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绍？”
如果这话是由心智更为稚嫩的孩子组说出的，那可能就是一句不经思考的“什么自我介绍？”踢回来了。
但回这话的，却是断曦。
只见他只有半边脸露出笑容：“怎么忽然要开始自我介绍了？”
他顿了片刻，接着说道：“而且吗，在别人开始自我介绍之前，难道不应该由你先自报家门的吗？”
“可......”断曦说完以后，坐在他身边的古谷就小声接话道：“我们现在就是在他家门里头啊。”
古谷话音未落，就看见断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倒是融不染还真的因为断曦的话而失神了一小会儿。
自报家门？
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耳熟？
好像自己看的那一千多部玄幻小说里，五百本都有类似的话语吧。
不过考虑到原始社会就有氏族这种概念了，所以这种世界不同，但人的思想依旧碰撞到一起的事情，倒也可以说是一种必然。
呵。
想到这里，融不染的嘴角不禁泛起了浅浅的笑容。
而这反应落在其他人眼里，反倒有些惊悚了，让人不自觉会猜想他接下去要说什么震惊世俗的开场白来。
然而，融不染只是站在那里傻笑着，让人背后发凉。
“嗯哼！”
断曦干咳了一声，继续道：“不过自报家门就不用了，先让我来猜一猜你为什么会这么说的理由吧，如果我问的问题答案是正确的，你就点头，答案是错误的，你就摇头，怎么样？”
“好。”融不染收敛笑容点头道，“你可以问五次。”
“没问题。”
于是，断曦沉吟了片刻道：“你要我们自我介绍，是与之前你说的我们来的正好有关系？”
融不染点头。
“我们来得正好，是因为你有事情想做，但一个人力不从心，所以想要找我们当帮手？”
融不染摇头。
这反应让断曦楞了一下，重新措辞道：“你确实有事情想要做，但就算是一个人也并不会觉得力不从心？”
融不染点头。
“诶......有意思。”
断曦眯了下眼睛，神情就像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般。
“还剩下两个问题。”融不染提醒道。
“够用的。”
断曦自信满满地说道：“就算一个人也不会感觉力不从心的理由，是因为你仍然会来找别人当帮手？”
他话音刚落，旁边觉得两人对话方式很有趣的古谷就皱了下眉头，他满脸疑惑，却看见融不染这个时候却又是点了点头，更是感到不解，便耿直地问道：“断曦哥，你第三个问题我还可以理解，但刚才的问题不是浪费掉了？这不是把你第二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吗？”
他又看向融不染：“而且不会力不从心......为什么还要找人帮忙？这不是很冲突吗？”
反倒是妤粟和通愁在看见融不染示意“正确”以后，皆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再品品？”
断曦等了一小会儿以后，看妤粟和通愁都一副想开了的样子，便笑着对古谷说道。
“......呃......”
古谷五官都要拧巴到一起去了，但还是没有眉头。
妤粟见状，叹了口气，凑到他的耳边连连嘀咕了好几句。
古谷这才恍然大悟，一脸自傲地拍着胸脯说道：“什么嘛，不染你这就不够兄弟了呀，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矫情什么，哥哥我肯定无偿帮你的啊，哪会计较那么多~”
“可能是因为我也在这里的缘故吧。”断曦道，“如果只是你们三个的话，当然不会在乎那么多事情，不过如果只有你们三个就可以做到的话，那恐怕连第一个问题都不会诞生。”
“你对自己还蛮自信的嘛。”他目光又落在融不染身上，眼神给人种意味深长的感觉，“关键在于帮忙这个词身上。”
“因为会找人帮忙，所以不会力不从心，这并不冲突，但是错误的在于由谁来当这个帮手。”
断曦玩味地看了古谷一眼，又扫视了一眼其他两个孩子：“虽然你脑子一直不是很灵光，但正确的答案就在你刚才所说的话里。”
“想必，他是已经预料到了你会这么说，而且不管是你，还是妤粟妹妹和通愁这小子，应该都抱有同样的心情，如果融不染需要帮忙的话，那‘我’就自然应该如同手足一般，助他一力。”
“但他——”断曦视线重回融不染身上，并拉长了声音，“却不这么想。”
“如果你们帮他是无价的，那他再去找别人帮忙的时候，该怎么办呢？虽然说融氏祀观在村子里地位高超，但也并不是那种随意对别人发号施令的存在，也许大家都会愿意帮忙做，但是他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如果找别人帮忙，却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话，那心甘情愿帮助他却什么都得不到的你们，又会怎么想呢？一时还好，时间久了，无论是他还是你们，都会逐渐心生芥蒂，再也难以消除。”
断曦总结道：“所以虽然我们来得正好，但你们三个，却绝对不是他找帮手的最佳选择，而且他也有足够的自信，能给出让别人心甘情愿帮助他的价值和理由。”
说完以后，断曦便沉默下来，凝视着融不染，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回答。
不过融不染并没有对他的长篇大论有任何回应，于是断曦看他不置可否的样子，也只能继续说道：
“我现在对你想做些什么非常感兴趣了。那么第五个问题......”
