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面坍毁的高楼环绕下,学校礼堂的废墟显得孤独而失落。
潮湿闷热的空气让宫岛感到呼吸急促,额间攒集的汗珠,正顺着他沾满血尘的脸庞淋落。
“佑世……能听到我说话吗,佑世?要坚持住,救援部队一定会找到我们。”
重重咳过两三声后,宫岛顾不及喉舌生涩,再次朝钢筋水泥间的缝隙呼喊道。
“嗯,但是书包里的水已经全部……”
虽然二人之间的视线被几块厚重的石板隔断,但塌陷形成的断层所幸给了佑世一些活动手脚的空间。
某个逃离黑暗的角落里月光虚弱,此刻在佑世眼中就像一条前往新世界的通道,可望而不可及。
“没关系,男子汉咬咬牙就过去了。”宫岛费劲抵住手边折损的砖柱,以尽量减轻其它部位受到的压力。
“腿好痛……老师,如果救援部队明天都没有来,我们真的会死吗……”
“开什么玩笑!”
无名的气息刹那涌上宫岛的胸膛,势如惊涛骇浪却又迅速退入恐惧的深渊。
谁能知道?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心脏怦怦直跳,在生命边缘挣扎的明天,究竟去向何方。
倏忽,半倒的门墙外惊雷轰鸣,角落里最后的光亮也全然卷入黑暗漩涡之中。地表的震动不由令宫岛青筋暴起,那场噩梦又从脑海深处攀沿而上。
“好像是地震,怎,怎么办呐?”佑世的声音伴随四肢发凉打起颤来。
“别害怕。”宫岛尝试压抑住内心蔓延的恐惧,并努力缓和自己紊乱的呼吸。
“老师在念国中的时候,和家人遭遇过一起沉船事故。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每每想起海水灌进船舱,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害怕得抱头大哭的场景,仍会感觉心有余悸。老师从小就是个不爱哭的人,咳咳……所以当时的心情,到现在都无法忘记。”
讲至此处,宫岛已是粗气大喘。歇停片刻,他又以几近失声的状态继续说道,“幸运的是,我们一家人最后都得救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忽然就有些向死而生的感慨呢,咳咳……”
“没事吧,老师?”
过去几年里,宫岛从未向别人提起这件事的一星半点。他也不清楚,刚才平静入微的叙述出于何种动机,或许是为了鼓励佑世看得明朗,或许是到今天自己才对这件事看得明朗。
“佑世,每个人,咳咳……每个人都有可能经历苦难的时刻。只有奋力跨越它,见证我们存在的分分秒秒,才会更具意义。”
狂风骤响,往后,宫岛已再无气力,任凭双手搁放在渣土流泻的夹缝。
所以,别灰心啊。他在心底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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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黑云蔽月,隐星遮斗。
风雷大作的暴雨中光点飘摇,救护车辆和士兵们的身影少顷便匿于气雾。深蓝色的粘液掺和着泥水,渗入路面狭长的裂痕。
一道闪光划过夜空,黑鹰号从远处飞驰而来。
“这里是黑鹰号,已经抵达东京都A-15地区,发现目标迪斯特锐。”
“指挥室收到,正在传输实时数据。”
高木熟练把握着操纵杆,使黑鹰号平稳降低飞行高度。
“根据千叶提供的信息,A-15地区西北和东南方向的救援部队仍在组织撤离,所以我们要先引诱目标远离人员密集区域,通过爆破东北方向上一校园扩建带的施工洞限制其活动,找到最佳的进攻时机之后,再使用R-32式加尔奈特导弹破坏它的股孔器官。按照作战计划,由我,高木和佐竹驾驶α号分散目标注意力,片桐和望月负责搭载导弹的β号。”详细讲解战术时,前田多次摆出二的手势,“切记我们仅有两次发射的机会。”
“但是,当前的雷雨天气很大概率会干扰雷达和通讯系统,那样的话……”见舱外一片混沌,望月的表情中显露出几分忧色。
“这就考验我们灵活应对特殊形势,做出冷静判断的能力了。保持头脑清醒,作战开始!”
“了解!”
前田话音刚落,β号已经从黑鹰号上完成分离,余下三人也立刻进入了状态。
面对样貌狰狞的巨兽,α号正于高木自若的驾驶下往低处加速俯冲,以尽快缩减和目标之间的距离。
“诱导弹,发射!”
