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见着却是暗自摇头,莽荒中这些小东西就是这样,个顶个的嚣张,特别是在寨子里,敢在人头顶上拉屎拉尿,更别说早上扰人清梦这桩天大恶性。
那雀鸟用喙收拾着羽毛,感受到他的注视,顿时抬起小脑袋,对着楚夜又是一顿鸣叫,还十分嚣张的拍打着翅膀,似乎在炫耀自己的武力和羽毛。
楚夜见着无语,这雀鸟之属,要真是化作妖物估计会让不少人头疼,会牵出多少是非,特别是旁边这一位似乎没有一丝干涉的意思。
“对了,虫王前辈……”
“伊梦,我叫伊梦!”
不等他说完,虫王便将他的话打断,一字一顿,面色突然无比严肃,仿佛说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名字,而是在进行某一样神圣的仪式。
楚夜有些傻,没反应过来,又听到名为伊梦的虫王道:“虫族只有拥有独立思想的个体才能拥有名字,而我的名字叫,伊梦!”
她俏丽的脸上有一抹傲然升起,仿佛拥有独立的思想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事情,远远要比之前压制两位人族强者,令他们低头,要更值得骄傲。
或者说,书生和大汉俩人的恭敬对她而言,还远不如那树叶来的有趣。
楚夜心中悸动,他从未想过拥有独立意识与名字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这不是理所应当?就好比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般理所当然,可若真要去追究,天地有万千种族皆有灵智,可能得到名字,或是自我取名的,其实并不多。
这位虫王前辈所说的独立思想,并不苛刻,也可以说是极为苛刻,比如那石头,寻常大树花草,太多太多,只是都不以为然而已。
但就是这不以为然的一员,一个虫子突然蹦出来说,说这个其实非常伟大,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奇迹,那一种心灵震撼,其实很难描述。
恐怕对于她而言,什么神魔莫测的修为都不值得称道,唯独这名字和独立意识,大概才是她真正骄傲的地方。
“伊梦前辈?”楚夜试探着喊了一声,一身月白服的虫王身子微震,眼中有夺目光彩浮现,又悄悄隐匿,只是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若只轮这一点,他可比读了一肚子书又走了好些好多里路的谢道平,以及死地前冲锋陷阵如家常便饭的虎爷要强的多了。
楚夜见着也是惊奇,再度试探叫了一声:“伊梦前辈?你可知那红眼凶兽到底是怎么回事?”
虫王面容清淡,但却十分受用,回道:“那是被死地中某个存在的气息感染所致,我本以为已经摆脱,没想到终归有些人,一直盯着我不放。”
被死地中某个存在感染?死地的手都已伸到这里来了?
楚夜悚然一惊,连他这种小人物都知道,与死地有牵连的都不会有小事,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引发重大事件,他甚至有了起身去寻找才走的谢道平和虎爷的冲动,他们是人族中的大人物,应该让他们知晓,并早做应对才是,只是那些人在空中高来高去,自己又该如何去追?
他的脚动了动,最后按下心中浮躁,心中组织着语言,问道:“伊梦前辈修为高深莫测自然不担心,可毕竟这多少算是一个麻烦,不如把那刚刚才走的那两位喊回来?毕竟他们背后有一强盛的帝国势力,虽未必有您这样盖世无双还好看的强者,可这种小事应该还是办的来的。”
他发挥自己这些年练就的“舔狗神功”,可这次他却未曾如愿,这一位明显有自己的想法,对他的称赞毫不在意,就没回这一茬,对于性情清淡的她而言,不说话便代表拒绝了,这也让楚夜一阵扼腕长叹,颓然坐在位置上,想着回去请示一下老爷子再说,或者传消息给九煌宗,他们一定很感兴趣。
心中有事也就没了再聊的兴趣,楚夜有些坐不住,试探着问道:“要不去我们那里坐坐?”
这委婉客套的言语,谁想虫王竟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眉宇间多了一抹认真,看的楚夜一阵心惊肉跳。
说实话,柳叶寨便是对他这个生活了近六年的人而言都充满了某种神秘,似乎十分普通,除了祖祠,哪里都可以随处晃荡,便是老爷子那个院子都去了千八百次,没什么特殊。
可接触了附近其它村庄才会知道寨子是如何深藏不露,其它村子所谓的最顶尖神源境强者在寨子中遍地都是,而仅仅一群还未接触修行的孩童活络筋骨练的拳法便让他成功挑战一位神源境,而且被那神秘的道莲前辈称之为不错。
如今他才知道,一位长老竟还与一位当世顶尖儒修的叔叔有旧,这更让他浮想联翩,难保寨子里有人和那帝国哪位皇亲贵族有旧,那我的后台岂不是有点硬?!
可惜柳叶寨不欢迎外人,平时稍有来往的附近村落中的人都不让其久留,唯二的例外便是他和他带来的紫佳了。
琢磨自己后台可能很硬的楚夜摸了摸下巴,如此说来寨子里人还真是挺照顾他的,可这并不是他把一个修为盖世的强者请回寨子的理由,他实在不清楚寨子里有不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忌讳,毕竟他还未入祖祠,只有入了祖祠才应该会明白前因后果。
终于在楚夜的看似沉稳实则慌张注视下,虫王瞥了一眼楚夜,缓缓摇头道:“我还得解决掉散播死地气息的媒介,然后去见一见老朋友,下次吧。”
后台很硬的楚夜原本悄悄松了口气,但此时却不能表达出来,做出一副惋惜模样,随后便起身请辞离去,然而才走两步他便又听到虫王声音悠悠传来。
“你后悔吗?陷入这一摊烂泥之中,这事本与你无关!”
“后悔啊,我可是后悔死了!”楚夜回头笑了起来,“可我就是不喜欢欠债不还,反正说不定我也快死了不是?最少,我也没什么可以损失的了。”
救我救牙儿救大叔,对你或许不过举手之劳,但做人却并不能这么想。
虫王眼眸似乎暖和了一丝,只见她嘴唇轻吐:“照顾好小丫头,否则杀了你!”
小丫头?这一位对他说的小丫头应该便只有一人了,牙儿。
一阵凉风从他脖颈旁吹过,一片冰寒,这时他才想起这一位对牙儿非同一般的态度,以及如今看来近乎宠溺的举动。
如此说来,对自己而言她能这么好说话还是托了牙儿的福?可虫王伊梦为何对牙儿如此特别,一人自死地出,一人至今才八岁,本不应该有什么因果纠葛。
想要问个清楚,可才恍个神,那张大石桌旁的倩影却已不见踪影,抬头望去只见道道光束从叶间撒落,绿叶苍翠欲滴。
“走了,别看了!”
葛长老不知从哪里又溜了过来,楚夜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走了,我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葛长老指着他来的方向,嘿嘿一笑道:“她就带了只小麻雀从我身旁走过,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被高人高来高去的印象搞得忘记了人家是会走路的,楚夜拍了下额头,才追了两步,便听到身后葛长老慢悠悠道:“从我旁边路过之后就飞走了,你追不上的。”
脚下险些一个踉跄,楚夜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