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我是要带大家一起发财的!想想我承诺给你们的东西,哪样没有实现?只要能过离开晋地,我许诺你们富贵终生!”程嗣年突然大喝。他心里清楚,秦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要让这群私兵反应过来,自己真不见得还能指挥的动。劫掠杀人要对付的只是商贾船卫而已,大家可以不放在心上,反正不会被抓又有钱拿何乐不为。但涉及到造反就另当别论了,肯定有不少人心存忌惮。
“秦城你个狗娘养的血口喷人,爷爷刚才就应该捏死你!”方寿会意,立刻站出来相应程嗣年的命令。气势汹汹的指着秦城,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就要冲上去将其拿住。他是知情者之一,高祖皇帝有意让镇国军节度使赵匡赞改任永兴节度使,这个改调想法引起了赵匡赞的恐慌,于是才派人专程过来拉拢自己,密谋引发太原府暴乱以求自保。
“闭嘴。”那少年手上一用力,程嗣年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口,他瞪着方寿喝到:“你将我老大伤成这样,一会儿再来慢慢收拾你,先滚一边去!”
“方寿!退……退下。”程嗣年感觉到道口几乎要切开自己的喉管,立刻缩着脖子让方寿退后。
“指挥大人!”方寿不敢再靠近,停下脚步慢慢后退。
此时程嗣年眼中浮现凶戾之色,他看到远处河面上出现一艘货船的影子,正在张着帆逆流而来。
“秦公子,你看有船过来了!我的人应该就在那船上。如果你不想死,现在还能离开我们可以立刻靠岸。否则待会再想跑就晚了。”程嗣年尝试着交涉。自己的人很快就要到了他们插翅难飞,万一选择玉石俱焚拉自己垫背可就不值当了。
秦城没有回望那艘船,对身边的冯雯小声说道:“你们先回货舱里,记得把舱门关好。”
“你不要乱来!”冯雯一惊,现在过来的船很有可能就是程嗣年的同伙,难道秦城打算硬拼?他才两个人,即使手里挟持着程嗣年对方会投鼠忌器,但全身而退也不容易,何况他还受了伤。
“清儿姑娘,带你家小姐去货仓。”秦城没有理会冯雯的话,对清儿命令道。
“……是……”清儿开始还有些犹豫,但很快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会出来碍事的。”冯雯蹙眉低头,片刻后轻声道:“你还欠我个交代……可不准死了。”说完便同清儿一起再次下到货仓之中盖上舱门。
秦城一愣然后无奈的长呼一口气,看来这冯姑娘还没放下那件事啊……
程嗣年冷冷一笑:“秦公子,你这是打算鱼死网破?为何不好好想想,我们真有必要这样吗?”
“有必要的。”
……………………
晋阳城,云雁楼……
四层楼的一间香阁内烛火缭绕,身着华服的男子坐在案前捧着一本书,偶尔翻过一页。一名红衣女子跪坐一旁默默绣着锦帕,屋里很安静只是楼下会时不时传来歇斯底里的嘶吼。
“王潜!!我和你势不两立!势不两立!!哈哈哈哈……势不两立!”楼下那人疯癫的叫嚷着,旁边的云雁楼的下仆们不敢上前阻挡,因为这人手里正胡乱挥舞着一把刀,靠近的人都被他砍伤了。只能耐心的寻找机会一次性制住他。
房中的红衣女子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窗外,起身想要合上窗户却被男子制止了。
“不必管他。”男子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说道。
“是。”女子轻声应诺,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重新跪坐下来。托着绣圈,却迟迟未落针。
“怎么了?”男子侧头问道。
“红袖在想,少主当初是为何会相信那位秦公子的呢?”女子轻轻的放下绣框,恭敬的轻言询问。
“其实他突然找到我并向我借茶的时,我也感到很诧异。不过他说的话虽然大逆不道,但细细想来也有几分道理。所以就让他放手一试了。”男子放下书本,抚案说道。
“这一试就把晋阳闹了个天翻地覆,不知该称赞那秦公子手段了得还是该佩服他不怕死。奴家好奇秦公子当日是如何说服少主的。”
“这个……”男子思索片刻说道:“他当时对我说,古以市井者卑末,重农工贱商事,乃商者不事生产唯利是图。然士者修治,农以具养,工以利器,商以通货四者异业同道无分高下。”
名叫红袖的女子认真的听着,听完后眉头深深蹙起。这番言论确实大胆,自秦朝开始对商贾都一直打压着。士农工商以商事得利最多,如果文人农户工匠都为了获利而去经商,那么土地荒废、生产停滞、官场腐败世界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后来说,农为具养却无以自养,难以安命。工为器利却无益利,怎能竭心。士为治国,然百姓黎民衣不能御冬,食不能饱腹,何谈治之。”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向女子问道:“红袖,你是我的幕僚,你怎么看?”
“红袖愚钝,只想问问那秦公子,这些莫非依靠商者就能改变?”红袖摇了摇头,这些问题确实存在但这岂是商人就能解决的。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男子颔首继续说:“他的回答,正是让我我同意借茶给他放手去做的原因。”
“秦公子如何答的?”
