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内。
“为什么啊?他就是兄长啊?”
娇俏的声音带着不满,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正是花般的年纪,一张未施粉黛的脸,杏眸水汪汪的带着气愤,正不依的扭着头。
“姝儿!”
长姐越韶雪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不由得头疼起来,母亲早逝,父亲和三位兄长长年忙于军务,无暇顾及小妹,而她也已经嫁为人妇不得时常回来看顾,父亲兄长都对年幼失母的妹妹极为愧疚,往日里只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疼宠,即使闯再大的祸也从未有过一句斥责,这才养成了现今娇纵的性子,马上也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不懂事,这让她如何放心。
“姝儿,好好听姐姐说,你和谢昱珩的亲事是母亲在世时和谢夫人定下来的,昱珩的品行父亲和母亲都是满意的这才为你相中了他,这般芝兰玉树的人满汴京城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你倒还瞧不上了!”
“我不是瞧不上昱珩兄长!”
越银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声音里都是委屈:
“从小到大,兄长都对我很好,我也一直都把他和家里其他三位兄长是一样看待的,可现如今你们却说要我嫁给他,我已经把他当成亲生兄长一般看待了,又怎么能?”
越韶雪一口气噎在胸口出不来,怪只怪她们不该让姝儿从小就和谢公爷府走的那么近,本以为是培养感情,让姝儿长在公爷夫人膝下,以后嫁过去情分会比一般婆媳更为亲密,又为了防人口舌不许府内下人议论俩人的亲事,这回倒好,完全走了偏路,姝儿把谢昱珩当成了嫡亲兄长死活不愿意嫁过去。
姐妹俩为了这个不知道吵了多久,谁都没有注意到未关上的房门外,一身月白色锦袍的男子静静的站着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他温润的眉目有一丝黯然。
两日后。
越银姝被公爷夫人邀请去谢府赏花,游玩了一会儿后,夫人以更衣为由先行离去,越银姝一人漫无目的的游荡,忽闻得一阵剑鸣,探头望去,却见谢昱珩正于湖畔练剑,他穿着一身白色劲服,宽肩窄腰似玉竹般修长,剑光闪闪中身姿矫若游龙,落花被剑气激荡飞舞,他于落花中成为最美的景。
越银姝静静的靠在花树下并未上前去打扰,她想起长姐的话,谢昱珩确实是汴京城姑娘们最想嫁的男子,他有尊贵的家世,弱冠之年便已是享誉满京都的状元郎,再加上他温润如玉的外表,哪个姑娘会不想嫁。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着:
“本姑娘就一点都不想嫁啊。”
不知是不是她打扰到了,谢昱珩利落的收剑转身看向了她,温润的眸子藏着一抹笑意,他似乎在犹豫什么,并未走上前来。
越银姝清清嗓子,慢吞吞的挪了过去,看着他手里银光闪闪的剑,小小声的说:
“兄长好。”
这般规规矩矩问好的模样让谢昱珩微微一怔,一时间两个人都静止在那儿了一般。
“兄长?”
她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谢昱珩,足尖轻轻磨蹭着地面上的一颗小草,心里有个念头一直在闪烁,最终她决定试一试:
“兄长,姝儿想求兄长一件事,你能一直做姝儿的兄长吗?”
一口气说完后她屏住了呼吸,如果他同意,那么在他心里也只是拿自己当妹妹罢了,既然双方都是这种想法,等父兄回来,她正好可以提起干脆让谢夫人认她当个当义女。
“好。”
清清淡淡的一句同意,谢昱珩依旧是一脸温润笑意的看着她,看到她一瞬间亮起来的眸子和嘴角压制不住的笑意,他握剑的手却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微微发白。
而最终,越银姝也没有等到婚事解除,因为她的父兄再也没有回来,短短几天的时间,整个天地都变了色,远在边疆的父兄被官家急调回京却又以谋逆罪名被秘密处死在半路上,越府被抄家,越银姝被关入深牢大狱,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还未来得及为自己的父兄喊一声冤就又接到了姐姐悬梁自尽一尸两命的惨讯。
一夕间,这个世间只剩下了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死牢里,那里肮脏,冰冷,黑暗,当泪水流尽之后,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可是胸膛里仇恨的火焰却越来越旺,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死掉,她满门的血海深仇该找谁去报,她坚信自己父兄的忠诚绝不会叛主谋逆,也坚信自己姐姐的坚韧绝不会带着自己的骨肉共赴黄泉,那么这一切究竟该怪谁呢?
在她苟延残喘苦苦挣扎活下去的时候,却不知道有一个人同样为了她的性命在不停的奔波劳碌,从她下狱开始,有一个人就跪在了官家御殿的台阶上,他的脊梁挺直仿佛撑起了一片天,不管上朝下朝的同僚对他的规劝,斥责,冷眼,他只是坚定的要求彻查,要求释放越银姝,即使他连官家的面都见不到。
那个时候他不是众人夸赞的翩翩君子,也不是享誉京都的才子,他只是个执拗的不会转弯的傻子,非要撞开南墙,任凭谁来劝都没有用,不饮不食不眠不休整整五日,铁打的人也快熬不下去的时候,官家终于同意了见他,他是爬着进殿的,那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他望着那个威严的高高在上的男人,声音嘶哑的开口:
“舅舅。”
官家眉心微动,看着趴在地上的孩子,这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是他亲妹妹唯一的孩子,是他疼宠过的孩子,他轻叹:
“她是逆臣之女。”
谢昱珩干裂的嘴唇微动,眼中却满是坚定的说:
“越银姝,她是我的妻。”
震荡朝野的谋逆大案最后因为谢昱珩的以命相拼最终保下了越府最后一个漏网之鱼-越银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