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一行人从庄园大门走了进来。
鹰灼骑马行在队伍顶头,后面跟了三辆马车和一支马队。
在道路两旁恭敬列队的侍从,见到一行人进入庄园后便迎了上去。
车厢的幕帘被拉开,从车厢里探出来一尾艳丽精致的长袍,随后,三人接连踏出了车厢,显露出完整的身形。
三人脖颈、手指上都戴着纷繁的配饰,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璀璨夺目,仿若一堆移动的财宝。
鹰灼陪着笑脸迎了上去,伸出手向前引路,但又不敢走得太前,只是微躬着半个身子引在前方。
而在他的身侧和身后,人们只是沉默地朝着豪宅走去,气氛凝重,以至于他们身上的珠宝都像是蒙了一层霜。
穿过花园,进到屋内,亚伯三人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鹰灼带着一行人步上,礼貌地为双方做自我介绍。
“这位是亚伯长官,中央兵团调查队的队长。”
闻言,为首的三位长老终于礼貌地挤出笑容,和亚伯握了握手。
“你好,帕里。”
“沃伦。”
“钱多多。”
“……你好。”亚伯向三人一一问好。
接着,鹰灼又将夜灵和潼介绍给众人,双方相互问候。
最后,他望向长老身后风尘仆仆的六个人,“这些是目前在商贸城附近的商队执事。”
亚伯微微点头,“诸位好。”
执事们恭敬回复,“长官好。”
双方介绍完,鹰灼道:“那么,接下来,还请诸位入座,稍等片刻,马上上菜。”
闻言,中间名叫帕里的长老皱起眉头,“鹰灼,你把我们全部找来,那么大的事,现在还有心情吃饭?”
执事们望着长老忽然发怒的样子,一脸迷茫,看起来还不知道今天来此所为何事。
也有人望着顶头空空的商王位子,锁紧了眉头。
鹰灼平静地陪笑道:“长老稍安勿躁,这顿饭不仅是为了讲明大哥的事,还为犒劳中央城的长官,劳心劳力为我们查明真相。”
说完,鹰灼微笑着望向亚伯,亚伯礼貌地点了点头。
见此,长老们强行按下了脸上的不悦,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座位上。
鹰灼满意地望着众人安然坐好,自己也坐到了三位长老旁的空位上。
不一会,侍女们便端上了菜肴,满满地在桌上铺陈开来,为众人满上酒后,大厅里已经香气四溢了。
鹰灼一扬手,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今天,把各位召集一起,是为了公布两个消息。”
“其中一个,是坏消息。”
众人屏息沉默着,等待鹰灼接下来的话。
“坏消息就是,大哥死了,被奸人所害。”
闻言,各个执事都一声惊呼,还有激动者一拍桌子。
三个长老则微眯起眼睛,对视一眼。
帕里质问道:“鹰灼,你什么时候知道此事的?为何一直隐瞒到现在?”
鹰灼无辜地望了眼亚伯又望向三个长老,“对诸位长老隐瞒此事,我也非常抱歉。但这是中央兵团的意思,长官下令封锁消息,我也无可奈何啊。”
亚伯再次礼貌地挤出微笑,鹰灼满意地继续说道着。
“这件事发生在前天,前天晚上,我们在浴室发现大哥死在了浴池里,浴池中有剧毒溶于水中,大哥即是被人投毒所害。”
“所以第一杯酒,我们敬大哥,愿他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执事们听到此话,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神色凝重地缓缓举起了酒杯,三个长老则互相望了望,没有动,最终道:“鹰灼,带我们去看商王的尸体,现在。”
鹰灼微微一笑,“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们该不会不相信吧?大哥的尸身现在就在仓房,就算我会无聊到用这种事情开玩笑,中央兵团的三位长官可不会说谎。”
三个长老望向亚伯三人,夜灵点了点头道:“不错,鹰先生说的是实话,商王大人已经死了。”
听到此,三个长老再次对视一眼,鹰灼继续举着酒杯望向他们,三人终于无奈地举起酒杯,脸上仍有些不可置信。
望着所有人举起酒杯,鹰灼朗声道:“敬大哥!”
众人沉声应和着,“敬商王——”
随后一仰头,一饮而尽。
鹰灼放下酒杯,示意侍女再次为众人把酒满上。
“那么,接下来,好消息就是,这个案子已经破了,所以今天才能够和大家聚在一起。”
“原本,我们以为这就是个投毒案,但直到后来发现此事非同小可。侍女甘蓝自尽,在忏悔信中表明是她投的毒,但此后我们又发现,甘蓝会投毒乃是因为受了他人法术控制,而这个施法控制甘蓝投毒的人,正是城西药剂师。多亏了三位长官不辞辛劳的努力,本来要被掩盖过去的真相,才能够水落石出。”
“所以,这第二杯酒,我们敬三位中央城的长官!”
听到此,夜灵赶忙道:“不不,功劳还是鹰先生的,要不是鹰先生反应及时,及早查到了药剂师家中的异处,又发现了侍女后颈的法阵,我们可就要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了。”
鹰灼满意地轻轻一笑,“哈,长官过谦了。”
三个长老望了望鹰灼,又望了望夜灵,机械地抬起酒杯。
鹰灼扬起手,再次朗声道:“敬三位!”
三人拱了拱手,回敬一杯。
“接下来……”
一边说着,鹰灼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来到了顶头的空位处站定。
“现在大哥一去,我知道诸位都感到痛心疾首,但商联仍然要继续下去。商队每耽搁一天,会造成多大的损失,相信诸位都清楚。所以,为了尽快让商队运作起来,我想,我们还是需要尽快选出新任商王。”
闻言,三个长老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向鹰灼,鹰灼则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长老们张了张嘴,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么,既然今天诸位都在场,也正好中央兵团的长官在此见证,机会难得,我们不如趁此良机……直接在此表决吧!”
