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
我转头看着躲在我身后的表姐,这已经是她入翼山第一千四百五十三次鬼叫了,原因是她看见了一条蛇。那蛇只是一条无毒的翠青蛇,盘在树上,恶狠狠地看着我们,似乎对我们的闯入十分的介意。说来也奇怪,自我们进入翼山至今,碰到许多蛇虫,反鼻虫未出现也就算了,连寻常的毒物都是极少见的,这分明与表姐口中描述的翼山大为不同。
表姐整个人躲在我的背后,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表姐,别怕,它不敢过来的。”
我们绕过那翠青蛇所在之处,再往翼山更深处去。五蛊一傀一独技,完成这些我们才能结束这次历练。可没有毒物如何炼蛊?又要拿什么炼傀?人傀是决计不行的,要表姐和我杀人炼傀还不如将我们两自个儿炼了算了。妖傀也不行,谁抓谁还不一定呢。兽傀应当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翼山上连只小白兔都见不到,更大的野兽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独门绝技还是先别想了。
“小表妹,有人!”表姐突然拉住我的手大喊。
“怎么会有人。”
“有的!你看那里有只眼睛在盯着我们看!”
我朝表姐指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的树叶后真的藏了只眼睛。此时天色渐暗,我们盯着那只眼睛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那只眼睛不会眨!我慢慢向它靠过去,表姐在我身后轻声道:“小表妹,小心点。”
我早在口中念好无主咒,若是这眼睛的主人敢有任何异动,它便会立刻受到控制。近到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定睛一看原来是只云眼斑螳,那眼睛只是它背上的眼斑。这只云眼斑螳比寻常的云眼斑螳要大上五倍之多,在翼山这样的地方,能避开毒物长到那么大,实在是非常奇怪。想到这我便缓缓退回表姐所在的地方,不敢惊动它。
“是一只半尺之大的云眼斑螳。”
“这么大……”
“我们快走吧,我感觉十分不好。”
“小表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表姐抓住我的衣角,我们站定不语,一阵极为细微的沙沙声从云眼斑螳的位置传来。云眼斑螳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样子没有动,那么声音就是其他东西发出来的。可是表姐和我并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按理,我们应该尽快离开的,可表姐和我却立在原地,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却依旧没有看到声音的来源究竟是什么。我看向云眼斑螳,发现它的颜色比起刚刚好像更鲜艳了。不对!是周围变暗了,才会使云眼斑螳看起来更加鲜艳。我定睛看向四周,地上、树上好像都有什么东西在细微地蠕动。
“是——黑腹蛛!”我抓紧表姐的手,看向周围,密密麻麻的黑腹蛛把我们围在了正中,“那只云眼斑螳看来是已经死了的,被这群黑腹蛛用来做饵,真狡诈。”
我偏头看向表姐,却见她呆愣愣地看着黑腹蛛群,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轻唤了她一声。
表姐回过神来对我说:“小表妹快跑吧!一会我腿软了你还得背着我跑!”
我正想问表姐要怎么跑出去,却见她在空白符纸上乱画一通后将符纸贴在自己身上。是拟物巫术,表姐把自己变成了黑腹蛛。
这么大只的黑腹蛛……
“体型不对!”我朝表姐喊着。
“啊?”表姐忙撕了符纸再次重新画。拟物符极难画制,要将外貌体型气味都模仿到极致,应该要有事先画好的符纸,否则就要花上很长时间。表姐能在短时间内模拟出黑腹蛛的样子,她在符篆方面的确是天赋异禀的。
可那群黑腹蛛来得很快,我念了抗拒咒弹开黑腹蛛吐出的丝网。
“还是不对!这些该死的东西。”表姐怒道。
我在表姐身边在念了一次抗拒咒,又在自己身边施了迷魂咒。念咒完成的时间比这些黑腹蛛的移动速度要慢些。而且控制住一群黑腹蛛,又会有其他的黑腹蛛源源不断的涌来,弄得我有些焦头烂额。
表姐见我应付不来,放弃了拟物符,她说:“小表妹给我一点时间!”