恰逢此时，融不染背后的房门外面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在走廊一侧的昏暗墙壁上，那人的影子因为烛光而拉得好长。
断曦歪头一张望，跑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了回去，他话风一转，说道：“我一直觉得无华妹妹特别特别漂亮呢，简直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过好看的皮囊毕竟是生来就有的，如果仅是如此的话，无华妹妹也不会让我那么着迷......”
此话一出，无论是古谷还是妤粟皆是面色一变，唯有通愁依旧面色不变，仿佛对一切都没有太大兴趣一般，倒是那门外逐渐临近的影子，似乎是因为听见了断曦的话语而停了下来。
妤粟本想和古谷对视一眼，却发现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并没有留意到自己，不禁在心里骂了一句，虽然妤粟一直都知道在村子里头表达爱意的方式很简单，但她没有想到断曦会忽然在这里说这些，而且从她的角度也是可以看得见门外景象的，唯一看不见的，也就只有融不染他自己。
虽然一方面很想出声提醒，但另一方面身为人类的八卦之心又在熊熊燃烧，妤粟也是不由得竖直了耳朵。
“你平日里能和无华妹妹相处的时间要比我多得多，所以我想你也懂得我的意思，在你眼里，或许她的优点更多也说不定，所以我说......”
断曦声音一顿，说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如果我想成为无华妹妹的丈夫的话，我该为她做些什么呢？”
这问题，不符合规矩吧......
妤粟蹙了下眉头，她觉得融不染多半会以摇头来回答，更何况她到现在还对于在进门前两人对话时，融不染话中的称呼觉得很在意。
然而，融不染却是略微颔首，他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说道：“这就是你的第五个问题？虽然跟你说的规则有些出入，不过算了，反正你之前要问的事情在你心里多半也有了答案。”
断曦一笑：“那你是愿意把这个当成普通的问题来回答咯？”
融不染应道：“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过如果你忽然改变心意不想听的话，我也可以不说。”
“都可以。”融不染一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我想听！我想听！
妤粟在心中疯狂呐喊着，她感觉自己心里如果有一个缩小版的自己，那这个小妤粟肯定已经面容扭曲了。
好在断曦也很给面子，说道：“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不好不听了吧？”
断曦哥好样的！
妤粟忍不住想给他竖一个大拇指。
虽然你又作又不会看场合，但在制造看点这方面还是很给力的嘛~
“好。”融不染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觉得如果你想成为她的丈夫的话，在思考你能为了她做些什么之前，不如先思考一下你能为自己做些什么，毕竟你也说了，她是那么的优秀，论武道境界，你不及通笑哥，论武道天赋，你不及通愁，甚至论性格，你都不及古谷，你为自己做了些什么呢？”
他说完以后，古谷就叫了一句：“这......关我啥事啊？不过断曦哥性格确实不行，又腹黑又喜欢捉弄人。啊——”
在古谷腰间软肉掐了一下的妤粟这时候冷汗都快下来了，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融不染其实......也许是相当没好气的。
您配吗？
这完全是当面把这句话按在断曦脸上摩擦的意思啊！
“唔......”
