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羽翼尘渐渐从昏迷中醒来,慢慢睁开眼睛。一双葡萄大眼正水汪汪的看着自己,不知何时眼前多了一位娉婷少女。羽翼尘定睛细看,眼前这少女笑靥如花,不施粉黛,上下眼皮之间一道淡淡的浅痕,挂着浓密的睫毛微微上扬。双颊在微光照射下近乎透明,像刚剥了壳的生鸡蛋,细小的绒毛与肉色融为一体,露出麦芒般细小的尖头,嘴角笑起来藏着一对浅浅的酒窝。唇齿衔接处粉白相间,似雨后含苞待放的菡萏之心。乌黑的秀发扎了几株灵动的小辫子,分于鬓角两侧,包裹在中间的秀发好似瀑布一般浑然天成,头顶簪子上配一株浅白色珠花,额头上环圆形的珠帘银饰簇拥而下,止于眉梢。这少女一身粉红色装扮,外套浅色夹衫,典型的苗疆少女打扮。羽翼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道:“世间竟有如厮女子,这般不食人间烟火。”
少女一见他醒来,便激动地拉着他的胳膊笑道:“你终于醒了”,羽翼尘这才回过神来,一摸背上的剑不见了,急问道“我的剑呢?”这玄铁剑是他家传宝剑,他向来是剑不离身。
少女见他看着自己的手,面颊绯红,赶忙松开,低头颔首道“在你枕边。”说着指了指羽翼尘的枕头。
羽翼尘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是自己的宝剑,少女轻声说道“你受伤时也要抱着它,我要帮你上药,就只有把它放在你枕边了。”
羽翼尘道“姑娘救了我?”,
少女道“不是,是爷爷,前几日他去山西给人送药,回来时见你昏迷在地上,便把你带回来了。你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已经不省人事了,后来爷爷专门给你配了一副独门药酒,让我每天喂你喝下,嘱咐我按时给你换药。”
羽翼尘欲要起身拜谢,谁知刚一动便觉浑身无力,咳嗽不止,断断续续说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但有差遣,在下万死不辞。”
少女连忙扶他躺下,关切的说道“呸呸呸,你已经昏迷了七天七夜,此刻刚刚醒,却又要说什么死不死的。谁又要你报答,你只要好好活着,便就是对我和爷爷最大的报答。”
羽翼尘当下不止如何作答,只是微微颔首。
少女道“我叫荆柔若,你叫什么名字啊?”
羽翼尘道“在下羽翼尘。”
荆柔若道“你可以和爷爷一样,叫我小柔就可以了,那我以后就叫你尘哥哥了。”说着微微一笑。
羽翼尘只是微微颔首,并不答话。
荆柔若道“对了,你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羽翼尘举目望天说道“个中缘由,一言难尽,我自己也说不甚清。”荆柔若见他似又想起了伤心往事,低头嘟嘴道“哦。”
说话间,只见一老人从外面进来,背着一个装满草药的竹篓,老人见羽翼尘已醒,便上去给他把脉,说道“少侠感觉如何?”
羽翼尘道“浑身软弱无力,感觉身体仿佛要炸开一样。”
老人道“恕我直言,少侠可是有何顽疾在身,而且由来已久?”
羽翼尘道“实不相瞒,在下天生便有寒血症,浑身总是冰凉如雪,少时练剑又每日清晨饮霜,不幸得了肺疾,感觉肺部老是咳嗽不断。”
老人道“难怪少侠脉象紊乱,你昏迷时我曾用蒸笼药缸帮你驱毒,许是冷热交替在你体内一时无法适应,你的伤短期内便可恢复,只是这天生顽疾......”
