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进良也是愣了瞬，一来静言从不曾在他面前表露过这样的不顺从，二来，郁百灵从来不管下人的态度如何，他们对她冷漠，她也对所有人视而不见，除了大部分晚上为了“传宗接代”而睡在锦容园，其他时候，她都在午膳后就出去了。
说起来，郁百灵很有自知之明，她从不奢望下人们会对她毕恭毕敬，也从不把谁放在眼里。
虽然早就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郁百灵，徐进良仍然被那阵怒气惊了一下。
“徐管家？”楼婷直接怒得站了起来，素手使劲的拍了拍八仙桌，实木桌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倒是她真的生气了。
“不，当然不是！”徐进良连忙鞠躬，不动声色的和静枭南交换了个眼色，得到允许，他转头呵斥静言：“没听见王妃的吩咐么？还不快去？！”
“徐管家！”静言愤愤不平。
“去！”徐进良横起眉目，静言这才不甘不愿的进去张罗了。
静言走后，楼婷怒意未平的眸子射向徐进良。
“你负责管理的王府规矩真好！”言下之意，丫鬟的嚣张跋扈都是他惯出来的。
徐进良不知为何，心下居然因为这句指责抖了抖，他暗自观察静枭南的脸色，见他并不打算介入，唯有硬着头皮答道：“回王妃，静言是比较疏于管教，小人回头会说说她，必须以王妃的命令为准，不得拖延或违抗！”
话都说到这份上，饶是随便一个外来者，都会识趣的不再追究，但楼婷似乎不打算就此作罢，顶着静王妃的身份——虽然是假的——被丫鬟这么无视下去，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徐管家言下之意，是你对下人管教无方，所以除了她，我还应该连你也一起罚？”
徐进良这下不淡定了。
“王妃恕罪！小人这就去管教她！”
“不必！”楼婷红滟的唇瓣扯出冷笑，“等她张罗好我要的东西，直接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王妃…………”
“哦不，三十大板应该会要人命…………”想了想，在徐进良以为她终于想起自己只不过是个外人的时候，楼婷又说：“二十大板好了，最好打到屁股开花，让她在床上好好反省作为一个丫鬟的职责。”
“王妃…………”徐进良欲哭无泪。
这王府中不喜郁百灵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她要一个一个教训下去？
“怎么？你也觉得自己该一起罚？那好，自己下去领五十大板，看你皮粗肉厚，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五十下打不死你！”
说完，一个粗使丫鬟走了进来，战战兢兢的捧上剪刀，“王妃，静言姐姐身体不适，让奴婢来送剪子…………”
楼婷的笑更冷了，眼神阴凉的瞥瞥在冒冷汗的徐进良。
“既然身体那么差，就换了吧！”她转头看向眉目低垂的粗使丫鬟，这女孩看起来才不过十二岁左右，浑身上下都是尘，想必是打扫门庭的低级丫头。
感觉到她凌厉的视线，丫鬟头更低了下去，全然不敢迎视。
楼婷眼尖的瞥见这丫头露出来的手臂上，有着一些青紫，她拧眉，忽的抓起那只手臂，在粗使丫鬟惊吓的神色下，一把将袖子高高撩起。
丫鬟惊惧的呼了一声，一张脏乎乎的脸蓦然红得犹如番茄。
楼婷并没发现自己此举是多么的惊人，在金雾国，除了烟花女子，正经人家的女孩，除了脸是不会露出一点肉的。
是以，徐进良尴尬无比的别过头去。
“你这伤痕哪里来的？！”楼婷愤怒的问道，才多大的孩子，这整条手臂，被掐的青紫不一，还有一些看来已有些时日的旧伤痕，横竖交错，根本不曾好好护理。
“回……回王妃，是炊烟自己不小心撞伤的。”
“说谎！”楼婷直接戳破她的谎言。
炊烟求救的眼神看向徐进良，见他根本不敢看这里，只有轮椅上的静王爷，目光复杂的凝睇着王妃，她咬咬下唇，有些委屈，“王妃莫要毁了炊烟的名节，请允许炊烟把袖子拉下来。”
听着她的话，楼婷呆了呆，充满疑问的回头看了看身后，徐进良扭过去的脖子都快要扭断了，而静枭南，一双黑眸根本也不看眼前的风景，只紧紧的盯着她。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的一把扯下炊烟的袖子，将那条幼细的手臂盖得严严实实。
“你叫炊烟？”
丫鬟点头。
“几岁？都负责什么？”
“……奴…………奴婢今年十二岁了，在前院打扫门庭，也帮着给花圃施肥栽种，都是些粗下的工作。”
“辛苦吗？”十二岁，在她那年代，十二岁连初中都还没上，都还在家里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疼爱。
楼婷不免对这叫炊烟的女孩心生怜悯。
“不不！不辛苦，炊烟是卖进王府的丫鬟，不管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炊烟受宠若惊的答道，然后很懊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奴婢弄脏王妃的手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方粗布帕子，谨慎小心的替楼婷抹走手上的灰尘。
若是平日的王妃，早就一脸嫌恶的避开了，今日的王妃却一动不动的任她抹走那些尘埃，也不嫌她粗手粗脚。
一直到抹干净了，炊烟想要退下。
“徐管家！”
被点名的徐进良，这才转回头来。
“王妃有何吩咐？”
楼婷指了指炊烟，“从现在起，炊烟就是我的贴身丫鬟，至于那个静言，二十大板过后找个大夫看一下，没残废的话，就丢去炊烟本来的岗位。”
“这…………”徐进良为难的看静枭南，轮椅上的男人，居然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他叹息，“是的，小的这就去安排。”
楼婷赞许的点头，“记得连自己那份五十大板也去领一下。”下人胆敢如此放肆，管家责无旁贷！
“……是、是的！”徐进良欲哭无泪，他还能够说什么？
眼看徐进良走后，楼婷朝炊烟挥挥手，“你进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休息一下，傍晚才来伺候。”
炊烟还没从惊诧中回神，就被挥退了。