就连断曦也当场沉吟了片刻，乃至于忘了第一时间对插嘴的古谷道上两句，不过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面不改色地转头看着古谷，笑着说道：“性格上不如古谷弟弟这一点，我确实是很同意的，像古谷弟弟这样和蔼可亲，耿直憨厚的率真性格，我想嫁给他的人，一定会相当幸福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当古谷对上断曦那一点都不善良的眼神以后，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而且他这话影射到的也不止一个人，在古谷身旁的妤粟也因为他的话，双颊浮上一抹红晕。
紧接着断曦便开始有些针锋相对地反驳道：“笑的武道境界的确比我要高一些，但我们都是入髓境初期，就算有差距，真正比起来也是半斤八两，不会有谁占据绝对优势的。而且论精神境界，我可要比笑高上不少吧，那家伙就是一个蠢木头，没有一点生活趣味的，我怀疑他甚至不知道感性两个字怎么写。”
他又看向通愁，笑眯眯地说道：“通愁弟弟啊，咱俩目前为止的比试记录是多少来着？”
有些心不在焉的通愁瞥了他一眼，仿佛事不关己地道：
“六十七比零。”
谁是那个六十七，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不过通愁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看上去理直气壮的。
“哦——我记得......”断曦拉长了声音，任谁都能察觉到其中那种促狭的意思，：“那个六十七好像不是你赢的次数吧~”
见通愁没吱声，断曦看向融不染继续道：“大家都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我肯定不会下狠手的。但你跟通愁弟弟混得熟，你应该知道他其实是很不服输的那类人。这类好战分子和别人比试的时候，不被打得动弹不得的话，是不会停手的。所以如果对手不是我，不是村子里的人啊.....”
“已经死啦~”
“憨憨和不懂趣味先不提，你总不希望无华妹妹未来的丈夫，会是一个随时可能被打死的人吧？”
断曦盯着融不染，却发现融不染的神色不知为何透露出一些失望。
他喃喃道：“打不过，就要逃吗？”
“嗯？”断曦一怔，反问道：“不然呢？总比一条筋被人活生生打死强吧？”
他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
融不染也不给他弥补的机会，叹了口气说：“如果她被人污蔑，又或是有人想要从你身边将她强取豪夺走，那换成是我的话，宁可战死。”
断曦眯了下眼睛：“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融不染笑了，反问道：“你不也是？”
他说完以后，两人都沉默下来。
看着两人相视一笑，妤粟总觉得有些害怕，而且这和自己想看见的发展好像还是有很多出入。
她思考了片刻，连忙弱弱说道：“要不要先坐下？一直这样站着，让别人看到了，会认为无华姐姐在亏待我们吧，像体罚一样。”
寒潮刚过，融氏祀观的窗户依旧是封闭的，不过就算是往日，从没有玻璃而是白纸的窗户外往里看的话，也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景象，有些姿势是没法确定其本尊，在屋子里的真正行为是怎样的。
不过妤粟借着融无华的名誉来缓和略显压抑的气氛，想来这两个人肯定也是不好拒绝的，而且有句话说得好，叫“坐下来才好说话”。
融不染还是先开口了，他凝视着断曦，轻声说着：
“刚才那些......就和你的问题一样，只是如果。”
这时候，融不染的眼眸令其他人都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从那黑宝石一般的坚定眼眸中，他们莫名生出一种如果是这个人认为的事情，那一定是会成真的感觉。
“我不会让这个如果发生的，换成任何人，也是一样——”
“因为......”
他说完以后，门外走廊中，响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
那是什么轻飘飘的东西落地的声音。
不过这一瞬间的声音并没有被人察觉到，因为融不染说的话实在是难以让其他人，那么轻易地反应过来，除了说这话的本人以外，所有人一时间神情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我心中那种不切实际的猜想原来是真的吗？
这也......
太棒了吧！
妤粟差点叫出声来。
通愁看了一眼被封上的窗户，思绪游离了片刻以后，突然感觉一阵恶寒，面色阴晴不定。
“融融，真有你的啊！”古谷走到他身边，向他比了个这个动作，又比了个那个动作，仿佛是什么暗号组合成的暗语，但融不染一时之间也并没有看懂，不过他觉得古谷这些动作应该是和大拇指是同一个意思......
但愿不是向下的吧。
“这样啊，”断曦的神情也在一开始的震惊以后，迅速的平静下来，“那我压力还真是瞬间大了起来。”
“唉，”他叹了口气，看了眼门外墙上摇曳的虚影，“早知道那第五个问题就老老实实用原本的那个问题了。”
古谷也回过神来，转头说道：“是啊断曦哥，融融要找咱们帮忙我当然乐意啦，但是为什么要我们自我介绍呢？”
断曦看了古谷一眼，身势下沉，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兽皮地毯上，他身边就是一个矮桌，于是他就将双臂搭在桌子上，十指交叉道：
“我想，这个自我介绍的意义在于，他需要掌握我们擅长什么事情这一信息，以此来分配任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