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没有回去道别,独自一人潜入山中,修士身份泄露后,他已经不打算再与镖局同行。
在夜色中奔出近百里,他凌空而起,翻上一座山崖…
山崖上巨大的青石被水流豁开一条深沟,星光下正是个幽黑的深潭,不停有潺潺山泉注入其中。
王泽四仰八叉地跳入潭中,任泉水荡去身上残留的秽气。沉入潭底,冰冷的泉水让他更加清醒,慕容夜雪制服钱青渔的一幕幕快速闪过。
“实力的碾压不是单纯靠境界就可以破解…”
慕容夜雪不过是觉道后期,却将镇魂中期的钱青渔轻易摧毁,仙门大派实在可怕!
她虐杀钱青渔的手段让王泽也感到一丝惊惧…
他要尽快突破觉道期,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太过难受,完全是缚手缚脚,若是境界提升到镇魂期,打不过至少还有逃逸的机会。
他从扳指中取出抢来的全部灵石,在水潭底盘腿坐定,疯狂汲取灵气。
十丈深的潭水忽冷忽热,时明时暗,从潭底泛出由五行灵气组成的小漩涡,引得林中夜鸟惊飞,围着水潭不停打转。
两个时辰后,王泽缓缓睁开眼晴,灵石尽皆化作齑粉,还差一点,才能突破觉道八重…
他已经能感觉到全身灵气由虚转实,正用极缓慢的速度,在经脉中凝为青白色的雾状灵元;待全身灵气凝结为雾状灵元,便能突破到修道者的第一个门槛:“镇魂期!”
但王泽知道不能太过心急,凡事欲速则不达,参天巨木,发于毫末。倘若一味求快,灵元便不能完全熏透血液、骨髓、经脉,根基不稳,就算修到镇魂期,也只是镜花水月,无法再进一步。
不驰于空想,不陷入慌乱,求快的同时,他更要求稳!
身心犹如阴阳、动静相合,王泽心气一平,体内灵气和顺,反而更增其速。
灵元洗炼血肉之后,他便能突破觉道八重,届时举手投足都有千斤大力。
——
清古堡在天衣江畔,城中人口有近二十万,在年底的岁旦节更见热闹。
阴雨中杂着米粒大的碎雪,城外有人在江边屠狗剥皮,血腥味与冰凉潮湿的水气混在一起;几个洗涮衣衫的农妇面带不忍,在旁边指指点点。
“这守义庄的程三就是心狠,连自家养大的狗也杀…”
“听王家药店的伙计说,程三是在义庄住得太久,阴气入骨,才要靠吃狗肉来补阳气。”
“造孽哦…这段时间从义庄外经过都觉得冷嗖嗖的,就他敢睡在里面。”
程三脸色有些发青,他提起洗净的狗肉,用力将剥下来的皮毛甩进江中,目送它被江水卷进漩涡。
“大黄,下辈子我程三做狗,还你一条命!”
他紧了紧单薄的衣衫,背着狗肉慢慢走回半里外的竹林中,竹林尽头有两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沉默地矗立在雨雪中。
老槐树后面的三间瓦屋,就是程家义庄。
程三走进东屋,将狗肉从肩上卸下,湿淋淋的放在棺材板上,提着屠刀到外面劈点柴火。
天色近晚,加上林中阴沉,影影绰绰的让人害怕。
程三早已经习以为常,顺手劈了几段枯竹,估算着不够用,又准备爬到老槐树上砍些耐烧的实木。
有很轻的声音落在树梢,像是找不到归巢的老鸦。
程三颤抖着爬上四丈高的槐树,抬头一看,树梢上居然有个诡异的人影。
他被惊得双眼发黑,一个倒栽葱往树下跌去。
“唔……”
程三抓紧伸来的手臂,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老人家实在抱歉,不小心吓到你了。”
王泽这一路在树梢飞掠,经过这竹林时感觉到一股诡异的玄阴气息,这一驻足却将砍柴的程三吓得不轻。
“当不起老人家,我程三今年才四十。”
“原来是程三哥,在下王泽…”
王泽仔细端详,发现这程三是被玄阴气息附体,才导致自身阳气不振,四旬年纪,须发都已斑白。
“王兄弟…你如果敢进义庄,我程三请你吃狗肉…”
程三见王泽对他尊重,脸上泛起一丝如释重负的激动。附近的村人不管辈分大小,只唤他程三,也从来没有人敢来义庄陪他聊天吃饭。
义庄属阴事,守义庄的程三也是不吉的阴人。
王泽笑道:“原来程三哥方才是想砍柴炖狗肉,你且稍等,看小弟的轻功如何?”
武林中人还算寻常,修士却只能让世俗骇怕。
他中规中矩的纵上槐树,以手作刀,五息之间,已经折下够用十天的柴火。
“王兄弟果然好轻功!柴火已经太多,已经太多…”
程三看得眼花缭乱,忙不迭的叫王泽停下手来,喜气洋洋的把柴火搬进义庄;有王泽搭手,瓦屋里很快飘出狗肉的香味。
王泽负责调味,他在狗肉汤里放了几枚青叶丸,用来补益程三的阳虚。鬼蛟肉也能补益凡人气血,但至味太过让人上瘾,不好再拿给凡人食用。
程三平时就只用一个缺釉的粗瓷大碗,现在让给客人使用,自己只能徒手去从锅里打捞滚烫的狗肉。
“王兄弟,真是怠慢,只有狗肉也没有酒来招待你…”
王泽一楞,笑道:“程三哥想喝酒么,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他身形一个闪动,便遁入阴晦的雨雪中,程三追出门去阻拦,早已看不见影踪!
程三望着黑幽幽的西屋,打了个寒噤,里面的三口陈棺已经放了十年,是几个客死异乡的东纪国商人。
往常他不会觉得害怕,现在吃着热乎乎的狗肉,却从骨子里感觉到一股寒意…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除去程家义庄,他已无家可归,也无路可去。
半柱香后,王泽挟着寒风提着两个坛子撞进东屋,反脚把门合上。
“这…王兄弟,如何敢让你破费?”
程三喉结上下滚动,不住的吞咽唾沫,这酒坛的样式,分明是清古酒楼的十年陈酿,哪是他能喝得起的…
王泽微微一笑,拍开泥封,一人一坛,连酒碗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