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翘着脚丫,坐在酒吧对面的煤油路灯旁,手里拎着一个空酒瓶,表情落魄,母亲靠着父亲的背,神情木讷。
看着玉奇走来,醉醺醺的父亲缓缓起身,把酒瓶往男孩脚边一扔,在扫过雪的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有……出息了啊,还被魔法师选中了啊!”他嘲讽地对儿子吼道,“可以名正言顺的偷懒了?你个懦夫!”
“有必然联系吗?”玉奇冷笑着掏出沉甸甸的钱袋晃了晃,“不需要饿肚子,危险也比森林少,何乐不为?”
“你……!”见其敢与自己顶嘴,阿兰冲上去就要动手,但天冷地滑,加上他又有点喝醉,一脚没踩稳,径直滑了一跤,四脚朝天。
“疼,疼,疼!”
母亲赶忙走上前把父亲搀扶起来:“儿子能出去闯荡是好事啊,何必呢?”
“他懂个屁,外面的人可比森林里的豺狼虎豹可怕多了!我这是为他好!”
“一天到晚为我好,为我好!按照你的意愿吗?”玉奇转身把钱袋交到母亲手里,“母亲您保重,这些钱别让他全喝酒了。”
“谁稀罕你那脏钱!”“德兰克公牛”把妻子手中的钱袋推到地上,金币撒了一地,“给老子滚!”
“啪!”熟悉的响指声,散在地上的金币如同倒放一样缓缓落回钱袋,又慢慢飘回玉奇母亲的手上。
“第一,这不是脏钱,这是我猎杀魔兽卖给工会所得的私人财产的一小部分,即本小姐给自己第一个徒弟的安家费。”声音从玉奇身后传来,“第二,你个没胆子出去面对现实的父亲,有资格说自己的儿子懦夫吗?”
男孩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卡洛琳师父,此时她已换回了自己的绿色长袍,不时瞥一眼旁边的那个老牛仔。
“卡洛琳师父,您这是?”玉奇学着贵族的样子向女法师深鞠一躬。
“赶路!你也来,以后再聊不迟。”女法师声音透漏着不耐烦。
“德兰克公牛”神色黯然,默默甩开妻子的搀扶,摇摇晃晃的朝远处走去,而她深切地朝儿子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追了上去。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小伙子。”老牛仔耸了耸肩,戏谑地摘下帽子行了一礼,接着又放回去。
“您好,见笑了。”少年尴尬的笑了笑,按走之前卡洛琳的态度,这位老者应该是敌对方,但是却感觉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莫名的礼貌乐观。
“没事没事。哪家没有矛盾呢,老夫年轻的时候我家老头叫我去和他当摔跤手去,我也不干,然后和他比摔跤,赢了后就掼门走人了。”老牛打趣道,沧桑的嗓音中含着无限的感慨,“虽说小时候都觉得在乡下呆久了,思想真会僵化,但是长大后却格外想念这儿,不过却物是人非。”
“您老家住哪?也是这儿吗?”
“是啊,两百年了。”
“哇塞!”
“你两咋还聊上了?按东之国的谚语‘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快走快走。我们还是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卡洛琳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厌恶,冷冷地对着两人吼道,“城南,传送点,速度!”
“女娃子真性急,说好了不送还‘押着’我走。”
“要不是教长叫我速归!要不是顺路!我才不想和你个‘头号危险分子’走在一起!”
“两位打住,我一句没听懂。”
“……”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路上说来道去。
迪乐斯城南,平民们极少涉足的地方,作为传送点所在地,自然把守着日夜巡逻,严阵以待的众多士兵,盘问着来往传送的人们。
玉奇跟着两人,遥遥看见士兵们身后微微发光五米多高的蓝色金字塔。而这种庞然大物在这小城中绝对算是标志性建筑物。
“站住!请出示通行证!”领头的士兵拦住了三人,其余士兵目光立马聚集到这片。
卡洛琳打了个响指,右手接住凭空出来的一块样式古朴泛着金属光泽的紫色令牌,左右晃了晃,然后递给为首的士兵。
而老牛仔则是轻轻解开自己的披风,随手一抖,披风化作一杆一米来长布满伤痕的银色十字架,首尾有四端皆有锐利的尖刺,泛着幽寒的冷光。
“唰。”士兵们齐刷刷的单膝跪地,随即挪开道路。“恭送范海辛大人。”
“切!”卡洛琳面对着排士兵颐指气使,不做声的走开了,拽着玉奇的手往金字塔方向跑去。
卡洛琳的手很软,臂膀十分有力,跑的也飞快,男孩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她拽跌倒,“慢点,慢点,师父慢点。”
蓝色金字塔的塔身上出现一道明显的裂缝,之后从中探出一只巨大的眼珠,幽幽的看着接近的三人,扫了一眼两个信物,低端的石块有规律的翻动,腾出里面的空间,一张宽阔的地毯从入口滚出,恰好铺到卡洛琳面前,少女往地上一踩,停住了脚步,以常人不及的臂力轻松拉住了因惯性向前倾的玉奇。
“一堆蛀虫,还对叛国者俯首而拜,”卡洛琳愤愤地看向玉奇,纤细的食指戳着他的胸口,“乖徒弟,和他保持距离,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小姑娘,在人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两人身后,卡洛琳顿时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立马松开拉着少年的手,闪到一边。
“淡定,我不是把武器交给你了吗?回头转交给这毛头小子啊。”牛仔看着少女没精神的打了个哈欠,“你们不先走吗?那老人家我先走啦!”
