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里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柳叶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的到了草楼观,萨满至尊数次追来,都有数位不知名之人,义无反顾的挡在柳叶的身前,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个个义无反顾的陌生人,一道道溅在柳叶身上的鲜血,就像枷锁一般,让萌生死志的柳叶根本无法开口,死这个自然如重千斤,让柳叶根本不敢开口,只能呆呆的看着身后的一切。
无论是睁眼闭眼,噩梦都浮现在柳叶脑海中,让柳叶几近癫狂,对现在的他而言,活着是一种莫大的负担,太累太累,倒不如和白飞飞共赴黄泉来的洒脱,一个武功尽失的普通人如何承受得起这样的牺牲?柳叶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熟悉的面孔。
一切的一切,对他都是莫大的折辱,一到草楼观地界草楼观,一直保护柳叶的高手便消散的无影无踪,而柳叶,就像受伤的野兽,便发疯似的避过能看见的一切人,奋力向着人迹罕至处跑去。
柳中不想见其他人,不想去神农部,尤其不敢面对白雪,他想逃避,逃到舍道谷中,逃避一切的问题,虽然他心中有无数疑问想问,想问道尊为什么要派这么多人保护自己?飞飞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柳叶终归已经没了武功,而且身后重伤,他的行迹如何瞒得过草楼观众人,而众人看见落线狼狈的样子,更是诧异不已,要知道柳叶素来注重仪态,见人都是鲜衣怒马,可是现在的柳叶,且不说全身破烂,披头散发,整个人也款发出一种癫狂的气息。
神农部的四师兄小麦连带几个师弟上前问候,柳叶根本没有颜面搭理,小麦伸手拉了一下柳叶,柳叶连忙摆开,扑棱一下滚到了地上,柳叶大声嘶吼道一声,“你走开!”
说完柳叶又爬起来,向前奔进,小麦疑惑的看着这一幕,对其他人道,“在后面护好柳叶,我去禀报师傅。”
柳叶成为凡人后,跑起来也是那么费劲,没走多远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么多年了,柳叶几没有感觉这样无力过,翻爬首阳山更是数次跌落,摔得头破血流。但凡有人上前帮忙,都被柳叶嘶吼开来。
柳叶前来,道尊岂能不知道?其实两天前,草原上发生的一切道尊已经知道,道尊也在第一时间去接应了柳叶,一直在旁边守护,要不然萨满至尊也不会在进了陕西地界后退走。
道尊身边站着三个人,一个是不死神农,他却是早就在这里了,一个是司徒冷月,而另一个则是一身孝衣的白雪。
白雪看着柳叶的身影,神情松其复杂,恨还是不恨?怨还是不怨?白雪知道这一切不是柳叶的错,可是这又怎么不是柳叶的错?白雪只是一个小女子,她自己根本无法释怀。
柳叶一步一步,蹒跚的爬上了首阳山,往舍道谷的地方爬,可一个踉跄,抬头一看,道尊四人直端的站在前面,柳叶一眼便看见了白雪,一身孝衣的白雪,柳叶立马低下头,用衣衫裹住头颇,口中不住喃喃道,“没看见,没看见。”说着便一直住后退,一个跟跄,又直挺挺的山路上滚了下去。
白雪看着柳叶的样子,不由低声哭了起来,柳叶看见白雪难过,白雪看见柳叶又岂会不难过?两个人现在见面都是扎心的紧,白雪不忍再呆在此地,也跑向了远方,司徒冷月看了看下面的柳叶,又看了看白雪,便追着白雪走了。
道尊见状叹了一声,缓缓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不死神农道,“而今仍知愁滋味,身处红尘尚有情,师叔,到了您这个境界,无情无欲,唯有长生,真的好吗?”
道尊道,“那你让我求什么呢?生死更迭,万物交替,这一百年下来,又有什么能让我心生波澜呢?带他上来吧。”
不死神农叹了一声,“好。”
不死神农走到柳叶面前,斥声道,“大好男儿,成了什么样子?”
柳叶取下遮在脸上的衣裳,双膝跪地,低头泣语道,“师傅,师傅,我,我。”柳叶根本说不下去,低声哭泣变成了哀嚎,就像一个找到了归属的孩子,满腔的委屈倾泻出来。
不死神农见状,只能无奈摇头,“你爱白飞飞吗?”
