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少年几乎天天来找云亦岚闲聊,云亦岚也只是偶尔回应一句“嗯”“哦”。虽然很敷衍,但是少年还是很满足。
“哎,你能告诉我外面的事吗,我都问你那么多次了。”少年很无奈。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云亦岚实在不明白,“活在这里挺好的,外面的世界不值得去憧憬。”
“我这辈子也就只能在七里镇这个一亩三分地呆着了,外面的世界于我而言,就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地方,没有人不憧憬强大和绝对的实力。”少年有些难过,这份难过让云亦岚感到莫名。
云亦岚看着少年的侧脸和那憧憬的眼神,任凭风把散发带到空中纷纷扰扰,如同他这段时间纷纷扰扰的情绪,似是回忆了会儿,发现那个世界的回忆里多半是潭里的夜空,漂亮却虚假,无情冷漠,寒潭一般。
“这个世界远比你想像中的大,七里镇在这个世界里只是一粒尘埃,而绝对的巅峰强者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的唯一信仰和目标,几乎每一个人从一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这份信仰和目标拼命。”
云亦岚有些嘲讽,嘲讽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也是到了十方世界方才领悟了这么点浅显的道理,其他的什么血缘之情,朋友之宜,全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值得多费心,然而他属于莫孜羽的那一段时间却全是丈量了这些狗屁都不是的东西上去了,活该他沦落至此。
“在十方世界外,更上一个层次的是九州神府,再往上是七极圣殿,继而是五大陆,最高层次的是三圣域,圣域里的便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
“我们这个世界被称为玄修世界,玄功分为低阶,中阶,高阶,神阶,圣阶,因为每个地方所承载的本源之力不同,因此,每个地方所能容纳的最强者也就不同。”
“低阶又有练气,练魄,结魂,凝元四层;中阶有化元,散魂,化神三层;其次是中阶到高阶之间的分隔线,小化神元境,也称为淬体,高阶由通元境,地元境,人元境,天元境组成;再而是大化元神境;然后是神阶,分别由散神境,聚神镜,太元境组成;圣阶就是无境之境。”
“这个世界不仅有玄修,还有阵法师,制药师,驭兽师,炼器师及机械师,还有一种特殊的修炼者,为武道。”
“哇!”少年这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纷繁,实在是太丰富了,简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少年内心澎湃,激情四射,这是一个他从未了解过的世界。
“哎,那你来自哪里,有多厉害?”少年眼里心里全是顶礼膜拜的情绪在跳动,在踊跃,在颤抖,在向往。
也许无知的才能活得幸福,也只有未知的才能让人心生憧憬,也许只有不怕死的才会对那些暗影心生澎湃,也许只有足够蒙昧,才能在这个血腥玩命,充满权谋的世界偏安一隅,苟且暂住。
“五大陆,大化元神境”云亦岚随口道。
“这么强大?好羡慕你们,能站到那么高的位置”少年一脸的羡慕。
“你想去!”云亦岚声音很轻,似是询问,实则是肯定。
“嗯”少年很肯定的点头回答,但是又立即垂头,“可是去不了也只能是想想”
“你可以试试,没准这个世界有一天会留下你的名字。”云亦岚说的云淡风轻,一个人的名字要想留下,得付出多大的努力,他又怎会不明白,也许穷极一生,也未必能让几个人真正记住。
“留名?”少年想了想,旋即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五大陆有一云榜,这个世界顶尖的人的名字就刻在榜上,一到五大陆,抬头便可见”云亦岚目光又变得深远。
“你的名字是不是就刻在上面?”
“曾经是,被贬出五大陆后,名字自然就被抹去了。”云亦岚笑笑。
“没事,你这么厉害,一定还可以让你的名字重上云榜”少年很相信云亦岚能重新回去,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自信,云亦岚都没有。
“你的可能比我大,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除了活着,将一事无成。”云亦岚道,不咸不淡的语气让人心疼。
“你好歹有基础,可我只会一些蛮活,什么也不会,离开了这里,立马就没命了”少年很困苦,因为这些年来,被其柳域等大势力的压制,七里镇的人越来越难生存,又谈何要有所成呢。
“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可你有名师教,有那么好的天赋,这么废可有点浪费了。”云亦岚意有所指,只是少年未必领会。
“哪来的名师?”
