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濠这边,见泠然不辞而别,痛心不已,只想着去找她。
王爷不肯告诉他泠然去了哪里,只说:“你若去找她,她会没命的。”
又把那凤玉拿出来给他:“宸濠,泠然给你留下的玉,你放好,不可轻易拿出来示人。”
宸濠日夜握着这玉,伤心不已。
王爷如今虽然不上朝,但朝中很多事情,皇上还不得不依仗他,因此王爷说泠然跑丢了,找了另一个女孩去和亲,皇上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这女孩是田侍郎的女儿。田侍郎自泠然从他府上逃走,就一直战战兢兢,生怕王爷怪罪下来。时间久了一看并无动静,也就放下心来。
如今王爷让他女儿去和亲,不仅由皇上亲册公主,还给他无尽的封赏,提拔他做了工部尚书。他乐不可支,恨不得将女儿双手奉上。
朝中上下皆大欢喜,唯独太子晟煊,自见了泠然一面,从心里已经认作是自己的亲甥女,本打算寻个机会带她入宫,如今却听闻泠然走丢了。太子怀疑王爷藏了人,于是派人到处去寻她。
泠然和丫鬟玉兰住在鹿鸣镇,无事了就去找邻居婆婆学学手工,泠然给婆婆唱戏,婆婆听得高兴了,拉着泠然不让走。
“婆婆,此处可有唱戏的?”
“之前有一老一少,老的唱戏好,但不轻易开口。少的倒经常唱戏给大伙听。”
“婆婆,那少年是否个不高,长个圆脸,眉毛有些粗。”
“对的对的,我说怎觉得他不一样,就是这眉毛,看起来苦大仇深的样。你......认识他们?”
“认识认识,我们是一块学戏的。婆婆,他们现在在哪?”泠然激动不已。
“他们在这儿住了半年,就搬走了,说是有亲戚做了大官,给他们也都谋了个职位做。”
虽说没见到班主和安民,但他们各自有了出路,泠然心生宽慰。
“婆婆,此处山水好,又安稳,没有战乱,的确是好地方。”
“战乱倒是没有,不过十四年前,出过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玉兰往前探身,好奇不已。
“朝廷的和亲公主,带着一大队人马从这儿路过,刚走到青崖那儿,被人杀了!据说一个活口也没留!”
“那是谁这么胆大,敢杀公主?”玉兰兴致盎然,继续追问。
“别人谁敢,当朝皇上呗。”
“按说皇上是公主的父亲,怎连自己的女儿也下得去手?”玉兰不问到底不罢休。
“唉,这皇家和亲的事,咱老百姓哪说得清呢。”婆婆摇头说。
“我们泠然姑娘就是......”
“玉兰!”泠然赶紧制止她。玉兰自知失言,赶紧收回话来。
“婆婆,咱们鹿鸣镇,缘何没官府?”泠然问道。
“之前本是归绍安府管辖,自从十四年前,发生了那件事,绍安府知府再不肯管这个镇了。每年的收租征兵都没了,百姓倒乐得自在。”
泠然冥冥之中总觉得这事与自己相关,但转念一想,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这么多年前自己尚未出生,能有什么关呢。
泠然心神不宁,向邻居婆婆问了路,便和玉兰一起,前去青崖一看。
鹿鸣山上,山路崎岖,怪石嶙峋,过此山又仅有一条路可走,想来那和亲队伍就是在这路上举步维艰的。
泠然和玉兰沿小路走下去,村寨里的鸡啼犬吠愈加遥远,树丛里鸟啼虫唱,却空无一人。
再往上走,却只剩了光秃秃的山石,周边寸草不生,所有的声音都消匿不闻。
玉兰心生恐惧,抓着泠然说:“姑,姑娘,我,我们回去吧。”
泠然也感觉到气氛怪异,说:“玉兰,你往回走吧,我自己去,一会便回。”
玉兰知泠然胆大,自己再不肯前进一步,便转身往回跑了。
泠然继续前行,峰回路转,却是一处悬崖。泠然顿觉眼前刮起了腥风血雨。只看见一队人马浩荡前行,另一队人却迎面拦住,拿起长刀利剑,将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砍成血泥一般。
顿时哀嚎遍野,血流成河,这青崖浸染了血肉,被生生染成了红崖!
泠然看见那血淹没了她的小腿,她想逃跑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番杀戮,一遍遍在眼前重演!
“姑娘!”
“她怎样了?”
“还是不醒,身上滚烫。”
一个三十多的妇人和一个年轻女子正焦急地看着床上的泠然。
妇人叹口气说:“不知谁家的姑娘,敢自己去青崖。”
“不认识,怕是外来的,不知青崖闹鬼怪。”
“不知她父母多着急呢。”
“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怎奇怪了?”
“这姑娘与你很像。”
“这姑娘多年轻,我都这个年纪了,岂有像的可能?”
妇人虽如此说,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疑惑。这姑娘与年轻时的自己,如出一辙。
这妇人便是公主洺玥,当年的柔婉公主。
柔婉公主自小聪颖好学,深谙治国理政之道,曾多次劝勉皇上要清除朝中闲职,减少公务开支,减轻百姓赋税,体恤戍边官兵。
百姓无一不念她恩情,如此却触到了一些官员的利益。这些官员进尽谗言,皇上又觉失了颜面,只得狠心赐死她和尚未满月的女婴。
行刑的首领,官兵上下皆得过她恩惠,临刑前说:“公主待我们有大恩,此时不报,更待何时。何况此地距京城遥远,找个女尸隐瞒过,也未必不可。若追查下来,我们无非一死。”
那女婴更是辗转几百人之手,朝中派人追杀以绝后患,各路贼人也听闻女婴身上有凤玉,追杀的追杀,抢玉的抢玉。
官兵百姓皆以性命相护,也因此死伤无数,最后总算躲过了黑白两道,交在了一个隐居的道婆手上。
年轻女子端了热水来。
妇人说:“我来吧。”她颤抖着手,解开了泠然衣服,给她一点点擦着身子,心内却一点点崩溃。
她多希望能看见那块玉,若是没有玉,长得再像,那也只是像,又怎么相认!
泠然的魂灵入了身,醒了过来。见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赶紧挺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