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日,黄煜时常早出晚归,泠然饿了就自己做些饭来吃。黄煜找来裁缝铺的人,给泠然量了身材,做了些衣物。
又将红木柜子头一层的锁打开,让泠然把衣物都放进去。
泠然自己在家时,百无聊赖,又不敢乱跑,很是烦闷。
半月之后,黄煜带了泠然回去一趟。一来,是给婆婆的头七上坟,二来,是为了把黄伯伯一并接回家。
泠然伏在婆婆坟头上,哭得天昏地暗。黄伯伯父子二人也是神色黯淡,心情沉重。
泠然磕了头,最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
黄伯伯说:“煜儿,给丫头置办好衣物没有?”
“都好了,父亲。”
“这些天可带着泠然外出?”
“并没有,父亲。孩儿觉得泠然还小。孩儿没有十分的把握,未敢带她外出。”
黄伯伯点头,道:“虽说你莲姑姑用了全部血气,但是还是会有些气息出来。”
泠然闻言,将自己的手腕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并未嗅到什么气味。只是想到婆婆,又是心伤不已。
泠然跟着婆婆多年,早养成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习惯。婆婆素来做事不解释,泠然也就不问。
再一日,黄伯伯说:“泠然,从此以后,我去哪,你就跟我去哪。”
泠然点头。
黄伯伯做的事情,跟婆婆差不多。而黄煜时常多日不在家,并不与黄伯伯一起行事。
一日,来了个男子,刚一进院就慌慌张张喊:“黄道长,黄道长。”
黄伯伯此时正在研究丹药,从书房探出头来:“有何事?”
那男子看见黄道长,拱手行了个大礼:“黄道长,千万救救犬子性命!”
黄道长忙放下书出来,扶起他,道:“快起来,莫要着急,公子是什么情况?”
男子起身道:“黄道长,我家小儿昨日睡过去至今昏迷不醒。本以为是一时的昏睡,哪知今日里口鼻都青胀起来,险些就没了气。”
黄道长说:“泠然,快跟我去看看。”
泠然应声:“嗯。”
黄道长拿了些物品,携泠然上了马车,男子在前驾车,疾驰而去。
去到男子家中,有个七八岁男孩躺在床上,呼吸一会儿急促,一会又停滞,喉咙里带了痰,呼噜呼噜响,脸色憋的黑青,却仍是昏迷不醒。
黄道长看了一会儿,说:“无妨。”
男子闻言喜出望外,连连作揖。
黄道长拿出一包药粉,倒在酒中,并不去救小孩,却是用手点了水,转身在泠然身上弹了几弹。
泠然觉得奇怪,却也不问。
之前婆婆给人收魂镇妖之前,也都是先用点什么给她画个圈圈,让她在里面或吃或玩,泠然只当是婆婆怕她乱跑。
如今道长在她身上弹了药水,泠然心里自然是有些猜忌。
黄道长点了黄纸,拿在手里,顺着小孩身体上下过了几遍,嘴里念念有词。
几遍下来,又把黄纸拎出门外,在院中做了些法。
泠然在屋里看着,黄道长尚未回屋,小孩一个急剧咳嗽,吐出一块青痰,脸色渐渐退了青黑。
男子惊喜地看着,黄道长入了屋内。
“公子现在已经无事,只是此时疲累,还要再睡会。”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男子从袖中摸出个钱袋,递于黄道长。黄道长接了,向男子一拱手。
转身说:“泠然,随我回去。”
男子送道长和泠然回到家,又千恩万谢,方才回了。
泠然在心里猜测什么,黄道长看出她的心思,说道:“泠然,你体质瘦弱,我作法驱邪,怕会伤及与你。”
泠然问:“黄伯伯,我自幼跟着婆婆,只不知,我父母是谁?”
泠然问过婆婆,婆婆只说:“不知”,泠然便不再问。如今她心存幻想,希望能从黄伯伯这里,寻到些蛛丝马迹。
“泠然,我也不知你父母是谁,只知道有人捡了你,送到你莲婆婆那里。若是能找到送你来的人,也许知道你父母是谁。”
泠然心想着,婆婆已经去世了,哪里还能找到那人?看样子黄伯伯也是不知,或许不说。
到晚上,黄伯伯说:“泠然,你可识字吗?”
泠然说:“婆婆教了些简单的字,我如今只会写写名字。”
黄伯伯说:“泠然,你将来是做大事的,字要好好写。”
说完铺开纸墨,教泠然写起字来。
黄煜回家来,进了书房,带了一身寒凉。泠然看见那把剑鞘上,也结了霜寒,不由浑身一哆嗦。
黄伯伯说:“泠然,回屋睡觉吧,天不早了。”
泠然说:“好的伯伯。”
回了房间,她想听到点什么,但书房里动静,她是一点也听不见。
书房里,黄道长小声急切地问:“煜儿,你可探到消息了?”
黄煜说:“是的父亲,正是柔婉公主的孩子。”
黄道长说:“唉。朝廷颜面倒是保住了,只可惜了柔婉公主。”说完一声长叹。
黄煜说:“父亲,孩儿还听到一个消息。当年被白绫勒死的,并非柔婉公主。”
黄道长吃了一惊:“煜儿,你的意思是,柔婉公主还活着?”
“活着不活着我也不知,只听说,那时的柔婉公主为人谦逊,对百姓仁爱,皇上怕她得了人心,才派她去土蕃和亲。青崖一带又远离朝廷,公主赐死的时候,被人调了包也是有可能的。”
黄道长双手合掌,对着上天默默祈祷几句,说:“煜儿,当年柔婉公主对我有恩。若是公主在世,我把泠然养大让她们母女相见,也算是对公主的报答。”
“父亲,你说这皇上,如何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
“他是皇帝,对他来说,人命不值什么,江山稳固才是最重要的。”
黄煜说:“只是父亲,这泠然并非常人,怕是会......”
黄道长说:“煜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公主对我是大恩。莫说会损耗我的功力,就算现在让我赴死,我又有什么好推辞?”
黄煜立身,拱手说:“父亲,孩儿,也愿出一份力。”
黄道长说:“凡事皆有定数。煜儿,结果也未必不好。”
黄煜点头,嗯。
泠然听不见动静,躺在床上胡乱猜测,想着自己没有父母,又失了婆婆,黄伯伯虽然对她很好,但毕竟还是寄人篱下,不由眼里含了泪。
听见黄煜从书房走出来,又骑了马出门去了。
她想起那把结了霜的剑,不由又是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