“我爹啊,他可是聚神境的高手,还怕教不了你吗。”云亦岚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把爹给卖了。
“对啊,云叔,我居然把云叔给忘了”少年一拍头,恍然大悟,整个人都乐滋滋的。
云亦岚回头继续看着那河面。说实话,他经历了这些事,除了他父母,现在他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但是不知为何,他现在对眼前这少年有些莫名的好感,可能是相同的人格魅力。
云亦岚也回忆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事,再回想过去,恍然如梦,让云亦岚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好在他还有机会,并非完全挫败,他现在心里有一把滔天怒火,一定要回去,亲手把那些屈辱折平。
其实以前的云亦岚虽然强大,但是对这个世界也只是处于理论认识的状况,而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自己去体验,还是以这种最直白的方式去,云亦岚心里突然有些向往和激动,那是一种异于以往稳重的偏激,人的性格终究会变。
第二天一大早,少年便提着许多东西,往云亦岚家走去。
云无痕见了,一脸茫然
“云叔!”少年一脸的无措和兴奋又带有一丝羞怯。
“怎么,来提亲啊”云无痕也只是随口说说,少年也没当真。
“我是来……拜您为师的”少年将东西放下,十分忐忑,云无痕听了,一脸茫然,然后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少年有些失望。
“拜什么师!别闹”云无痕可不是开玩笑的,这辈子,他连自己儿子都没教过,怎么可能收徒弟。
“我没闹,云叔,收我为徒吧,我不想一直在七里镇,一事无成”少年很倔强。
“不是,谁怂恿你来的”云无痕还是有些膈应,看着少年一脸的疑惑。
“是啊岚”少年小声的道。
“!”云无痕张大了嘴,一脸震惊,云亦岚竟然开口说话,还怂恿少年来拜师,他个亲爹居然不知道!
“这个……等我考虑一个晚上,好吧~_~”云无痕思前想后,不能得罪儿子,而且能不能想办法从这件事里让云亦岚彻底接受现在这个状况,这也许是个好机会。
“好,谢谢云叔”少年一脸开心,连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啧,拜师,这小子怎么个意思?”云无痕想了半天也没能摸清云亦岚在想什么。
云无痕晚上翻来覆去想不通,和何萱商量了半宿,何萱只说了一句“你儿子还能坑你不成”
但坑爹确实是云亦岚一直以来乐意的,不管是以前的莫孜羽还是现在的云亦岚,坑爹是不会改变的乐趣。就算何萱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翌日:
少年一早就到了云无痕家中,看着这么勤奋的人,云无痕心里一顿难受,自己无拘无束的生活将结束了。
“方木啊,收你为徒这事呢,我想了想,有几点要求”云无痕故作高深的道。
“没事,云叔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晚辈肯定尽力而为。”方木正是那缠着云亦岚的少年,方木一听有戏,可兴奋了,别是一些要求了,干啥都行,毕竟师傅这种高大尚的事情,要不是云亦岚提,他可想都不敢想。
“第一,你日后每天要到林里去猎三只低级异兽,找十株地龙兰,摘十枚石榴果”
“没问题”方木立即回道
“嗯”云无痕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第二,你要每天都能在我这呆一个时辰,时段不限,但是得成一个定时段,这样修炼才能有所获”
“嗯”方木点点头
“第三”云无痕诡异的看了方木一眼,看得方木后背发凉。
“你要带阿岚一起,你们一起修炼”云无痕心里想的是,既然云亦岚愿意指导方木来拜师,那肯定是对方木是较喜欢的,也许两人一起,云亦岚会更有信心重新修炼。
方木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不过他貌似忘记了,仅仅让云亦岚和他说话,他就用了将近半年时间,现在还想得寸进尺,让云亦岚和他一起去修炼,方木实在是不长心,云无痕都觉得这小子绝对天生的好骗。
果不其然,次日,方木就早早的精力十足的来找云亦岚,云亦岚似是熟睡,其实是不想搭理方木,虽然云亦岚想快点进入修炼,好有资本回返五大陆,但是身体却不许他有这种想法,他现在正在寻找,找一种可以修炼的方法。
方木见云亦岚压根不想理自己,也不气馁,不知是习惯了,还是真的脑袋欠佳。他莫名的相信云亦岚会出来的,只是还没到时候。云无痕看着方木每天早早的就跑来找云亦岚,然后又一次次的失败回归,不由得笑笑。
何萱一巴掌拍在云无痕背上,“还笑,明知道岚儿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会理方木的,你还提这么个无赖的要求”
“这傻小子啊,可能真的会让啊岚走出心结,我还指望方木能让这小子的心给活过来呢”云无痕笑道。
“这是孩子们的造化,能走到哪里全是他们的命”何萱何尝不想自己儿子能好好的,但是有些事不能强求,比如现在,比如过去,再比如未来。
