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431年,开州贫民区的一个小县城里来了一伙人,锦衣华盖,气势不凡,为首一人面色白净,嘴角没有一丝绒毛,走路姿态妖娆。若是一女子倒不奇怪,可偏偏是一男人装扮。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引来无数人的注目。
“公公,您来这种破烂乡下来做什么?实在有失您的身份啊!”那白面男子旁边有一人面带讨好的问道。
“哼,你就别套话了,咱家是为了给皇上办事来的,这地方虽然穷,但在皇上眼里可是少有的干净地方,”那位公公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斜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又道:“你放心吧,事情不难,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要是事情办的好,好处少不了你的。”
那男子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心里头直打鼓。当今天子跟世家大族不对付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了,现在派这位公公来这里公干,恐怕又少不了一阵血雨腥风了。
这位男子就是这个县城里的县官,近年来盗贼四起,这个小县城早就残破不堪了,那些世家里的人瞧不上这里的一点油水,才把他这个有一点点管理才能到酸秀才放在这当个县官。而他陪同的这位,就是当今天子最宠信的宦官张让了,张让一直从先帝时期就服侍当今天子刘宏,皇帝甚至尊称其为让父。
天子近臣,皇帝亲信,能让其亲自督办的事务,怎么会是小事?办好了便罢,办不好,恐怕性命不保!
县官心事重重,面色沉重,那公公忽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来交给县官,然后不动声色的朝县城里最大的酒楼里走去,边走边道:“这是什么破地方,真荒凉,走,咱么去找个地方歇歇去。县官儿,你回去吧,别在这里碍杂家的眼。”张让对着县官摆了摆手,随从们紧随其后,一名随从急忙前面带着张让向县城里最大的酒店里走了。
那县官呆了呆,独自一人走了,手里的纸条随风化为灰烬,不留一丝痕迹。
县城西的破旧大门口前,一名消瘦的青年站在那望着大门发呆,他骨瘦如柴,身体单薄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头顶一顶草帽,一张苍白的脸,眼窝深陷,一副病重的样子,只有那对眼睛炯炯有神,眼睛里似乎包含着星辰大海。
青年漏出一丝笑意喃喃自语道:“可总算回来了。”
青年伸手从腰间别着的三个葫芦里拿出来一个,向嘴里猛的灌了一口,然后阔步往城里走去。
县衙大堂,县令坐在上面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几个少年,心里暗自盘算着什么。
“大叔,我回来了。”县衙门口忽的出现一个消瘦的青年,笑嘻嘻喊道。
县令眼睛看过去,对着眼前的年轻人看了又看,忽的想起了什么惊疑道:“你是,小宝?”
消瘦青年走向前来道:“大叔,您不认识我了吗?”他眼睛眨了眨道:“五年前,可是您把我扔给那个臭老头的,不记得了吗?”
县令呆了呆,眼前青年的模样逐渐和五年前的少年重合。他惊叫道:“真是你?小宝!”他惊喜的抱了抱王小宝,感受到怀里青年的消瘦,他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吴县令的眉头皱着,王小宝是他十年前收下的一个小杂役,当时的王小宝父母双亡,吴县令看他可怜就收留了他,说是当个杂役,其实情同父子,平时教王小宝读书识字,也算其启蒙老师。后来有个云游的老头路过,说是王小宝根骨心性具佳,要收为徒弟。吴县令看老头谈吐学识不凡,而且浩然气纯正精深,就让王小宝跟着去了。没想到五年之后再相见,王小宝竟然搞成了这个样子。
“你师父呢?这么把你搞成这个样子!”吴县令有些生气,心疼的问王小宝。
王小宝一看就知道自己这位心慈人善的叔叔误会了,他道:“叔,我搞成这个样子不怪我师父,是我自己练功的时候出了差错。你瞧,这几个葫芦里面的药都是我师父给我弄的。”说着,他指了指腰间的三个小葫芦。
吴县令眉头稍缓,怪道:“你瞎练什么,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
王小宝只好呵呵一笑,不敢回嘴,叔侄二人多年不见,家长里短,话聊不尽。一转眼日头就要西落,吴县令这才想起堂下还站着几个少年,对着王小宝道:“小宝,你先下去歇着吧,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找你。”
王小宝笑道:“好,我先去瞧瞧婶子,叔,您先忙。”说着,王小宝就往外走,吴县令的家在县衙不远,五年来几乎没什么变化,王小宝轻车熟路。
王小宝刚走出县衙,迎面看到了有一个白净面皮的华贵男子向着县衙走来,他身材高大,头上戴着兜帽半遮着脸,匆匆的走进县衙去了。
王小宝回头看了一眼,脚下顿了一下,神色一动。这些年跟着师傅走南闯北让他知见过许多人与事,刚才的男子他一眼就看到出,这是个修武的高手,而且恐怕境界不低。最重要的是,净面无须,体态健壮不失柔韧,这可是宦官的征兆啊。
王小宝想了想,决定返回县衙看一看,近些年皇帝大刀阔斧的改革,手底下的宦官从不轻动,但凡需要宦官出面的,无一不是惊天之事,宦官出面,必有腥风血雨。
悄无声息的跟着宦官走进了县衙,却在门口被两个衙役挡住了。
王小宝诧异道:“二位仁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刚刚才从里面出来,怎么不能进去了吗?”