羽翼尘见他言语吞吐,便轻轻咳嗽道“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感激不尽,至于这残破之躯,我也早已习惯,只是些许疼痛,要不得我命。”
老人道“这一身顽疾也并非不治,只是你由来已久,可能会费些时日,而且多费周折。”
不觉过了几日,这天羽翼尘觉得身体已大有好转,闲来无事便起身出门,不知走了多久,无意中走进一片花丛,却怎么也走不出去,总是在原地打转。正迷茫之际,忽听荆柔若喊道“尘哥哥,你在哪里?”羽翼尘连忙答道“我在花丛中迷了路。”
荆柔若一听便知他无意中走入了五行八卦花丛之中,当下寻声辩位,不一会便找到了他,她自小在这五行阵中,对此早已是轻车熟路。
荆柔若道“你吓死我了,不是让你不要乱走的吗?”,说话时嘴唇上扬,轻嗔薄怒,佯装生气。
羽翼尘见她面带责备之色也不知如何回答。荆柔若忽又莞尔一笑,拉起他的手道“既然你起来了,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羽翼尘并不答话,只是默默地跟着她走,不一会二人就到了一根吊桥边。桥对面是一个山洞。穿过山洞,当真是别有洞天,只见远山处一条瀑布好似从天而降,垂流直下,山间丛林茂密,群峰拥簇,再看脚下的怪石嶙峋,墙壁光怪陆离,石间的小溪清澈见底,鱼儿在里面顺着水流追逐打闹。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小雨,羽翼尘解下披风,给荆柔若披在肩上,两人便在桥顶的石头上席地而坐,望着远山的碧玉珠帘,雨后的彩虹横嵌于山腰,瀑布从山间的彩带飞流直下,荆柔若突然柔声道“尘哥哥,你听过仙女搭桥的故事吗?”
羽翼尘只是木然的摇摇头。
荆柔若道“传说天上的七仙女为了成全那些生前情比金坚的人,便每人都解下她们的腰带,组成一条七色拱桥,让他们死后依然可以在雨后相会,就是人们看到的七色彩虹。”
羽翼尘不解道“谁告诉你的?”
荆柔若道“我妈妈告诉我的,我出生在湖北的云梦泽,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被人杀害了,爷爷为了躲避仇家就带我来了黄果树大瀑布这里,便再没出去过,我从小就没有朋友,所以喜欢一个人在这数星星。尘哥哥,你说天上的星星能数的清吗?”
羽翼尘道“我也不知道,好似人生的苦难,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又哪里数的清。”
荆柔若道“你也有很多苦难吗?”
羽翼尘道“我自小父母双亡,经历的苦难多似这满天的星星,只怕数也数不清。”他平日从不与人说起自己的身世,只不知为何在荆柔若面前不觉吐露心声。
荆柔若只觉他平时不喜多言,竟不知他还有如此坎坷身世。
荆柔若道“我只希望这人世间若是没有苦难该有多好啊!”
又转头看着羽翼尘道“尘哥哥,你的愿望是什么?”
羽翼尘道“父亲给我取名翼尘,便是希望我像翅膀上的灰尘一般,生于山野之家,心怀凌空之志。将来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
荆柔若道“那你自己喜欢吗?”
羽翼尘道“我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从小受尽苦难,我也盼有朝一日能做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也算不枉此生。”
荆柔若道“那你想过以后吗?”
羽翼尘道“其实这么多年,每天都没想过还有明天,想我这一身的顽疾,只怕一觉醒来,再也没有明天。哪里还敢想以后。”
荆柔若道“你又何必悲观,做个小人物不也挺好嘛。像我和爷爷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何必去管这世间的纷纷扰扰。”
羽翼尘并不答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天空稀零的小雨。
这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羽翼尘随荆柔若一起去山间采药。此间群山拥簇,翠木环抱,林间溪水潺潺,鸟语花香,荆柔若身背竹篓,不时停下脚步,采药时总是先看后闻,有时还会放入口中细细品嚼,羽翼尘紧随其后,只是默默地跟着。荆柔若远远看见一簇翠绿的草叶绕树干盘旋而上,蹦跳着跑过去,到树底时抬头一看,一团火红的绒球物卧睡在树间,荆柔若突然道“尘哥哥快看,金丝猴。”羽翼尘随声望去,只见树杈之上一物遍体通红,满身绒毛,脸型轮廓好似一张面具,正安静地卧在那里,闭目养神。羽翼尘倒是第一次见这等乖巧灵性的小动物,当下对荆柔若道“喜欢吗?”