彩色的烟幕瞬间在雨雾中扩散开来,果不其然,只见迪斯特锐摆转长尾,朝α号气势汹汹地走去。
“成功牵引目标,预计1分30秒后进入爆破区域。”
“β号收到,正在布置定时炸弹。”
这时,迪斯特锐仰天放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似在威慑眼前的敌人。
“投放完毕。开始调整狙击方位。”
因为无法获取清晰充足的视野,望月必须凝神观察目标的一举一动,生怕不经意间错过最佳的进攻时机。
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住发射杆。
“放轻松,就当作是日常的障碍物射击训练。”注意到望月脸上豆大的汗珠,片桐语气轻柔地说。
“嗯,谢谢片桐姐。”
跟从诱导弹制造出的带状轨迹,迪斯特锐在α号的几度周旋中顺利落入圈套。提前投放的定时炸弹此刻相继引爆,大面积的沉陷最终令它侧翻不起。
望月牢牢盯着坑洞中迟缓挪动的庞然大物,屏息等待锁定的时刻。
“这里是指挥室,爆破区域周围的云地电场强度突然大幅……请β号立刻驶离,避免受到条状闪电……”
“这里是β号,通讯系统好像出现了一些故障……请重复刚才的内容,请重复……”格雷姆里间或传出刺耳的杂音,令片桐内心隐约感到不安,“先暂时撤退吧,望月。”
“除非我们能够承担起,错过一击制胜机会的代价。”望月身体微微前倾,拇指早已抵在发射杆的红色按钮上,“就是现在……”
“小心!”
伴随片桐一声惊呼,旋即而至的天雷将工地边缘的电线杆悉数贯穿,燃灼的花火眨眼间便化作滚滚白烟。突遭刺激的迪斯特锐长鸣不止,深蓝色的焰流正于它锋利的獠牙下汇聚涌动。
“β号立刻驶离!收到请回答!”
危急之中,前田赶忙摁下发射杆上的红色按钮,可一切都为时已晚。普通激光束对迪斯特锐而言不痛不痒,只见它从口中吐出一束炙热的蓝光,机尾蔓延的黑烟很快便笼罩了整架β号,驾驶舱内更是混乱不堪。
与此同时,意外发射的R-32式加尔奈特导弹打偏在了迪斯特锐的颈部。
“主动力引擎停止运作!”片桐快速检修着舱内的可用设备,尝试恢复机体平衡,但实际效果却不容乐观。
“立刻将导弹收回容纳仓,你们必须紧急着陆!”格雷姆里的通话声未曾中断,指挥室电脑桌前的千叶不禁为二人捏了把汗。
“β号收到,准备迫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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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空旷的校园操场上树影摇晃,迪斯特锐逼近的脚步声不由使众人警惕起来。短暂整顿后,转为陆上作战的TDS准备发起新一轮的阻击攻势。
狂风中夹杂的枪响再次检验了宫岛的预感,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他为之赌上最后的机会。用尽之前恢复的少许气力,他一边扯开嗓门高声呼救,一边拼命敲打着那些厚重的石板。
不久,前田便注意到了周围的异样,并示意其他人停止射击。
“嗯,应该是求救声。”佐竹此刻也有所察觉,指向了不远处的礼堂废墟。
“好,队长和佐竹快去吧,阻击任务交给我们!”说罢,高木持起朗杰枪对迪斯特锐一阵扫射,望月和片桐也紧随其后。
密集的火力下,迪斯特锐又一次放出恐怖的吼叫声,前田与佐竹趁机奔向那面坍倒的墙壁,救援行动刻不容缓。
暴雨猛烈冲刷着众人的衣盔,毫无止息之势。
“我们是TDS,听得见吗?”
“听得见吗?”
“这,这里!”
凭借敏锐的感知力,佐竹寻声而去,很快就发现了气息奄奄的宫岛。前田见状马上拾起脚边一根曲折的钢材,架在那块厚重的石板下,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将其撬开,佐竹则俯身等待营救的时机。
“等等!这里还有个孩子……”
“什么?”二人定睛一看,果真有个晕厥的男孩伏在隔壁的断层。
“佑世,就拜托你们了……”
“我知道了,先把孩子营救出来。”
正值佐竹把佑世从断层中拖出,迪斯特锐的长尾忽然横扫而来,一棵折断的大树向他们径直倒去。
“危险!”
佐竹咻地趴下身子保护佑世,前田也来不及考虑便朝一旁扑闪,眼看就要获救的宫岛又被石板给死死轧住。
焰流重新涌动于迪斯特锐的利齿之间,各面进攻的三人见已无力回天,惊吓得捂紧了眼睛。
砰呲……
千钧一发之际——伴随尖锐的爆鸣声,一道金色的闪光从天而降,划过迪斯特锐停留在那座废墟面前。惊魂未定的前田抬头望去,眼前的情景再次冲击着他头脑深处的理性。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