其中一名衙役苦笑道:“少爷,不是不让您进,是谁都不能进,瞧见刚刚进去那位了吗?大官!皇上派来的,他要跟县老爷议事,谁敢放人进去。”
王小宝的眉头皱了一下,对着两位官差拱了拱手道:“不碍事,多谢二位告知,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劳烦二位知会一声,我就在那边。”他指了指吴县令的家,然后向两人告辞。
两位衙役笑着答应,这位外出归来的小公子虽然看着面目可怖,但是人倒是不错,对他们二人十分客气,让人心里舒服。
转身向着吴县令家里走去,王小宝还是想不出这位宦官所谓何来,最近江湖里好像也没有传出什么皇帝新动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王小宝只好先回家等待,宦官出面,想必不是小事,一时半刻也不会有危险。
心念通达,王小宝阔步向吴县令家里走去,吴县令的妻子宋氏与吴县令患难与共,情比金坚。当年王小宝在吴县令家里衣食住行都靠着宋氏照顾,对于王小宝来说是母亲一样的人物。
原本宋氏是开州大族宋家的庶女,父母早夭,在家中地位底下与仆人无二。后来巧合下与吴县令相识相恋,宋家恰好又用的到吴县令,于是顺水推舟,让二人结为夫妻。宋家对于这贫寒小城看不上眼,因此与宋氏这些年也没有什么联系。今天却是反常,宋氏一大早就接到了家族里的来信,说是族中有人要来游玩,宋氏心事重重等待着。
忽的,有人在门外敲门,宋氏暗道一声:来了!然后起身匆匆迎接。打开门一开,只见一面容枯槁的高大青年站在门外,腰间三个葫芦,风尘仆仆的样子。
虽然惊讶于来人的年轻,但是宋氏还是很客气的将他请了进来。
王小宝喜气洋洋的敲开吴县令家里的门,看见自己婶子亲自来开门,喜不自胜。刚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婶子似乎并没有多少喜悦,对他也十分客气,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跟随着宋氏身后坐下。
宋氏神色冷淡,坐下直问道:“族里这些年不联系我,今天突然上门,不知有何贵干?”
王小宝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婶子认错人了。于是连忙站起身来道:“婶子,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小宝啊!”
宋氏疑惑的看了看眼前的青年,虽然身形大变,面容消瘦,但眉眼间还能看出王小宝的样子。
宋氏有些惊喜的道:“真是小宝?”
宋氏看着眼前的青年,忽的眼泪婆娑婆娑的就往下掉,一边哭一边道:“唉,小宝,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你回来真好,可是,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呢!”
宋氏的眼泪来的突如其来,王小宝整个人都蒙了,他想了千百种见面的场景,但是没想过竟然是这样的。
而且,听着婶子的话,近期可能有大事发生?以至于婶子都不愿意让他回来。
王小宝这时候也是眉头一皱,将婶子扶到主位上坐好,王小宝就站在一旁安慰着,心里盘算着,叔叔那里来的宦官。婶婶这里似乎也有士族里的人要来,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否则以婶婶这样坚强的女子,怎会哭的如此辛酸?
游子初归,却没想到山雨欲来风满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