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邢军私底下已经不停地在向向萍使眼色了，没想到这说出口的话还是这么直来直去。他在一旁陪笑了几声，拿出了平时在职场上应酬的那一套来：“白及，你阿姨她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们两个想着……”
什么是好心与善意，他还是能分得清的。白及的笑意加深，端正了坐姿，修长的手指握紧了桌上的易拉罐，里面的啤酒基本没有动过：“我一直在等啊，不过我想，现在已经找到了。”
“这样啊！”向萍和西邢军两个人如释重负地互看了一眼，又动起了筷子。
“爸爸，你别喝了吧。”西西西也不是要插手大人的事情。只是同在一张桌子上，白及和西东东喝的是黄色的啤酒，西邢军却是白色的白酒。这，差别是不是有点大？
西邢军应该是喝多了，脸上都有点烧红。
这个样子，西西西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那回据说是爸爸被革职停薪，一家之主的爸爸肩膀宽厚，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扛不下来的。但却在那几天里一下子瘦脱了像。整日里借酒消愁，喷云吐雾的，不到深夜时分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大概是触底反弹吧，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单位的检查有了结果，西邢军不仅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还在原来的职位上顺利升了职。
可自那之后，爸爸的酒瘾就戒不掉了。这些年西西西不是不知道爸爸常常晚归就是因为在外应酬。
比起入睡之后被玄关处的噪音所吵醒的烦躁，更多的其实是闷闷的心疼。
她只是更紧了紧被子，没有爬出被窝，没有让西邢军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大人的担子应该很重，他们也时常需要一个肩膀依靠，需要一个树洞倾诉。
如果她出去了，是不是大人那一点点苦心维持的坚强也会动摇呢?
西西西明白，树洞和肩膀，并不会是她和哥哥。至少在长大之前，都不会是了。至于长大，那似乎又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西邢军摆了摆手，一定要说自己没有喝多，却把好为人师的一面给露了出来：“白及啊，我和你阿姨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免费帮西西补课又不要钱。以后……”
咣当一声，完了，西邢军怕是要断片了。
西西西知道，西邢军这是真的喝多了。第一次忘记了这是有她和西东东在场的场合。等等，爸爸刚刚说了什么？
只自顾自心疼的西西西猛然回神，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白及，神情慌乱极了：“白，白及哥哥？”
“咳！咳！”白及用拳头抵着嘴唇猛烈咳嗽起来。他怎么着也不会想到，喝多了的西邢军怎么是个大漏勺？明明之前说好了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的。
不过，能看到她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为什么心里居然会暖暖的？而且，居然学会了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加叠词了，这比之前那种看似熟稔，实则缺乏亲切的感觉简直强上太多。
以后都想看她这样慌慌张张，手足无措的样子怎么办。
白及赶忙压下心头的这股没来由的恶趣味和莫名窃喜，现在的重中之重是他要把眼前的这一关过了才行。
西东东左思右想也觉得这事匪夷所思，在他的认知里，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我早该反应过来了，那天你在校门口就很反常！说！什么阴谋？”这不是他一人的认知，应该是所有人的认知。但是所有人，也不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和单独个体划上等号的。
他是质问的口气，但他却更相信自己眼前的这骚包小帅哥。
西东东心里甚至还盘算起了家里雇到这样一个免费劳动力可以捡多少便宜，省多少钱。没办法，富养女儿的观念实在深入人心，西西西就是一个吸钱的无底洞。
“东东！”向萍也因为西邢军喝多之后的口无遮拦而大吃一惊，不过这会已经反应过来了：“怎么说话！白及还是不是你舍友了？”
白及不急不忙地从桌上拿了一瓶果汁，绕到了自己对面西西西的座位旁边给她倒满：“因为，白及哥哥觉得因材施教。而且，有教无类不是吗？”
西西西有点懵。难道是她语文学的不好吗？为什么前面还在夸她是一个好苗子，后面似乎又否定了这种说法?
白及看了她许久，顾及到了人家的家属就在身边，终于收敛了某些情绪：“我什么都可以教你，只要你想学。”
我什么都可以教你，只要你想学。
好像，有点朦朦胧胧的暧昧？
这话可以有许多理解方式，在西东东眼里，他似乎撞破了白及见不得人的秘密。
而在西西西眼里，这算是为“有教无类”做进一步的解释了。
“阿姨，真不用我送你们吗？”晚上的风凉，吹散了那些在餐厅里被捂出来的潮湿汗意，白及整个人舒爽多了。
西邢军早睡过去了，开不了车。向萍和西东东一人一边架着他钻进了后车座，等到安置好一切后，西东东才走到了白及身前站定。
我去！本来是想用蔑视的眼光示威一下的。可这货也太高了吧，自己这么高的个子居然还得仰视。
西东东不动神色地退开半步。等到觉得脖子没有仰得那么酸的时候，他才把自己的两根指头伸出来，先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了白及的双眼：“我盯着你呢！劝你不要瞎打主意。”
白及目送着那辆QQ消失在霓虹闪烁的街角尽头，收回了视线。
他懒懒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身后的车上，才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城市上空那些早已看不清楚的星星光芒。
不要瞎打主意？西东东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想想也是，他的眼神都那样露骨了。刻意回避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别人又为什么不会发现呢？
我找到你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久到夜空的灿烂繁星都寥落陨灭。
不知道你呢，愿意找到遗失的我，又需要多久。只希望那一天不要太久，不要等到夜空里一颗星星都看不到了。
有个秘密，我想亲口告诉你:
我怕黑，很怕很怕，如果有一天抬头发现天上一颗能照亮的星星都没有，我怕我就坚持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