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雷雨》的首次公演和招生办老师一起到来，在一个闷热的下午。
排练室里，周暄拿着刚到手的麻布戏服闻了又闻，皱着眉头感叹：“这梅侍萍的衣服怎么还有味道啊？早知道我不演了！”
陈小鬏看着她孩子气的样子，无可奈何道：“你不演，这个角色哪还有别人愿意？现在终于悔悟了吧！”
周暄一脸泄气地看着陈小鬏的衣服——作为“繁漪”，她有着精致讲究的旗袍、柔媚雅致的披肩，和周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了啊，”陈小鬏凑近到周暄近前，低声耳语哄劝：“别忘了，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引起招办老师的注意。”
周暄转念，收起了大小姐脾气的不快，毕竟她如今重回高考的战场，能吸引招办的目光，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机会。
“你们都在呢。”
排练室的门被吱呀推开，孟山空走了进来，借着《雷雨》排练的机会，他更进一步地推进了和陈小鬏的关系，和周暄也熟络了起来。
他走到陈小鬏跟前，举止亲昵地俯下身，端详她脸上的妆容：“小鬏，T大招生办的老师，已经在校长办公室了。你作为《雷雨》的主演，老师们都叫你去认识一下呢。”
“周暄也是主演，要不我们一起去吧？”陈小鬏眼睛里闪烁出光芒。
“这……”孟山空面露难色。
周暄觉得有些尴尬，想争取而又不好意思争取。
陈小鬏充满期待地撇了撇嘴巴，竟然有些撒起娇来的意思。
“那一起走吧！”孟山空一脸宠得答应，继而正色对她俩说：“不过见了面要想个说辞，你们听我的，都不要来反驳。”
两个女生激动还来不及，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周暄碍于和孟山空不够熟悉，还是稍稍压抑了一下自己，陈小鬏呢，就差直接蹦起来了。
“当心乐极生悲。”一贯严肃的孟山空，也忍不住要来戏弄于她。
校长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采光极好，宽敞明亮。这次，T大招生办一共来了三男一女四位老师，正和李校长、姜老师、韩老师寒暄。
陈小鬏看了学校接待的团队，心下了然——李校长作为最高校领导，是和招生办老师进行政策吹风、招生谈判的校方代表。韩老师是《雷雨》的导演，毕竟名义上，招生办是来考察学生活动情况和校园文化建设的。真正耐人寻味的，是姜老师也在。
按理说，这次学校计划向T大推荐的自主招生学生，一共三人，第一名是文科实验班的陈小鬏，还有两人来自理科实验班。
正常的思路是，请两个班主任到场，再合适不过了。而姜老师作为一个语文老师，他的出现，说明了招生办对陈小鬏的特别关注——毕竟，三个人里，只有陈小鬏是凭借语文一门脱颖而出、拿到推荐名额的。
可招生办为什么要特别关注陈小鬏呢？
“李校长，人我给你带到了。”孟山空轻轻敲开门，彬彬有礼地说。
“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同学都是本次话剧《雷雨》的主演，”在场的人看到周暄这一不速之客，都有些困惑，孟山空赶忙介绍：
“这位呢，就是本次自主招生校内选拔，取得作文满分、总分第二名的陈小鬏。”
李校长赞许地点了点头，但招生办的几位却并不买账，仍是一副严肃的深神色，只有一位略有些发福的中年男老师，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而这位同学周暄，将在本场话剧中扮演梅侍萍的角色。各位老师可能不太了解，其实，周暄同学一直以来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只是因为身体临时出了问题，没能参加校内选拔考试，很遗憾。”
陈小鬏注意到，校方在场的三个人看上去神情不动，只有姜老师嘴角略抽搐了一下，暴露了他们内心的震惊。
周暄什么时候名列前茅过？而校内选拔她不仅仅参加了，还发挥得惨不忍睹。孟山空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但招生办老师在场，学校总不能把话挑明，直接说自己的学生作假。
“是呀是呀！我们这位周璇同学，真的是特别优秀！也特别可惜！与咱们T大这样顶尖的学府失之交臂！”
李校内选拔拿定了主意把谎圆透、把戏做真，竟然言语里透露出扼腕叹息之感，可惜他因为完全不认识，叫错了周暄的名字。
演技惊人。
“原来是这样啊！”招生办那位“若有所思”的男老师出言附和：
“那确实是太可惜了，不过，进入T大的机会还很多，也不是错过自主招生，就完全要依靠高考的。”
李校长眼睛一亮，近年来高校招生日益多元，除了自主招生，还有各种各样的“政策”，打着各种各样的名头给一些学生加分，如果学校能拿到这样的政策……
“比方说自强计划，据我所知寒假过后就会启动的，如果咱们同学这样优秀我倒是觉得可以一试。”
陈小鬏当场震惊，自强计划？那不是为了促进教育公平，要求各大高校给予部分贫困县、贫困乡优秀学生的降低入学门槛政策吗？周暄再怎么说也是省会城市的中产家庭吧？怎么能用到贫困学生的政策呢？
“好啦，既然已经见过了，那两位小演员就先去准备上台吧！期待你们的精彩演出！”
许是话题即将进入关键部分，李校长大手一挥，陈小鬏三人回到排练室，乖乖准备演出了。
演出的礼堂深邃幽暗，台下乌泱泱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本来天空就乌云压阵，陈小鬏竟然真的感受到了一丝繁漪的困顿压抑。
一声惊雷平地炸响，没想到真有大雨倾盆而下，成了话剧的绝佳布景。
一时间，陈小鬏有些恍惚，不知道人在戏中还是在现实。大概是天气影响，所有人的情绪都高涨起来，台上的一颦一笑仿佛都沾染上了湿漉漉的水汽。
落幕，台上台下一时寂寥，还沉浸在那戏里。
孟山空第一个起身，轻而有力地鼓掌。
掌声刹那间四起，仿佛压过窗外的暴雨声。
陈小鬏偷偷向台下瞥，招生办的身影并未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