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家就在楼下，晚饭后，欣益就去了。开门的人，欣益从没有见过。
“是不是欣益来了？”正在欣益感觉有些诧异的时候，王姨在房间里走出来。
“小益姐姐，这是我阿姨家的华俊哥哥。”嘟嘟正在客厅里练着琴。
“来，欣益，王姨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姐姐家的儿子，从小移民到了国外，今年大学刚毕业，因为喜欢中国文化，所以就回国内读研究生。”王姨是相处很多年的老邻居了，也算是看着她们两姐妹长大的，楼上楼下的成了很亲密的亲人了。
“你好！华俊。”
高欣益顺着眼前一双干净细长的手，抬头望着这位说话温柔的男孩子，华俊虽然从小在国外长大，普通话仍然十分标准。
“你好，高欣益。”
高欣益处女座，话不多，待人礼貌周到，一身黄色的碎花长裙显得格外温柔恬静，高欣益喜欢独处，看书听音乐。个性上与同是处女座的陈文芬好像更接近一些，看起来有些高冷。
“王姨，明天开始，每天下午6点到8点，您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那嘟嘟就麻烦你了，但是王姨是要付薪水给你的，你可不能再像寒假那样不收了，上次寒假时间短，我没有坚持，但是这次不同，时间长，你不收钱，王姨就不要你教了。”王芳很喜欢这个懂事稳重的女孩子，也知道她的身世，就格外心疼一些。“再说你们今年马上都要上大学了。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王姨，我不收钱，您平常就很照顾我们，我怎么可以收钱呢？”
“欣益，平常你和子文也经常帮我照顾嘟嘟，但是这次钱是必须要收的，要不然，阿姨就不要你来了。这样，钢琴老师的课是150元一节课，你是冠军，按理应该收费更高一点，王姨就按培训班老师的价格给你，可以吗？”
“那不行，王姨，我不能收钱，我真的不能收钱……”
“欣益，你妈妈不容易，上次我看她买菜回来，脸色非常不好，险些要晕倒的样子。王姨知道你妈很能干坚强，但是供你们两个上学毕竟是很辛苦的。”
“那好吧，谢谢王姨，不过，我收您100元吧，要不然，我想我妈妈会责怪我的。”陈文芬从小对两个孩子的教育非常严格，尤其是在做人处事方面，虽然清苦，要求三观正，自己所得的必须是自己有所付出获取的。
“那行吧，欣益，嘟嘟外婆住院了，我们要去医院了！”
“好的，王姨，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家里，子文去咖啡店了，陈文芬正在自己房间里备课，屋里有些昏暗，只有窗台前的台灯亮着，书桌上的书本整整齐齐的码着，那本《茶花女》被摊开放在书桌上，旁边还有一本《钢铁是怎样练成的》。灯光下陈文芬扶着眼镜，鬓角边的几根白头发又长长了，以前她总是会叫孩子们帮她拨掉白头发，这几年陈文芬不愿意了，总说，发量少了，每根头发都变得很珍贵，白头发也是头发。
“妈，我觉得您以后还是不要再去培训班上课了，平常学校教学已经够您累的了！这段时间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欣益走进房间。
“我不累，培训里的课也差不多都是学校里的内容，你们以后上大学，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妈妈不要你们过份的节省。希望你们可以活得精致一些。”
“妈，王姨让我这段时间每天给嘟嘟上钢琴课，说每天给我150元。”
“欣益，我们不能收你王姨的钱，平常王姨对我们都很照顾。”
“我也是这样说的，但是王姨执意要给，我实在推辞不了，答应收100元。”
“那你记得，到结束了后，给嘟嘟买份礼物。”待人有礼有节是陈文芬对两个孩子一惯的要求。
“我知道了。妈，如果您身体有感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不能硬撑着。”欣益心里一直惦记着王姨的话。