荆柔若微笑点头道“恩。”
羽翼尘脚下一蹬,一跃飞至那红猴身边,一手抱着树干,另一只手伸手欲抓。那猴子似有灵性一般,突然睁开眼睛,冲羽翼尘做了一个鬼脸。这一下倒是叫羽翼尘吓了一跳,还未及反应,那红猴一下蹿至下方的树杈上,然后迅速蹿到地上,向路边的灌木丛跑去,羽翼尘从树上跳下来,伸手揽住荆柔若的腰肢道“走”,只见他一招移魂挪步,脚下似安了风火轮一般,所到之处,周围的草叶都飘飘而动,飒飒作响,只见那灵猴忽而蹿上跳下,忽而平地乱跑,似是有意在捉弄他们。荆柔若在羽翼尘怀中随灵猴的若隐若现而欢呼雀跃,忽然那灵猴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前停下脚步。羽翼尘也停下,自袖中掏出一根细绳,轻轻一甩,那细绳刚好拴住灵猴的一只脚。羽翼尘用力一扯,将那灵猴紧紧拴住,一把抓住灵猴递给荆柔若。羽翼尘奇怪这灵猴为何突然停步,两人躲在草丛中顺着灵猴的方向看去。
只见前方一排巨大的吊脚楼,两帮苗疆少女头戴花帽,身穿百褶裙,对立而站。正对面一方为首的女子道“小师妹,你最好把《百虫经》交出来。”说话者右半边脸发青,微微浮肿,像是毒气淤积所致。
那被问话的小师妹淡淡道“师姐,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百虫经》被大师姐拿走了,真的不在我这。”
那女子又道“你道我们都是傻子吗?师傅临终前为何独叫你一人至榻前,难道他没有把经书给你吗?你到底把《百虫经》藏哪了?”
她一连串追问了好几个问题,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那少女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淡淡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百虫经》不在我这,信不信由你,师傅叫我过去只是告诉我当初大师姐离教时偷走了《百虫经》,他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追回《百虫经》的下落,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女子咬牙道“好啊,看来不给你点颜色色看看你是不会招了。”
说着突然右手一扬,向那少女脸上甩出一物,只见那小师妹一个侧身躲开,那东西打在身后的大树上,竟是一只黑色的蜈蚣,那蜈蚣附着大树,快速爬走了。
就在那小师妹侧身转脸的那一刻,草丛后荆柔若不禁失声道“田恬姐姐”
羽翼尘道“你识得她?”
荆柔若道“她叫田恬,我往附近村子里送草药的时候见过几次,她也经常去附近的药铺送药,不过她送的都是些毒虫之类的,但她人很好,还帮过我很多次呢。”
羽翼尘只微微点头,不再答话,只见那丑女欺身向前,伸手向田恬脖子抓去,田恬后退一步,伸手挡开,一招未退,一招又至。那丑女一步一驱,连续数招抢攻,招招阴狠毒辣,取人要害。这田恬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此刻已然被她逼得节节后退,那丑女突然自袖中甩出一团烟雾,向田恬面门甩去,眼看这烟雾就要近身,田恬慌乱的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就在她闭眼之际忽觉身后一股气流急冲而来,再睁开眼时那团烟雾忽然变了方向,全部打在丑女脸上,那丑女立马脸色呈青绿色,显然是中了剧毒,只听她大叫一声,道“好啊,还说不是你拿了《百虫经》,日后再慢慢跟你算账。”说着向边上的草丛里一跳,消失在灌木丛中,边上几个穿着百褶裙的少女赶紧上前扶住田恬道“小师妹,你没事吧?”
田恬似还未缓过神来,只是呆呆地摇摇头。
边上的几个同伴道“刚才怎么回事啊?”
田恬依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荆柔若欢快的从树后的灌木丛中跳出来叫道“田恬姐姐,还记得我吗?”
田恬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粉面桃花的少女正冲着自己微微浅笑,田恬惊呼道“柔若,你怎么在这里?”
再看她边上站着一个黑衣披风,面色冷峻的少年,一把长剑背身,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对荆柔若道“难道刚才是你们……”
荆柔若接口道“是啊,刚才那个人这么可恶,尘哥哥才出手教训他的。”说着看了羽翼尘一眼。田恬对这才恍然大悟,对羽翼尘盈盈一鞠身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羽翼尘只是微微一颔首,并不答话。
田恬看他一言不发又面色冷峻,以为羽翼尘不喜欢她,当下也不再多言。荆柔若拉着她的手道“田恬姐姐,刚才那个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凶?”