“阿岚从一开始便是位居顶峰之上,经历的事太少,受过的磨砺也太少,到了神阶,就未必还能再有前途,现在这样,未尝不是好事,他也许会变得更成功,他们也绝想不到,阿岚还会有翻身的机会。”云无痕目光深邃,让人看不清。
“好在也夙灵先生的一道灵力,不然阿岚可真就完了”何萱也很是后怕。
“只可惜夙灵先生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不然由他教导,阿岚要重返玄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何萱旋即又有些失落。
“呵,他老爹我很差吗,好歹也是个聚神境的人,好吧~_~?”云无痕很不满。
“行,你厉害,你怎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呢,怎么不威风堂堂去找那些人晦气,怎么不帮帮镇长去震慑震慑柳域呢。”何萱觉得再跟这个男人说话,自己心脏肯定都会突突突的被气得跳出胸腔。
“哎,不是,你怎么说话呢……何萱!”云无痕话还没说完,何萱便走了,表示不想理这个男人。
门后,偷窥了一切的云亦岚嘴角上扬,又重新到回床上,“以前也没见娘这么凶悍啊”云亦岚无奈,但是想到何萱以前可是不沾阳春水的,别说是家务了,就算是理衣服这些小事也不必亲自动手,可现在,为了照顾这两父子,何萱天天出去干重活,穿一身的粗衣麻布,细嫩的皮肤红一点,紫一片的。
云亦岚莫名的抽痛,还有他老爹,以前总是很洒脱,健步如飞,可是现在连走几步路都气喘吁吁,原本乌黑的头发也因灵力大量流失而变得花白,显了老态。
云亦岚又想起了莫府里发生的一切,他曾真心对待的每一个人,现在笑笑那些人的笑竟是这般的虚伪和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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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反常的是,方木竟然整整三日都未来找云亦岚,云亦岚也正奇怪呢,这整日聒噪的人突然消失了,还真是有些不怎么习惯。第四日,方木终于出现了,却是脸色苍白,云亦岚正坐在摇椅上纳凉,云无痕坐在树下修理着镇里送来的捕猎道具,何萱正在备饭。
“哟,你这小子又怎么了,伤得还不轻呢”云无痕一眼就瞅出了不对劲,云亦岚抬眼扫了眼,果然很苍白。
“怎么了,方木?”何萱是很心疼这个孩子的。
“哦,没事,就是前两天和队长他们去搞货的时候,遇到了其他家族的弟子,打了一架”方木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事很正常,像他们这些小队,遇到其他家族的,被欺负很正常,但也不会太严重,毕竟上面有人管着,但是皮肉之苦必定少不了。
“伤得不重就好,正好,也快吃饭了,在这里吃饭,一会儿我教你些基础的修炼方法,你先练着。”云无痕又低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嗯,好”方木很高兴,终于开始学了。
方木瘸腿走到云亦岚跟前,云亦岚眼都没睁,也没打算让座,方木也没异议,从怀里拿出来样东西,放在云亦岚身边。
这东西由布包着,方木将其打开,翠绿得好似要滴水了般。
“你不是魂被伤到了吗,我听上云城里的长辈们说这风荷有结魂疗伤之效,正好遇到了一株,便寻了来给你。”
“在十方能有中级风荷确实不易”云亦岚直接捞手里,径直进了屋。
“你这孩子”何萱佯斥了一声,方木这孩子太老实了,与那些人的矛盾,肯定是因为这株风荷。
云亦岚进屋后,将风荷仍进一个杵药缸里,捣了捣,又加了一些其他东西,也不知是如何弄的,反正最后倒在碗里的竟是一汪翠绿的汁水,云亦岚端着风荷汁,张到正在和云无痕说话的方木身后,还未等方木反应过来,便一把钳住了方木下巴,一碗灌了进去。
“咳……”方木好不容易才挣扎开,但是药已经没了。
“你……”方木一脸错愕,他好不容易弄来的药,这人竟然这么不领情。
“你什么你,我的伤要是真这么好治,轮得到你的这株风荷吗,以我以前的地位,别说区区中阶,哪怕是神阶只要能治好我,现在的我也不至于待在这里。”云亦岚的话虽然无情刻薄了些,但也让他自己再一次看清了现在的处境,他再也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天才。
“……”方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说出,云亦岚的话很对,但是他真的想尽一点绵薄之力,至少不用看着云亦岚这么颓废。不知为何,在方木看来,云亦岚不应这般,也不必这般,他可以从头再来的几率很大。
“你这孩子啊,太老实了”何萱十分无奈。
“你身上的伤恐怕也是因为这株风荷吧”云无痕毫不客气的指出方木的掖藏之处。方木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显得很尴尬。
自己一片心意,自以为很好,结果却是什么用都没有,不知为何,心里蓦然升出一丝愧疚和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