“妈妈身体好着呢。我明天去培训班里请个假，子文今天也会和咖啡店请假，我们后天就去老家，今年你们忙高考，清明节都没有回去过，这次通知书下来了，我们也要回来看看了。”陈文芬扶着眼镜说。“我们后天去，住一晚上就回来，你把门口柜子里上边的风湿药带上，是我给你姨婆买的。”高欣益的父母都是独生子女，爷爷奶奶前几年的相继离世，老家已经没有什么特别亲的亲人，只有一个高欣益外婆的姐姐，高欣益叫她姨婆，姨婆今年已经快80多岁，有很严重的风湿。每次回去，陈文芬都会给带些药留些钱。
欣益对陈文芬的感谢，不仅是那么多年对自己养育，还有对爷爷奶奶的照顾，以前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时候，陈文芬每年都会为两位老人准备新衣服和生活费，过年过节带高欣探望，生病的时候出钱出力尽心照顾。离世的时像以晚辈的身份处理后事。欣益爷爷是因为车祸，奶奶因为女儿去世后伤心过度就一直卧病在床，因为爷爷的突然离世，一时无法接受没过多久也离开了。陈文芬说，对长辈尽孝心是晚辈应该做的，现在晚辈只剩下欣益了，欣益还太小，她不想欣益长大有回想起来留有遗憾，所以就帮欣益做了这些。
高欣益老家和丁小文老家同在一个县城。公墓林在一处远郊的山坡上，山坡的前面是一条河。从下往上数第65个台阶右边第4个的是老丁的，第75个台阶的最左边的是高欣益父母的。这个地方每年都带两个孩子来，每个台阶都在陈文芬的心里落下了印。8月份的九江县非常炎热。但这里却有些清凉，以往来这里，陈文芬心里都特别沉重，但是今年，心理却有些许的轻松。站在台脚下，陈文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拍了拍衣服。朝着老丁坟墓的那个方向望去。老丁来自农村，家里有两个弟弟，家庭条件很差，但是成绩很好，蓝球打得特别好，个性开朗，为人耿直仗义，是学校里的学生会主席，很受女生欢迎，但独爱陈文芬。而陈文芬是家中独女，个性沉静，是个十足的文艺女青年。在学校里两个人就许诺终身，令旁人十分羡慕。
“妈，我们走吧！”丁小文捧着花走在前面，见陈文芬和高欣益没有跟上来，回过头喊着。
“妈，来，我扶着您！”高欣每次来到这里，还没有等上台阶，眼角就开始湿起来。台阶有些陡，陈文芬有些吃力。
丁小文把一束花放在老丁的墓前，老丁去世的时候，小文才3岁，对爸爸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小时候，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总问妈妈，我为什么没有爸爸，我的爸爸去哪了？后来变成为什么我的爸爸会一个人住在山上？小文上一年级的时候，陈文芬很认真的告诉她爸爸的事情，并且告诉她自己的的爸爸是一个英雄。
“老丁，我们来看你了，两个孩子考上大学了，在上海。你可以放心了！”陈文芬站立在老丁的坟墓前，墓碑上的老丁微笑着望着大家。陈文芬弯下腰抚摸着墓碑：丁哥，我好想你啊，一晃竟然有这么多年了。似乎只有在老丁面前，陈文芬才会想起曾经那个心怀阳光的清秀的自己，留着两个辫子安静的坐在操场看着老丁打球，也看着一群女同学对着老丁欢呼。
“爸爸（叔叔），我们以后会好好照顾妈妈的。”丁子文和高欣益搀扶着陈文芬。
来到欣益父母的坟墓前，欣益把百合放在墓前，蹲下来擦拭着父母的照片。“爸爸、妈妈，我很好，我考上大学了。你们放心吧！”欣益是在8岁那年的生日改口叫陈文芬“妈妈”的。二年级的课堂上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叫《我的妈妈》，欣益脑海里浮现是陈文芬在自己生病时整夜不合眼的照顾、在受到同学欺侮时对自己的安慰和鼓舞、在自己在取得成绩时的肯定和表扬。欣益对自己母亲的模样竟有一些模糊起来。“你们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好孝顺妈妈的！好好报答妈妈的养育恩情。”欣益喃喃地说。
“高师父、娟姐，欣益很优秀，你们可以放心。”陈文芬抚摸着欣益的头，“只是我们都很想你们。”
下台阶的时候，陈文芬有些眩晕，踉跄了一下，险些就要滑倒，得亏小文和欣益在旁边扶着。
“妈，您怎么了？”
“妈，您是不是不舒服？还是累了？”
小文和欣益焦急地问。
“我没事，可能是爬台阶有些累了，腿有些酸了。等会到山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