柳叶抬头道,“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爱!”起初柳叶哪里谈得上爱白飞飞,只是有诸多好感罢了,直到后面,那株艳丽的彼岸花才占据了他的整个心扉,但这到底是不是爱,却不好说。
不死神农沉声道,“既然相爱,就不要想什么恩情与愧疚之类的,你能活成她想要你活成的样子,活成你应该活成的样子,就可以了。”
柳叶听完,仍是无法缓解,不死神农知道,有些事是需要时间的,抓着柳叶便上了五花石。道尊沉默的站在哪里,平静的看着柳叶。
柳叶看见道尊的样子,很想上去揍一顿,很想很想,他想知道,想知道道尊为什么当初为什么不把白飞飞留在山上医治?想知道为什么道尊没有早点出手?想知道道尊能不能替他报仇?可是柳叶见了道尊,这些话又说不出口,一时竟静默了起来。
道尊平静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
柳叶跪伏于地泣声道,“祖师可能为我报仇?”
道尊冷漠的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能。”
柳叶虽然早已预知答案,可是从道尊口里说出来,那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就泯灭了,柳叶不住的将头往地上磕,希望道尊可以回心转意,也悔恨自己的无能,道尊见状道,“痴儿,我不能,但你能。”
柳叶泪珠挂在眼帘,无奈大吼道,“四境,四境,我现在就是一废人,我怎么报仇?”
道尊沉声道,“你丹田破碎,我知道,但是未必无法弥补,就看你愿不愿意?”
柳叶哈哈大笑,癫狂中带着哀怜,“您不过想让我活下去罢了,我学医这么多年,我的情况我不知道吗?登临四境,痴心妄想,痴心妄想罢了。”
道尊哼了一声,“世间之大,你又知道多少?就说白飞飞所练的阴阳无极功,你真的清楚吗?你知不知道,只有白飞飞跟你去了蒙古,才有一线生机?”
柳叶吃惊的抬起头,“什么?”
道尊道,“虽然不知道白飞飞会怎么说,但是阴阳无极功破功没有那么简单,比走火入魔难上百倍!”
柳叶满脸的不敢置信,道尊继续道,“阴阳无极功,阴阳之体转换,这是有悖伦理的,所以练起来太过痛苦,内劲所到之处,不下于刀割火燎,更重要的是,练这门功法之时,会幻想丛生,心魔入体,所以要么是有大智慧,以太上忘情之道修炼,要么便深入情劫,以执念练下去,白飞飞本是将情思寄托在白雪身上,可是后来,白飞飞觉得不能耽误白雪,于是拉你去追白雪,而自己从执情转太上。”
“可是时事变换,白飞飞渐渐喜欢你了,直到你们从江陵回来,她才下定决心,要废除这门功法,可是这阴阳无极功要废除,只有逆练一途,其痛苦更是远胜于前者,她在到草楼观的时候,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她无情之心不定,有情之心不坚,我又能怎么办呢?而你根本不知道她是女的,她那时也没法告诉你,那时候的她算是非男非女,正所谓情不单起,所以她才要跟你去蒙古,只有天天见到你,她的有情之心才能坚定,才不至于道心崩溃,才能熬过那一天天的痛苦。”
柳叶这才知道其中缘由,这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晚上,飞飞总是蜷缩着睡觉,这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而又可怜,柳叶喃喃道,“我要给她建座衣冠冢,我要给她建座衣冠冢。”
柳叶说完,蹒跚着步伐,落寞的走了。
道尊看着柳叶,冷声道,“他的伤怎么样?”
不死神农道,“刚才稍微看了下,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要严重,估计枯荣金经不一定会建全功,还需要一门温养的功法才行。”
道尊道,“这倒不难,全真教的修养经就很合适,凭我这张老脸,还是能要来的,但是枯之金身柳叶可以修炼,那荣之心经呢?修炼这荣之心经可真是完全为他人做嫁衣。”
不死神农道,“一枯一荣谓之道,柳叶为枯,那边需要一女性为荣,白雪是不成了,那就得看看司徒家的女儿,愿不愿意,再不济,我去求藏净二出手。”
道尊眉头紧皱,“柳叶处处留债,情之因果又纠缠不清,他这一辈子怎么偿还?如果看不透,陷入太深,又怎么踏入四境?”道尊的话里,充满了担忧。
不死神农诧异的看了看道尊,“看来您除了长生外,就这传承一道还算挂心,不过我倒觉得挺好,不行就让他来继承我的位置吧。”
道尊怒目道,“学你能干什么?能有长生之机吗?能探寻到世间最终的奥秘吗?腾云放弃了,难道你让柳叶也放弃?”
不死神农无奈道,“师叔,你执念太深了,归墟之地到底是什么,谁又见过?你作为天下最强之人,桎梏于此,何其悲哀?”
道尊冷声道,“自古高处不胜寒,你却是被凡尘琐事扰住,看不见听不着,与你说了也是白说,去吧,办正事吧,不过你要胆敢让柳叶息了进取之心,我绝不饶你。”道尊最后一句话说的杀气凛然,不死神农深知道尊的执念与狠辣,也只能应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