“他说,农者劳力却受地利之限,工者劳技却止于传承之难,士者劳心却苦于国库拮据。而以利驱人,商运来往互通无有;以利取艺,优胜劣汰使技艺精效;农工兴旺,物产丰盛,税收充足,百姓无生计之苦无饥寒之迫,士者治之又有何难。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一个‘利’字。”
“……”红袖沉默了。其实话中的道理很简单,利益能让人不辞艰难的将货物运送到各地,能让匠人们改革技术提高效率精益求精,而百姓都能挣到钱了,都能吃饱穿暖谁没事去造反?但是……
“太理想对吗?”男子仿佛能猜到红袖心中所想一般。“其实我当时也是这么觉得的。要做到这样何其难也,产量、道路、物力、人力等等各方面都存在问题。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少主这是盲信了。”红袖垂下眼帘,替男子倒上一碗茶。
“可能因为我也是一个商人的缘故吧。”男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着说道。
“少主现在左监门卫大将军。”
“什么大将军,就是一个看门的而已。到是之前在江陵做茶商的时候也有过和秦公子类似的想法,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印证吧。”
“现在已经牵出了汾卫都,少主有何打算?”
“秦公子之前也向我打听过汾卫都的事,我就猜到或许跟这件事有关,不过这次我只当一个看客。”
“奴家知道了。”
………………
汾河上……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的人呢?”程嗣年看着已经靠近的船,船上的人并不是他的部下。这让他寒毛竖起,不可置信的瞪着秦城问道。
“应该全死了吧……”秦城靠着船沿回答道。
“什……什么……死了?”程嗣年整个人呆住了,自己手下三百号人马怎么可能会全灭?他不愿相信这么荒唐的事,自己手下可都是精心培养的私兵。这三百人足以和一千普通军队正面交战而不败,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但是来的人不是他的手下,这是不争的事实。难道真的败了?这个秦城到底动用了多少人马?莫非得到了其他节度使的支援?
“死了很奇怪吗?”用短刀抵着程嗣年脖子的少年开口说道。
“哼……哼哼……”程嗣年哼笑了几声,然后暴喝道:“开什么玩笑!”
只见他陡然发力,肩膀一顶少年的手肘,脑袋趁机后仰撞向少年的面门,同时拉开和刀刃的距离。少年的反应也很快,立刻用手肘住程嗣年的后颈,手上短刀猛的回划。一声刺痛耳膜的尖锐声音传出,刀刃划在程嗣年的铁制腕甲上,被挡住了。
少年正准备再补上一刀,就看到一边的方寿已向秦城斩来。秦城不会武功肩膀也使不上力,眼看就要被一刀砍下脑袋。少年立刻放开程嗣年挥刀架住方寿的攻击,替秦城接住了这一下。
程嗣年已经脱困,马上就有人为他递上专用武器,铁索半月。此刀通体由精铁打造,重达百二十斤。刀身中间宽两头尖锐呈半月状,刀背异常厚实中间镂空留有握把,握把上有一条铁链拴着,从外观上看到是更像斧头。只见他将铁链缠绕在臂甲之上,用力一甩,半月刀便高速旋转起来,直直的飞向少年。
那少年架开方寿的攻击,脚底用力一踏拽着秦城往旁边跃开,险险避开快速飞来的半月刀,而他身后的船沿则被砸出一个大窟窿。
“黄狗儿,你这都能让他跑了?”秦城摔在地上撞到了肩膀,一阵刺痛让他直咬牙。
“老大,是他耍诈!”少年难为情的辩解,手持短刀往左右挥斩两下,逼退城卫军的包围。
“那给我好好打,不然我把你交给妍丫头处置!”
“干!爷爷我跟你们拼了!”少年听到这话,似乎想到了很不好的回忆,手中短刀陡然加快了速度。
黄狗儿的刀招刁钻诡异,身法灵活多变。前对三人的联手攻击,他没有选择躲避,而是脚下突然发力,一个健步便冲到了最中间那人的面前。在面贴面的距离下短刀的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那人握刀的手都来不及收回就被少年斩中咽喉。刀势未停,奔着三人中的第二人而去,在划过对方胸口后一个转身短刀锋直逼第三人。寒芒拖曳如灵蛇般游移急转,一招之后那三人各自捂着身上的致命伤口倒了下去。
方寿突然递刀偷袭,一刀刺出想迫开少年,拿住秦城。黄狗儿见状侧头一躲,紧贴刀刃转身避过,一个错身就来到方寿的身后。方寿下意识的感到危险,立刻改变方打算朝侧面跳开。但还是稍微慢一步,一阵令人眩晕的剧痛传来,短刀就这么直直捅入了他的后腰。
肾脏被刺破的痛感之强烈,即便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也难以忍受。可以想象一下肾结石发作时候的痛感,而肾脏被刺破所带来的疼痛可比结石强烈得多。所以真正的杀手第一刀通常不会选脖子这种地方,电视里那种一抹脖子一个人就倒了的情况是很难出现的。为了确保对手不会发出声音,第一刀都会对准肾脏。这种剧痛会让人失去反抗能力也会失去呼救能力,就如现在的方寿一般,连大口出气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