说着,他走进金字塔下方的石室,转身朝玉奇挥了挥手:“小伙子有空到教国来找老头子我啊。”
一阵白光从石室中闪耀,待白光散去,老人已然不见。
“谢天谢地,这老家伙终于走了。”卡洛琳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一招手,“走吧。我的徒弟。”
“额,我问下,师父。”玉奇挠了挠头,忽然想起来,“我们去哪啊?”
“根据我的‘紫月’令牌,传送到‘浮萍市’,那是我‘伊卡洛斯家族’的大本营”卡洛琳耐心地解释着,和少年步入石室内,“闭上双眼,不然可能暂时性致盲。”
一阵紫光之后,两人亦消失在法阵中,随即金字塔的入口也封闭了起来。
良久……
“可以睁眼了,闭那么紧。”卡洛琳微微一笑,看着缓缓睁眼的少年。
玉奇好奇的环视了一下周围,此刻他两处在一密闭而巨大建筑中,高大的柱子,金光熠熠的天花板以及硕大的吊灯如艺术品般互相映衬,让人有种蚂蚁置身于巨人世界的感觉,少年顿时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等会见人尽量少说话,祸从口出,以后也是这样,而且见到穿着华丽的人们,回答他们问的问题就行,别添油加醋。”卡洛琳叮嘱道,“表面笑嘻嘻的人也要注意了,那只是伪装罢了。”
“好的,我记住了。”
“不管别人如何夸奖你,嘲讽你,切不可沾沾自喜,或愤怒冲动,虽说你有些天赋,但是那些权贵捏死了还是像捏死蚂蚁一般,虽说我们家族可以罩着你,但是也架不住那些钻法律空子的蛀虫。”
“明白了。”
“最后,千万记住:在巴哈姆特家族、贝希摩斯家族、利维坦家族的人面前必须如仆人般谦卑,三者可谓是大陆的实际掌权者,虽说不直接参与任何政治活动,但是无论哪里的教皇,女王,国王都其仰鼻息而活。”
“这么厉害。”玉奇惊呆了,以前一直以为教廷与大大小小的诸国才是统治阶级的顶端,没想到其背后还有这三股势力,“那么您的家族属于哪股势力呢?”
“‘伊卡洛斯家族’与‘代达罗斯’家族隶属天空阵营的‘巴哈姆特家族’,工匠部的代表,像我这样的法师在我的家族中很少,所以格外受到重视,因此你的待遇也不会差到哪去。”
“哒,哒,哒。”远处的大理石板传来有节奏的走路声,两人放眼看去,只见一穿着淡紫色女仆服,身段婀娜的白发女孩向他们走来。
待离两人两米左右的位置,她忽然停下,朝卡洛琳躬身施礼,“卡洛琳小姐,晚上好,老爷吩咐,在您传送回来后请带着入选者先去老爷书房一趟,之后再去会客厅。”
“好的,蕾蒂,劳烦你准备一下洗澡水,我这两天可是累得够呛。”
“好的小姐。”名叫蕾蒂的女仆点了下头,“我这就去为您准备,这就先行离开了。”
说罢,又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走吧,先去我父亲那儿。”卡洛琳又不厌其烦叮嘱,“我父亲脾气比较古怪,不大喜欢伪装的人,所以你在他面前还是按你原来的样子来,其他人除外。”
“好的。”
“跟我走吧。”
两人穿过空荡荡当的回廊,沿途少年好奇的瞅着周围的“景色”,但同时也注意跟上女法师的步伐,终于,在回廊的尽头右拐处来到了书房。
卡洛琳轻轻地朝三米高泛着白色魔法光芒的书房门上敲了三下,魔法保护膜上顿时荡起如涟漪般的波动,发出巨响。
“进来吧。”铿锵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接着,厚重的魔法大门缓缓打开,明亮的灯光从中射出,驱散周边的昏暗,露出书房里的景色:其中书籍林立,如同图书馆一般,血红的地毯,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巨幅人物画像,而屋内雕梁画栋,充满了典雅的气息。
“呆子,走啊!”门口的女法师的呼唤声将玉奇从好奇中唤醒,少年赶忙随同她进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