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血腥的战斗结束了,蛮族活着的几人身心俱疲,看着前方挎着柴刀,背着侍女的少年坚定而沉稳的步伐,对他的态度默然间多了些许极为微妙的变化。
他们强逼着梁国少年作为此行的向导,这坎坷的异国旅途中,顺着少年的指引,一路无险。但若真要遇到什么危险或大事,这一老一少便是他们随意可以抛弃的物件,或许还没有一把兵刃重要。
然而现在他们的生命却因为这个无足轻重的少年得以延续,命运当真是奇妙。
贵族少女跟在少年身后,小脚踏着他宽大的脚印,低着头默默无言,思绪纷飞。
此时若褪去了所有人的身份的光环,不过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和一个老者在月色下,密林中,跨着步子,向北方树林尽头的平原而去。
而此刻却有一个喋血的身影仓皇往相反的方向跑去,借着树干的撑扶,踉跄却未摔倒。
此人正是被肖夜惊天一刀重伤吓跑的黑衣人逆羽。
月明星繁在他眼中没有任何美好之色,树间闻着血腥味来回飞动的禽类低沉地叫个不停。
他只想着尽可能走远些,远离那个恐怖的少年,寻找生的希望。
身后并没有脚步声,他内心稍安,用身上残破的衣服叠成布片包裹住伤口,以防失血过多,可实际上他已经失去了太多血。
脸上已经没了血色,犹如浇上了一片惨白的蜡油,嘴唇开裂隐隐有血珠渗出。随着他心神的放松,眼中似乎多了些景色,他感觉漫天的繁星变得巨大,像是笼罩在他的眼前的一块幕布。
“幻象吗?”逆羽喃喃道,直到视线里多了两个少年,他也似浑然没有发觉。
“喂,黑,你说这人还用杀嘛,我看他撑不过今晚了。”一袭白衣,瘦高的少年绕有兴致打量着眼前木然还未回魂的逆羽。他暴露在衣外的皮肤在柔光照射下有些惨白之色。
“杀!”他身旁的少年只是简单说了一个字,却暴露出强大的杀意,少年的手很黑,说完这个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用黑手顺着脸侧按了一圈。
这一举动,引来了身旁一阵轻笑,看着似乎非常不适应“新相貌”的小黑,白衣少年咧开了嘴,漏出洁白得牙齿。
笑声似乎将逆羽眼前的星幕揭开,他突然惊出了一身冷汗。虚弱的眼皮,被内心的恐慌撑开。
夜林间,怎么还会有人?!
逆羽艰难地抬起头,眼睛扫过了白衣少年的脸,在另一个少年脸上定格。
蓦然,他眼睛暴睁,仿若要蹦出眼眶一般,身体不住的颤抖。
熟悉的面孔!
这不正是刚才将自己砍成重伤的柴刀少年吗?只是他为何能出现在他身前,身后明明没有人追来,这是他再三确认过的。
无论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个少年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视野,他用力扇了自己一把掌,确认不是幻觉。
“你,你。”逆羽自知已退无可退,一咬牙跪倒在了两个少年面前,“我和您二位往日无冤,今日无仇,求求大人们放过小人一命,我日后一定报答,我是毒萤逆……”
话语还没说完,逆羽的瞳孔开始放大,最后一个“羽”字还未出口,化作了一口浊气。
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个血痕,但并未喷出鲜血,紧接着漫天繁星映在了他的眼中,呼吸间彻底黑暗。
首身分离!
“没骨气,我很讨厌!”少年掌刀中的紫色电弧时隐时现,他将黑色的手掌握拳,眼中雷光隐去。
白衣少年努了努嘴,跨过了逆羽的身体,向北方走去。
“走吧!黑,大人的指令很快就会传来,我们先跟着他们。”
两个奇怪的少年就这样,很从容得杀了人,很从容得离去,就像没发生过事情一般。
……
……
跟着肖夜脚步的少女,走了很久,五里的路程从没像今夜这么难走。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的繁星似乎厌倦了,把林梢上的天空让给了熹微的晨光,极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几个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微风又起,吹散了林中血腥的气味,熹微暗淡的晨光里,有密集的人影从地平线上出现。
“是敌人,还是朋友。”肖夜没有转过身体,漠然道。
少女知道这是少年在跟自己说话。
“算是朋友吧!”少女叹了口气,眼中疲惫之色升起。
“哦!那我们也该到分别的时候了,谢谢你的奶干和牛肉干。”肖夜将背上的黑瘦侍女平稳放在地上,微笑着说道。
“你要能别走吗?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有报答你。”
“又回到最初的话题,我救你不是要你报答,如果非要感谢我,将来再见面时,再给我一些奶干。你们的奶干真得很好吃。”
肖夜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和老人向东面走去。
他不好奇少女的身份,自然也不想面对远处骑马奔来的人。
此去京城,他要拨开所有迷雾,解开父亲董天豪受伤之谜,了解肖家灭门真相,这些事情,不适宜他过早暴露在他人的视线当中。
一老一少就这样消失在少女的视野当中,没带走一片云彩,却激起少女浓重的好奇心。
“真是个奇怪的少年。”少女语气有些老沉,似乎忘记了她的年龄也只是和少年相仿而已。
她眼中再次恢复冷漠,盯着远处赶来的人马,挺直了身躯,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