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神历两万四千八百三十年,孤州粮足村。
傍晚,橙黄的阳光透过村口的大树斜斜地照着村子。这棵树实在太大了,数十个人都围抱不过来,枝繁叶茂的树冠像一柄伞一样,阻挡了大片的阳光。现在正是盛夏,树上总少不了蝉在演奏恼人的音乐。各种颜色的花簇拥在这棵大树周围,芬芳馥郁阵阵而来,引来蝶蜂团团飞舞。
这棵树也是这个村的守护神。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的了,但所有人都记得要时时祭拜这棵树,传说它可以保佑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后来越传越神,婚配、生育、询凶问吉等大事它也一手承包了。所以在树上随处可见红色的符纸,它们被贴在树枝上,迎风飞舞着,像是在和客人招手。
但是,有一个人完全不顾这棵树的尊贵地位,堂而皇之地躺在它最粗壮的枝干上,嘴里叼着一根草。他双手枕头,翘着腿,嘴里哼着莫名的歌,正在探头探脑地往下面望
树的下面,几个中年人,男女都有,正一脸不善地盯着悠哉游哉躺在树上的人影。其中一个微胖的妇人,一手抄着锅铲,一手叉腰,对着树上的人影喊道:“沈星麟!你快点下来!你把我家鸡给弄哪去了?我家今年还指望它多下几个蛋呢。快点还回来!”
“对对!还有我家的狗……”
“狗?!敢情我家桌上那只脏兮兮的狗是你家的是吧?快点领回去,又凶又臭!还有,我的锄头呢?”
“我家凳子不见我出去找的时候,发现我家的田被人毁光了……”
“我刚刚睡得正香呢,一个凳子突然就从我家窗户飞了进来,正好砸到我……”
………
而这一切坏事的“凶手”呢?正躲在大树上捂着嘴笑个不停。
沈星麟今年七岁,是伴随着一颗流星降生的。碰巧的是,那颗流星也坠落在村子里,但大家结伴去找的时候,除了一个空无一物的陨石坑之外什么都没找到。
孤州是大陆上最偏僻的地区,濒临大海,纹力纯度几乎为零,整个大州上的纹者不超过两百个人,其中大部分还是从他州来的,被外面的人戏称为“被大陆遗弃的大州”。这里像是与世隔绝,与外面缤纷喧闹的纹力世界格格不入。这里的人会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悠悠地生活然后死去,普普通通而不值一提。
粮足村里的村民都是普通人,连兽纹都无法觉醒,这在孤州属实再正常不过。但是,七年前降生的沈星麟却在六岁走个过场似的参加唤纹仪式时,觉醒了令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恐怖兽纹。
他的兽纹是一条龙。
当时昏昏欲睡的主持仪式的纹者瞬间弹起,抓着沈星麟的右臂看了又看,然后声音颤抖地对他的父母说他这辈子没见过龙类兽纹。他建议把沈星麟送到外面去学习,让他在这纹力匮乏的孤州修炼无异于暴殄天物。
沈星麟父母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孤州唯一一座纹者学院——芳康低阶学院的老师找到沈星麟父母,跟他们密谈了两天之后,他们才决定将沈星麟送入其中学习。
沈星麟确实天赋绝佳,短短一年就已经到了纹士境。虽然与外面的天才相比仍有差距,但在孤州已经是数一数二的绝世天才。但他从小就被宠溺有加,加上本就机灵古怪,调皮捣蛋搞破坏已是家常便饭。
今天早上,他在干完一系列坏事后被人看到,然后就被一群受害者满村子追,慌不择路之下窜上了这棵二三十米的大树。
这孤村本就他一个纹者,以下面那些人的身手,哪里爬得上这么高的一棵树呢?而且他们自然懂得这棵树在村子里的超然地位,不可能去随意攀爬。
这自然就助长了沈星麟的嚣张气焰。他躺在树上,全然不顾树下已经开始叫骂的村民,一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模样。
“下来。”
一声中气十足的命令从树下传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沈星麟浑身剧烈地抖了一下。他僵硬地循声望去,一位身着麻色布衣的男子淡定地望着他。
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星麟居然在看到这名男子后服从地从树上一跃而下,在空着两次卸力,落到这名男子面前。
“爸爸。”他低着头,微不可闻地喊了一声。
那名男子一只手放在他头上,把他转到村民面前,“道歉,快点。”
沈星麟扭过头不看他们,不情愿地半鞠躬,嘴里嘟囔道:“对不起!”