我朝她点头,咒法慢,我便一边念咒,一边将原先画好的耀火符甩向黑腹蛛堆中,耀火符非真火,而是能发出极强光芒的符。黑腹蛛极怕强光,如此便能扰乱它们的行动。
表姐似乎在完成一个符阵,她手不停的抖着,应该是有些紧张。于是我便加大了表姐身边的抗拒咒范围,又甩了几道符篆,不让黑腹蛛打扰到表姐。
“小表妹,护身咒!”表姐话音刚落,我便见她拿出符纸袋中一张事先画好的拟物符贴在身上,而后表姐便朝我飞来。模拟飞禽的符篆只有一张,若是表姐一人,能轻易地飞离这黑腹蛛的包围圈。但是表姐还要带着我,这便逃不走。表姐抓着我的手,带我飞到一棵树上,拟物符便消失了。我忙念护身咒,咒法完成,在我们周围化为四道石壁。原本这护身咒化出的应是铜壁,可表姐说:“不让用火符,那就让你们吃吃雷电的滋味。”,我忙将咒语一改化为石壁。
表姐将阵眼符甩向阵中,霎时天色骤变。天似被撕裂开来,裂缝中一道白芒轰然炸裂,如一柄巨刃径直地朝黑腹蛛劈去,一股焦臭味立刻弥漫在空气中。黑腹蛛群四处逃窜,有的竟口吐蛛网,见到这一幕,裂缝中白色死神似极为兴奋,传来嘶嘶声化为巨大的白色“蛛网”,狠狠扑向黑腹蛛群。
眼看天雷越来越强,我说:“表姐,快停下吧。黑腹蛛已经寥寥无几了。”
似听懂了我的话,不愿离去雷再次狠狠劈了下来,这次它却寻错了目标,打在了我们邻近的树上。表姐带我逃开雷劈,我们摔在地上,也顾不得疼,表姐忙将符阵撤下,我也立马念出气血咒法。符陈一撤,天上的雷云很不满地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而后缓缓散去。
“糟了……”表姐和我看向那被雷劈中的树,树上绽开了好几朵火花。在这黑夜中,那火花让表姐和我刚平静下来的心再次紧紧揪了起来。
“快!先围住!”我喊。
火花极为兴奋地在树上起舞,只是一会,便令旁侧的另一棵树也起了火。表姐忙在起火的树周围贴上一圈符篆,符篆化为一道屏障,将起火的树围在中间,她喊:“只有一柱香!”
我闭眼起手势,伴随着一道冗长的咒语,手势不断变化。大火使周围的温度不断爬高,屏障能隔绝火势蔓延,却不能隔绝温度。
“小表妹,不要着急啊!”表姐似看出了我刚刚的手势有些混乱小声提醒道。
若是这次失败了,翼山可就要被我们烧毁一大片了。我定下心来,稍稍放慢了动作。随着咒法的不断念出,方才散去的雷云又隐隐聚集起来,到达某一刻,哗地一声,降起了大雨。
“你这可是小地方祈雨?”表姐道。
待到火灭了,雷云也散去,表姐和我寻了一处山洞。在山洞内仔细察看后,表姐在洞口布了符阵,我们才在洞内升起明火。
“小表妹。”表姐蜷在火堆旁,盯着火苗发呆,突然轻声喊了我,“我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这么怕蛇虫吗?”
“好像是没有的。”表姐自己答道。
“你这个记性,大抵是不记得我的爹娘的。”
“我娘是岳阳第一白巫,我爹是岳阳符主。多厉害,多风光啊,对不对?”
“我一直觉得我的爹娘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我娘救人无数,我爹虽修符篆,却从不残害他人,更别谈伤天害理之事。岳阳的百姓都很喜欢我家的。可是,他们再厉害却救不了自己。”
“子书家的凝蛊之法根本不是用来培养本命灵蛊的。这世上一共就只有三只能够称为本命灵蛊的毒物,这三只灵蛊在前一任主人死后,传承的下一位主人用凝蛊法咒将其毒性增强,而后化为自身的本命灵蛊。你的祖父祖母手中各有一只,他们逝后便传给了两位表叔,也就是叶悌和银霜。”
“最后一只灵蛊,却不在你们子书家手中。因为少了传人,又不愿这灵蛊落入别人手中。而姑奶奶念及兄妹之情,把最后这只灵蛊交给了我爹。这只灵蛊便是黑腹蛛王所化,名为沐星。”
“子书家和时家长辈都知根本不可能凝出第四只灵蛊,可他们却传出姑爷爷和我爹是为了再次凝蛊遭到反噬而死的,太荒唐可笑了。”
“我爹受害当日被百毒包围,无法脱身。而我娘用尽所学,不能阻止一二,用了舍灵咒法,依旧无果。你知道我被我爹用定身符困住,什么都做不了,亲眼看见百毒将我爹娘撕扯成灰,我有多痛苦吗!我要如何不怕那些毒蛇毒虫!”
“你爹最后赶来了,解了我的定身符,我求他摄魂,甚至求他通幽,可是我爹娘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在这人间不留一丝痕迹!”
“表姐……”
“你现在不要和我讲话,我也不想看见你……罢了,不要跟来。”表姐抹去眼泪,起身朝洞外走去。
自表姐来安南我们从未说起自家的事,如今她告诉我了,我感同深受般揪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表姐爹娘出事的时候应该就是小叔到岳阳去的那段日子,小叔定是不忍表姐独自一人,才把她带回来的。仔细想来,每回在半缃壶酒馆听得有人谈论岳阳符主,是表姐反应最大的时候,那时我只当是表姐想家了,却不曾想岳阳符主就是表姐的爹。
岳阳符主,这符篆应是表姐最大的本事和骄傲,在被方刃大哥骂为破符时,表姐才会如此生气。表姐失去双亲,而我的父亲虽在,却更似路人,而最好的祖母早已不在,我与表姐又有何区别呢。
我望着跳动的火苗,眼中渐渐起了雾气。
“啊——”
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