田恬似又被人戳中了伤心事,叹息道“这是我们帮中的一些小事,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
荆柔若柔声道“你怎么了,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尘哥哥一定会帮你的。”
田恬羞涩的抬头看了一眼羽翼尘,羽翼尘这才开口道“我看刚才那人未必会善罢甘休,姑娘不妨说来听听,看在下是否能帮的上忙。”
田恬本以为羽翼尘不喜管他的闲事,才不想多此一言,此刻听他如此说,心里好似突然有了依靠,淡淡道“我们是百虫百草帮,帮内分为两个派系,我是百草派系,主要研习《百草经》,就是怎么解毒。刚才那人是我二师姐,外号毒蝎子,她是百虫派系,主要研习《百虫经》,就是怎么下毒,师姐从小聪明伶俐,却心术不正,心很毒辣,只因她自己偷偷练习毒蝎功才会把自己容貌都弄得面目全非。前几日我师父不幸去世,师傅平日待我最好,他临终时把我叫到身边,让我继承他老人家衣钵。本想把《百草经》和《百虫经》都传授给我,但是直到那一天我才知道《百虫经》早就不在他那里了。帮里的人都不知道,二师姐偏偏不信,才会出现你们刚才看到的情形,逼迫我交出《百虫经》。”
荆柔若道“那《百虫经》到哪去了?”
田恬道“师傅说被当年大师姐离教的时候偷走了。”
荆柔若诧异道“被偷走了?”
田恬点头道“恩,当年大师姐做错了事,被师傅逐出师门,她心里怀恨在心,就在临走的那天晚上,把所有人迷倒,去百经书屋偷走了《百虫经》。第二天师傅去看的时候已经不在了,后来师傅为了稳定人心,对外谎称说经书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说要重新修改一下,所以众人一直不知道经书其实早就没有了。”
荆柔若道“这《百虫经》《百草经》到底是什么啊,你们对它这么痴迷。”
羽翼尘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不答话,能不说话的时候他基本都是保持沉默。
田恬道“这两本经书都是我们帮内历代长老多年潜心钻研积累的名书典籍,《百虫经》主要记载了上千种毒药的研制方法和各种昆虫的毒性特征,《百草经》主要是记载的是上千种草药功效和对应的毒药破解之法。”
荆柔若这才恍然大悟,道“那你大师姐呢,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田恬道“不知道,自从她走后就再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荆柔若担心道“你二师姐练的什么武功啊,这么狠毒,她若是再来你怎么办?”
田恬咬牙道“师姐的毒蝎功每日都必须要毒蝎在自己手上咬一口,让蝎子的毒液渗入体内,这样她出招时就自带毒性,只要被她打伤的人必定会身中剧毒。过几天就是师傅下葬的日子了,她一定会再来的,她绝不是想要经书这么简单,她想制服我然后让所有人拥护她当帮主,我就是豁出性命也不会让她得逞。”
羽翼尘突然接口道“姑娘不必担心,到时你见机行事,一切我自有计较。”
田恬半信半疑的看着他,鞠身道“多谢公子。”
这日清晨,天刚刚破晓,百虫百草帮的帮主出殡之日,吊脚楼前已经站满了人,这一天对他们来说是无比悲痛的日子,所有弟子都披麻戴孝,不管男女老少,所有人哭成一团,羽翼尘和荆柔若也披麻戴孝,悄悄混在最后面。
只见一巫师身穿道袍,头戴白羽,手拿回魂铃,围绕着死者的棺木来回转圈,手上不停地摇着回魂铃铛,时而口中喃喃自语,似在念着什么咒语,时而向天叩拜。不久放下铃铛,端起地上的脸盆,一边向死者身上洒水,一边口中喃喃自语。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一个时辰之后,突然他大喝一声“出殡”,只见四个彪形大汉抬着棺材缓缓向不远处的山丘走去,众人便尾随其后,边走边哭。
行至一片沟壑地,只听巫师大喝一声道“停”,四人缓缓放下棺材。只见此地丛林密布,昆虫窸窣之声不绝于耳,地上,树上不时有各种五行毒物穿梭不断,若隐若现,阴森恐怖。荆柔若早就觉得心惊胆战,只觉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当下紧紧地拉着羽翼尘的胳膊,羽翼尘只觉这里好生奇怪,当下对田恬小声问道“这是哪里?”
田恬道“这里是五毒岗”
羽翼尘道“五毒岗?”
