何终于出声，“明天伯母会替你办好相关手续，把你转到北京的大学，你过去好好读书。”他用舒缓而平静的语调说完整句话，没有给关琳反驳的机会，牵起简晓晓的手，就离开了教室。
“她是谁？”简晓晓不明所以的看着尘桦何，突然间，她觉得身边的人变得好陌生。
尘桦何松开了牵着她的手，“她是我表妹。”
沉默，蔓延……
教室里，关琳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骨骼咯噔咯噔的发出声响，为什么要她离开，为什么不听她的解释，她为了他而来，却再也没有了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都怪你，简晓晓。”她从口袋里拿出已经皱巴巴破烂烂的素描，一点一点撕成碎片，不怒反喜的向空中一抛，纷纷扬扬如同她心底冰封的雪。
第二天，简晓晓来到教室，看了下前排的桌子，关琳的位置上空了。
到了上课的时候，班主任果然宣布关琳同学转学到北京去。
简晓晓打量身后的班长大人的脸色，却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变化，这算是“人心难测”吗？
素描课上，老师出人意料的没有带来任何模特。
今天从一开始就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来。
简晓晓靠到椅背上，回过头，“班长大人，你知道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嘛？”
尘桦何头都没有抬，闭上眼睛，眼睑上微微有青黛色，一副很缺觉的模样，简晓晓不知道身后的人在烦恼些什么，不过如此看来，她是自讨没趣，乖乖的转过身去了。
“小气鬼！”简晓晓还是忍不住嘟囔。
“咳咳。”老师终于发话，“今天的素描对象就是同学们自由组合，换句话说，就是你们自己选择素描对象。”他的眼神飘忽到尘桦何和简晓晓所待着的角落里，又淡淡然的掠过去，仿佛他从未注意过这个角落，至少，简晓晓和尘桦何本人都没有发现。
在老师宣布了正式开始之后，简晓晓努力的在人群里寻找浅陌陌的身影，可是，为什么她坐到了络鹄生的对面。
“陌陌！”简晓晓跑到她的身边，“你怎么能够这么有异性没人性。”她可怜巴巴的睁大了眼睛看着浅陌陌。
浅陌陌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一本正经的回答，“晓晓，我答应了鹄生，真的很抱歉。”
简晓晓大方的拍了下她的肩头，一副我都懂得神情。
浅陌陌不解，“那你过来是做什么的？”
简晓晓揉了揉她的长发，“我嘛，只是过来视察下，呵呵。”她顽皮的逃开，浅陌陌和络鹄生看着她回到座位上，一个人落寞的光景。
“怎么了，你在担心晓晓一个人，没有搭档？”络鹄生看到浅陌陌眼神，自然明白对自家小女友的那点心思，“不用担心的，有尘桦何那小子在，晓晓不会有一丝委屈。”他说的笃定，浅陌陌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络鹄生仔细的削起手里的铅笔，“我不是知道，只是明白尘桦何的眼神，他看着简晓晓的眼神透露了太多，只有你们不明白。”
浅陌陌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班长他……”
络鹄生点头，“只是不知道这晓晓什么时候才能够发现了。”
浅陌陌端坐在他的面前，“真希望咱们班里再多出一对来。”
“就你鬼灵精儿。”络鹄生眼神里只有端坐着一颦一笑的浅陌陌，少年恋人，相思未满。
在浅陌陌那里几乎等于吃了闭门羹的简晓晓一脸抑郁的歪倒在自己的课桌上，自己认识的那几个同学都已经组成队伍了，只有自己一个孤家寡人被落下，太可怜了。她悲天悯人的在自己的课桌上画着圆圈，一圈又一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人和自己一组呢？”
难道是自己的人缘太悲剧了？
可怜的简晓晓没有发现，本来是有几个人在靠近她的课桌的，只是被她身后人的凌厉的眼神吓退，完全不敢再靠近了。
尘桦何一脸悠哉的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某人一脸纠结，他不急，简晓晓总会回头来求助他的。
他没有等待很久。
简晓晓一脸郁闷的扫视四周，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时间，所有人都已经开始描摹自己的专属模特起来，而她看看自己的板子上一页空白，各种铅笔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是缺少一个“模特”，只有她一个人。
不对，她不经意的回头瞄了一眼，发现原来还有一个跟她同样处境的人。
“噗通”一声，简晓晓的椅子撞击到尘桦何的桌前。
简晓晓一脸讨好的看着故作沉思实际上一直在等待的尘桦何同学，“班长大人，我和你商量个事请。”
尘桦何，微微抬眼眸，看了面前的简晓晓一眼，淡然的开口，“什么？”
真简练，简晓晓暗自在心中腹诽，面上还是那么，额，“垂涎”的表情，“现在班上就只剩下我们俩人了，不如，”简晓晓紧张的吞咽了口口水，“不如，我们俩一组吧。”她视死如归，冒着多大的勇气才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尘桦何依旧淡漠的样子，“我的好处呢？”
“诶？”简晓晓怔住，“只剩下我们俩人了，不这样还能够有别的方法吗？”
尘桦何没有理睬她。
“好处，你要什么好处？”简晓晓一个头两个大，“这不是班长你应该做的吗，就当是帮助同学吧。”
“不要。”
简晓晓气死了，被身后这个恶魔气死了。
“那你说，你要什么好处！”简晓晓看了下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再不开始神仙也来不及了。
尘桦何踮起脚尖，趁着简晓晓不注意，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轻盈得像是蝴蝶翅膀一晃而过。
少女的脸上因为生气而微微留下的粉红，神情还停留在上一个时刻里，少年的得逞的笑容挂在嘴角，看着她呆呆的神情，笑得像只小狐狸。
“这是利息，好处我还没有想好。”尘桦何的声音回响在简晓晓的耳边，只是声音里满满是笑意。
简晓晓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紧紧的捏着手里的铅笔，克制着自己不冲上去戳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计小人过……”
尘桦何坐在窗台前，望着窗外淡蓝色的天空，“还不开始吗？”
简晓晓回过神来，架起了自己的画板，一笔一划临摹起少年的俊朗的侧脸。
一身白色衬衫的少年，带着稚气未脱的成熟，望着窗外未知的地方，一脸的所不清道不明的叫做沧桑，仿佛一个温暖而具有独特情绪的梦境。
不知道画了多久，简晓晓才从一个梦境中醒来，“班长，好像耽误了你的时间。”她用了太久的时间，素描这一副人像。
“不打紧，让我看一下。”尘桦何微笑，取下简晓晓画架上的素描纸，画上少年的侧脸伸开在一丛丛的阳光里，令人窒息的真实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