“乡亲们,对不住。是我管教不当,任由犬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各位的损失,我会一一赔偿的。今天就由我把他领回去吧,事后必回领着他登门道歉。”沈星麟爸爸摘下帽子,对着众人深鞠躬。
“既然村长都这么说了,我们当然不会再追究。只是村长啊,你这孩子必须好好管啊!他那么好的条件,如果荒废了多可惜啊。我们还等着他能为我们争光呢。是吧,乡亲们?”
众人一片应答声,然后就渐渐散了。没过多久,树下就只剩他们父子二人。
见气氛凝重得像是压了一座山,沈星麟忍不住开口道:“爸爸,我……”
沈星麟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不用说了,爸爸知道你本无恶意,只是与乡亲们闹着玩而已。只不过开玩笑应该有度知道吗?今后这样的事就不要做了,做多了大家都会说闲话的。这次你拿的东西该修的修、该洗的洗,哪儿拿的放回哪儿去。知道了吗?”
沈星麟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就咧开嘴笑了。
“好,这才是我的乖儿子!”他爸爸笑着捏了捏他那张微肥的脸,“走吧,我们该回去了。今天是你最后一天在家里呆,妈妈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给你践行哦。”
毕竟是个孩子,听到一大桌吃的,沈星麟的眼睛已经开始冒出小星星了。他一把拉过爸爸,大声喊着:“回家喽!吃好吃的去喽!爸爸妈妈最好了!”
“哎哎,慢点慢点。别摔着了。”他爸爸一脸无奈,由着他把自己拉着跑得飞快。夕阳在后面,铭记着这温馨的一刻。
两人有说有笑的,没过多久就看到家门外一道身形正在朝外面张望。
“妈妈!”沈星麟松开了爸爸,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
“诶,我的乖儿子。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妈妈了。”沈星麟妈妈搂着他说。虽然岁月在她脸色留下明显的痕迹,但还是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定是一位远近闻名的美女。
“孩儿他妈,饭做好了?怎么在外面等,别着凉了。走,回屋说。还要给星麟践行呢。”沈星麟爸爸乐呵呵地说。一手一个把他们俩人推回了家。
第二天,在村口的树下,虽然有了长期的心理准备,沈星麟妈妈还是抱着沈星麟泣不成声,反倒是沈星麟像是没什么大事。
他已经在芳康低阶学院学校学习一年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芳康城实在太远了,他只能每周周末才有时间回来,而且也呆不了多久。学院老师在跟他父母交谈之后,决定干脆直接让他住在学院,等到期末再回家。
“儿子啊,你自己一个人可要小心啊。别搞生病了、别饿着了、不要跟同学闹矛盾啊。爸爸妈妈有空就回去看你的。”妈妈撕心裂肺地喊道,弄得沈星麟感觉自己是不是回不来了。
“儿子,走好。爸妈会想你的。”爸爸在一旁不舍地看着他,终究还是开口了。沈星麟听了他的话,挠了挠头,总感觉哪里不对?
行李倒是不多,好多东西已经送过去了。跟爸妈拥抱完之后,沈星麟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他爸妈还在后面愣愣地挥手,现在他们俩脑子里都是那位第一次见面就在五分钟之内就把他们带到青州再带回来的老师的话。
“有人正在找他,只有在我这里他才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