田恬道“对,因为这里常年都是各种毒物栖息于此,是一个天然的材料厂,所以又叫五毒岗。”
忽听荆柔若大叫一声“鬼啊”,感觉脚下似是有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扑倒在羽翼尘怀中,羽翼尘连忙将她拉起。只见她脚下杂草丛生,一直连到周边的树枝上,羽翼尘慢慢的扒开这些杂草,顺着这些草藤慢慢向上,不一会眼前赫然多了一块墓碑,上面结满了蜘蛛网。羽翼尘缓缓扒开蛛网一看,眼前赫然多了一块墓碑,上书“阴毒老祖之墓”。墓碑略显破旧,想来已是有一定年限了,羽翼尘只觉这名字好生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当下转头对荆柔若道“没事,只是一块墓碑而已。”
荆柔若半信半疑的伸头看看,这才松了口气,但仍自惊魂未定死死地拽着羽翼尘的胳膊,羽翼尘看了几眼之后也没再理会。
死者入葬已是晌午,回到帮内,众人都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不能自拔,只见毒蝎子缓缓走出,义正言辞的对众人道“大家静一下。”
众人只她一脸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知她何意,顿时都安静下来,
毒蝎子又接口道“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帮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师傅仙去,我们应该尽快选举一位帮主来领导我们,大家以为意下如何?”
众人平日里对她都甚是惧怕,其实大家都知道师父临终时的遗言,就是让田恬接替他的位置,但都惧怕二师姐的狠毒,当下只是沉默不语,不敢多言。
“二师姐,师傅如今刚刚去世,尸骨未寒,你却在这时候另立帮主,岂不是叫他老人家寒心吗?”
众人随声望去,只见一人满脸泪水,缓缓自人群中挤出,正是田恬。
毒蝎子道“小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们不应该推举一个帮主出来吗?还是你自己别有用心,另有企图?”她说话的习惯总是这样一连串的逼问,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叫人不寒而栗。
田恬连忙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能有什么企图。我只是觉得师傅刚刚仙去,选帮主又何必急在一时。”
边上的一名女弟子道“如今师傅不幸去世,大师姐又不知去向,帮内论资历最有资格当帮主的恐怕只有二师姐了,你们说对吗?”
她这话一气呵成,全无卡顿,显然是私下已经提前背好的台词。
田恬道“本帮帮主向来要保管《百虫经》和《百草经》,并且武功和人品都让人信服才有资格担当帮主之位。”众人都点头认同。
毒蝎子道“师傅去世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场,《百虫经》、《百草经》一定是你趁师傅不注意偷了去,至于武功,你若是不服,大可出来赐教几招。”
田恬此刻当真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师傅说了,《百虫经》是被大师姐偷走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百虫经》再说。”
毒蝎子道“你不要在这推三堵四,嫁祸旁人,《百虫经》明明是你偷了去,赶紧把《百虫经》交出来。”
田恬道“我没有。”
毒蝎子道“既然如此,那我只有替帮主清理门户了”
说完单手向田恬抓去,田恬对这一下根本猝不及防,吓的直往后退。毒蝎子得势不饶人,连续数招抢攻,田恬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连连闪躲,毒蝎子突然飞身一脚踢出,眼看就要触及田恬胸口,忽觉脚心一震,似被银针穿透一般,落地时竟站立不稳,跌倒在地。毒蝎子恼羞成怒,就地一扑,急向田恬下盘而去,眼看就要触及她膝盖,突然一块石头飞来,恰好打在她的手心。毒蝎子两次出击不中,恼羞成怒,当下自腰间解下一个布袋,将袋口打开,袋中缓缓爬出数只毒蝎子。再看那毒蝎子遍体通黑,体态饱满,顶着两个锯齿分明的大钳子缓缓向田恬爬去,众人都目瞪口呆,惊慌失措,田恬面色苍白,只不断退后,一不小心摔倒在地,这群黑蝎子迅速向她身上爬去,忽然天空中洒下阵阵白石灰,不偏不倚,刚好落在田恬身前,这些毒蝎子一看石灰就迅速跑开了。田恬尚自惊魂未定,毒蝎子突然自怀中掏出一把弯刀,向田恬刺去,眼看要触及田恬胸口,忽觉膝盖一软,像是被人打了一锤软倒在地。田恬见状,一招鲤鱼打挺起身,一脚踢落她手中的短刀,短刀落地时恰好划过毒蝎子的手臂,她手臂上瞬间鲜血直流。原本散开的黑蝎子一见红血似疯了一般,迅速向她身上爬去,只见毒蝎子脸色先是由红变白,继而变黑,后来成了暗紫色,两眼突起,躺在地上,依然没了气息。她刚才还是咄咄逼人的架势,顷刻间便死于非命,众人也不明所以,只听一人道“如今小师妹胜了二师姐,我们当奉她为帮主。”
众人一听她如此说,平日也觉田恬待人友善,当下都附和道“帮主,帮主………..”