“……”
听到此话,执事们望着鹰灼,又望向三个长老,最后又互相看了看,长老们则看了眼对面的三个长官,默不作声,一时没有人回应。
忽然,一声凄凉又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啊~啊~鹰商,你回来啦~”
众人循声望去,正看到白雀邋邋遢遢地裹着一袭白衣跑了出来,脸上似笑非笑,目光逡巡着,好似在在座的众人间寻找着什么……
“啊~在那~在那~”
忽然,白雀咧开嘴角,露出笑容,瞄准了长桌顶头的空座,扑上了站在那里的人。
鹰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殷实的木椅和大理石地板摩擦出一声尖啸。
望着白雀瘆人的惨笑,鹰灼吃了一惊,“大……大嫂,你怎么来了?”
白雀脸上似哭似笑地扭曲在一起,仿佛重拾珍宝般,紧紧拉扯住鹰灼的手臂,口中激动地喃喃道:“鹰商~鹰商~你回来啦~”
听到鹰商的名字,鹰灼感觉背后一凉,众人望着披头散发的白雀,也惊诧地愣在原地。
“大嫂,我不是大哥,你、你冷静一点……”
听到此话,白雀停下了呢喃,仿佛恢复了些许神智般,盯着鹰灼,紧皱在一起的五官渐渐变得疑惑,好似在辨识着眼前人模糊的五官,但手上仍然死死揪着不放。
过了一会,白雀又将目光重新投到席间,微张着嘴,像是一只焦急又迷惘的猎鹰。
口中则轻声道:“在……你在……我看见你了……”
顺着长桌扫了一圈,每个与她目光接触的人都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众人纷纷避开视线。最后,她的目光又落回了鹰灼身上,只不过往下移了一截,望着空荡荡的椅子道:“啊!在这,在这,鹰商你坐到这来了!”
说着,终于放开了鹰灼,扑向了那张空无一人的椅子。
“白……白夫人……”看着白雀疯疯癫癫,对着一张空椅自说自话的样子,众人也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传了上来,使得后背和手臂的汗毛都激得全部立起。
白雀抱着椅子喃喃自语,手在半空轻抚着,头侧着,仿佛枕在一个人的腿上。
鹰灼回过神,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走上前,正想大着胆子将她扶起,白雀却猛然回身拍掉了鹰灼的手臂,抬起头,眼神凌厉地投向他,口中呢喃道:“鹰商……你说是他?真的是他?!”
鹰灼和白雀刀锋般的眼神相交,心中一惊,忽然感觉全身的的血液都冰冻了,但是理智让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赶紧狼狈地大呼侍女,“快!快过来!白夫人受惊了,快带她回屋休息!”
两个身形魁梧的侍女得令,飞速步了过来,架起白雀就向长廊深处拖了过去。
白雀挣扎着,发出凄惨的喊叫,“放!放开我!鹰商!鹰商——”拉扯中,她慌忙间扯住椅子一腿,椅子和地板擦过,拉出了一声刺耳的长啸,就像一把刀在心脏上拉开,直到白雀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鹰灼仍然感觉心脏砰砰直跳。
白雀的尖叫消散,众人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没想到,几天前还精气神十足的白夫人,现在忽然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看来商王的死对她打击真是太了……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鹰灼望着被拉离很远的椅子,模糊的阴影从桌腿处延伸而去,像是真的有一个人影在椅子上。回忆起刚才白雀的眼神,他感觉心有余悸,最后他咳了几声,撇开眼,望向侍女道:“换一张椅子过来。”
“是。”侍女轻轻回复一声,过去抬起凳子,退了开去。
重新望回席间,沃伦忽然发声问道:“刚夫人说的‘是他’是什么意思?没看错的话,她是看着你说的吧?”
鹰灼心中一惊,迟疑着,“哈……这个……我也一头雾水……”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我看大嫂一开始把我认错了,可能是忽然清醒过来,想起我来了。”
沃伦眯起眼睛向另外两个长老看了一眼。
夜灵望着鹰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样子,向他招了招手,“鹰先生先坐下吧,毕竟站着可吃不了饭啊。”
三个长老也点了点头,“大家先吃会吧,选举之事,我们也可以考虑会儿。”
鹰灼朝内厅望了一眼,侍女还没回来,于是挤出笑容,回过头,坐回了原来的座位。
大家拿起餐具,但除了潼之外,并没有人有胃口,每个人都各怀心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夜灵对亚伯说道:“亚伯,刚看到白夫人那样,忽然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案子……你还记得吗?”
亚伯抬眼,回忆起了往事,“……你是说,那桩无头悬案?”
夜灵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真是诡异啊……那家家主的夫人在丈夫死后,也是这个样子……”
“对啊……没想到,过了几天,凶手就真的死了,也算是恶有恶报了,只不过,我们也找不到复仇的人了。”
亚伯说完,夜灵瞟了一眼鹰灼,此刻,他正低头望着眼前的餐盘,但并没有动手。
“哎,要不是有那个‘鬼魂’,我们也不会找到凶手,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再出现呢……”
鹰灼扬起头来,不禁意般问了一嘴,“二位,你们在聊什么‘鬼魂’呢?”
亚伯轻轻一笑,“鹰先生,我们在聊去年处理的一个悬案——农林场无头案。”
夜灵接着道:“鹰先生感兴趣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和你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