田恬呆立在场中,好似还未回过神来,不知如何是好,像是默认帮主之名。
次日,羽翼尘和荆柔若向田恬此行,田恬对羽翼尘道“前些日子多谢公子几番仗义出手,才不至二师姐的计谋得逞。”说着一声叹息,羽翼尘只是微微点头,并不答话。
荆柔若道“恬姐姐,事情都解决了,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啊?”
田恬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二师姐的死,我到底脱不了干系,只怕师傅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不要怪罪我们自相残杀。”
荆柔若道“这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田恬道“话虽如此,可我始终愧疚。”
荆柔若突然拉着她的手柔声道“好姐姐,别再自责了,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田恬道“我也不知道,还是先完成师傅的遗愿,找到《百虫经》再说。”
两人依依不舍告别离开,回去的路上,荆柔若牵着灵猴,一路上欢呼蹦跳,这灵猴上蹿下跳,荆柔若被它左右牵制,却苦于不知怎么喝止它。于是对羽翼尘道“尘哥哥,咱们给这灵猴取个名字吧!”
羽翼尘道“好,你说叫什么?”
荆柔若道“我也不知道,是你抓到它的,不如你给它起一个吧!”
羽翼尘道“看它遍体通红,全身像火一般,而且又颇有灵性,不如叫火狐如何?”
荆柔若口中喃喃道“火狐,火狐…….”
越叫越是顺口,于是拍手高兴道“好啊,好啊…就叫火狐。”
羽翼尘清晨起来练剑,白天就劈柴提水,爷爷去采药,荆柔若做饭浇花,这样不觉又过了几日,羽翼尘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一日晚饭后,趁着给荆老汉干活的时候,羽翼尘吞吞吐吐对荆老汉说道“前辈……”
荆老汉看他表情异样,接口道“要走了吗?”
羽翼尘并不觉得吃惊,他很少对什么人,什么事表现的过分惊讶,只是淡淡道“承蒙搭救,打扰多日,本想不辞而别,只怕太过唐突,故而想先跟前辈请辞。”
荆老汉道“这几日我看你心事重重地样子,已经猜到个大概了,准备何时走?”
羽翼尘道“明日清晨。”
荆老汉也不再多言,兀自低头默默干着活。
雨下的时候天还没亮,天亮的时候雨还在下。山色空蒙,雾霭沉沉。羽翼尘本想趁天还没亮不辞而别,可他却不是第一个出现在雨中的人。一抬头便看了那熟悉的面孔,多情的眼神。
少年背剑披风,少女撑伞而立。
两人凝视许久,相顾无言,许久,荆柔若才道“尘哥哥,当真要走吗?”
羽翼尘只是微微点头,负手望天,临风而立,以他惯用的方式让自己保持冷静。
荆柔若道“昨晚你和爷爷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也知留你不得,你是江湖侠客,我只是山野村姑,万不能阻你前程,只盼日后天可怜见,莫再让你受这世间的许多苦难。”
羽翼尘心头一震,想他自小父母双亡,一人独闯江湖至今何曾受过他人半点怜爱,想起这些时日以来两人朝夕相处,荆柔若待他视若亲人一般,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许久才沉声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叨扰多日,多有不便,我……”羽翼尘一言既出,吞吞吐吐不知道要说什么,涨得满脸通红,许久才接口道“我又何尝不解温柔,只是在下残破之身怕误了姑娘完壁之躯。纵然内心仰慕,也不敢有非分之想。”荆柔若正含泪看着他,一双明眸宛若皓月当空,碧波秋水。听他如此一说,绕是她少女羞涩,听得这般言语,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一头扎进他怀里,嚎哭不止。这一下突如其来,让羽翼尘也措手不及,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呆呆的站着,过了许久,荆柔若才慢慢的放开他,擦着眼泪柔声道“独自一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我只盼能是那晚夜空中最亮的星,时刻为你照亮前行的路。”
斜风细雨,背剑披风,披风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块补丁,少年脚步沉稳,他走的很慢,却始终没有回头。
雨还在飘,无精打采的下着,没大没小。地上的油纸伞已经湿透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